廣告片的劇情本來就是一個場景十幾句話的事兒。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李世信便用自己的情緒帶著石阿貴拍攝完畢。
大喊了一聲“過”之後,祝好便小跑到了李世信的身前。
在祝好看來,一個演員的成色其實很容易摸透。
大部分的戲劇學院之中,老師可能會教學生十幾種方法演繹一個同一個角色行為。
就連最簡單的抽煙,都恨不得用十幾種方式;比如食指和拇指掐著煙體現老煙民,用牙齒叼著煙身子微微後仰表現人物的囂張,煙蒂被毫無征兆的抖落表現人物的驚恐,甚至是因為太過緊張而焦慮點燃了過濾嘴來體現慌張......
科班的那一套東西,祝好清楚的很。
如果以那一套準則往李世信身上套,顯然看不出什麼來。
但是作為一個已經接觸過社會很久的青年導演,祝好也同時知道;真正能體現出演員成色的方式有,且隻有一種——打動人心。
顯然,剛才一分多鐘的表演中,李世信做到了!
“李老師,這一組鏡頭可太棒了!”
滴!
收到帶有【欣賞】的喝彩值,1221點!
小規模的收割了現場的一波韭菜,李世信對祝好點了點頭,便走到了現場監視器之前。將剛才的這一組鏡頭看了一遍之後,他深深的點了點頭。
嗯。
老夫同意你剛才說法。
這一組鏡頭,確實太棒了!
就在李世信為自己點讚之時,跟著他再次通過監視器將剛才的橋段看了一遍的祝好,忍不住砸了咂嘴:“李老師,我聽說您去年才進的演藝圈,您這演技都是在哪兒學的啊?”
瞧著祝好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欣賞,李世信嗬嗬一笑。老人本體記憶中的一段話,就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演員一身藝,千古一劇情;既是劇外人,又是劇中人,劇外和劇中,真假一個人。一個角色吃透了,也就演活了。這不需要學......”
說到這兒,李世信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兒,笑了:“需要悟。”
嘶!
聽李世信這麼一說,祝好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吸了口氣。
這話...這口吻...聽著...好耳熟啊!
在哪兒聽過來著?
就在祝好冥思苦想之時,李世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廣告片這個活兒急,企劃那邊兒等著要呢。文案我都給那麵了,你過去抓緊把後期做了吧。”
按照企劃部那麵的打算,是想趁著平麵廣告正在持續產生熱度的功夫,迅速在電視台和網絡視頻平台上投放視頻廣告。
所以李世信才這麼急著把張碩張穎和自己的一群老粉叫過來。
要是放在其他的導演身上,聽到自己手下的演員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肯定就又是一番故事,但是麵對李世信的叮囑,祝好趕緊欠了欠身,招呼著眾人收拾東西。
“得嘞!那李老師,您先歇著。”
感受到祝好言語之間的敬意,李世信嗬嗬一笑,點了點頭。
小夥子可以的。
有前途。
......
和劇組一起收拾好了東西,將器材搬上了那台大金杯駛向公司的路上,祝好還皺著眉頭想著李世信剛才的那一番話。
這種感覺很奇怪。
不光是那話的內容,就連說那話時的口吻,似乎都和自己記憶中的某一段相似極了。
但是或許是時間久了,又或許當時對這段話並沒有很上心,祝好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話的出處。
以前見過李老師?
不對啊。
很明顯從來沒見過啊。
那剛才那一幕,咋那麼熟悉呢?
金杯車內,祝好砸了咂嘴,拍了拍一旁歸攏排線的劇務小梁:“梁兒啊,你有沒有那種,就是......有時候一件事兒明明第一次經曆,但是又好像以前實實在在發生過,腦子裡一下子很恍惚的情況?
小梁眨了眨眼,略一思索,重重的點了點頭:“每個月支付寶給我推送花唄新賬單,我都這感覺!好哥......不是,祝導,咋沒頭沒腦的問這個?”
將小梁好奇的大臉推到一旁,祝好無奈的擺了擺手:“沒什麼,就是剛李老師跟我說了句話,我覺得以前好像聽過,但是又想不起來了。”
“嗨!”一聽是這個原因,小梁一拍大腿:“不是我說你啊祝導,剛才在墓園那頭,你對那老頭可是客氣的太過了。本來,那老頭就是公司特地請的代言人,劇本又是他出的,公司把咱們攢一起名義上是成立劇組拍廣告和廣告片,但是怎麼想怎麼都像是配合他,給他打下手似的。你這再把姿態擺的這麼低,往後一段日子,咱這些兄弟還不得看他臉色啊?”
“小梁說的對頭,不就是個拍微電影靠選秀出名的老頭麼?祝哥...導,至於麼?他還指使咱抓緊做後期,他以為他誰啊?董事長在場也沒催,他催個什麼勁?再瞧瞧他剛才跟你說話那樣,知道的這是演員和導演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師訓學生呢!”
嗯!?
聽到車內同事的埋怨和嘀咕,祝好腦子裡刷的一下!
腦海中的記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泛黃的記憶片段中,他再次回到了大二的那個夏天。
那一天他去學校的表演係教室,找那個早就分道揚鑣,但當時還如膠似漆到恨不得一晚上用光一盒套的女朋友。
但是在教室前等了好一會不見人出來,連續發送了十幾條短信後,收到了女友“這堂課不能逃。”的回複。
炎熱的夏天裡,荷爾蒙的燥動讓祝好有些煩躁,自己偷偷的跑到了女友的教室窗前。
“我的老師周文橋先生曾經跟我和師兄弟們說過;演員一身藝,千古一劇情。既是劇外人,又是劇中人。劇外和劇中,真假一個人。一個角色隻有心中吃透了,他才能演活了。大部分的時候,這不需要學,要靠悟!我要說表演這個東西,不在外,而在內......”
聽著教室裡那洪亮悅耳的聲音,雙手費力的扒著窗台,將身子攀到窗前,看到台上那個身體站得筆直的老人,便掉了下去......
“你傻呀?爬那麼高乾嘛?摔疼了吧?這堂課不能溜,讓你等會兒,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等會兒?”
“誰的課啊那麼叼?”
“可是老泰鬥了。我們校長看到他都得叫老師的,老爺子退了休什麼事兒,才受邀出來給我們講了堂表演課。他這一來,整個校領導班子都來了,你說我敢溜嗎?”
“祝導,祝導?”
正在祝好陷入回憶之時,一旁的小梁推了他一把。
“咋整的,還走神了呢?”
“啊、”
祝好回過神來,砸了咂嘴。
回想了一下當時看到台上那老人的年紀,和李世信橫向對比了一番,嘶了口氣。
“以後你們對李老師放尊重點兒。”
“咋了?”
“我總覺得,李老師他......不像表麵上那麼簡單。”
......
祝好帶著劇組的人撤了,沒了熱鬨看的圍觀人群也立刻散去
蔣文海急著看廣告成片,也和李世信客套一番辛苦之後也回了公司。
公園一般的墓地之中,李世信便帶著一群老粉溜達了起來。
石阿貴第一次接觸鏡頭當群演,感覺新奇。那邊兒等劇組都收拾好東西撤了半天,從飄忽之中走出來的老頭才反應過來。
“唉?我群演工錢還沒給我結呢!”
老頭走走道急的一拍大腿發出一聲驚呼自己忘要錢了,把李世信和一群考察著墓園環境的老粉樂夠嗆。
“行了,你不就是饞酒了嘛?”看著石阿貴滿臉懊惱的樣子,李世信嗬嗬一笑,挑了挑下巴:“這不就有?”
順著李世信的目光,看到一處似乎最近剛剛有人祭拜過的墓前正放著幾瓶白酒,石阿貴舔了舔嘴唇:“不好吧。”
看著這貨滿臉的扭捏,一雙眼睛還賊不溜秋的盯著人墓碑前的酒,李世信笑著走到了墳墓之前。
對墓碑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拎起一瓶二鍋頭走回了石阿貴麵前,“喏,彆客氣。”
接過李世信遞到自己麵前的酒,石阿貴一咧嘴。
隨即爽朗一笑,點了點李世信:“你這人,有意思!老兄,你們這粉絲團還收人不了?實在不行我入個夥,以後你這有活動就給我打一電話,這麼著我還能有機會出來透透氣。”
“我看你是想借機解饞。動機不純,我們粉絲團不收你這樣的。”李世信嘴巴一撇,沒搭理他這茬。
“彆啊。”一旁,吳明卻笑了,直接掏出了懷裡的小本本:“老哥,來來來登個記,五十塊錢入會費交一下!”
“還得交錢啊?”
砸麼砸麼嘴,石阿貴望了望天:“欠著吧,沒帶錢。”
“嘿?聽說過吃飯賒欠的,沒聽說過入會費還賒欠的!”
不顧吳明的不滿,石阿貴嘿嘿一笑,擰開了酒瓶蓋。
沒急著喝,而是先對著墓碑灑了一圈。
直到瓶子裡還剩下一半,才珍寶般的端起酒瓶子,美滋滋的嘬了一口。
“爸!”
就在石阿貴揚著眉毛,享受充斥唇齒的酒香之時,墓園的通道處,一聲情緒複雜的嬌吒,將他嚇了一哆嗦!
“您怎麼跑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