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今天沒有什麼人，為了省電，棚頂上就開了一半的基礎照明燈。
坐在小劇場的第一排，接著昏暗的燈光，看到門口進來的劉淑梅，李世信一愣。
“哎呦，劉大姐，剛才微信裡不是說孩子們今兒回來過年，不過來了嗎？”
見到李世信，劉淑梅明顯也很意外：“世信呐，怎麼還沒回家吃飯啊？這都快十二點了啊。”
李世信趕緊起身迎了過去，嗨了一聲，將張碩母親和後爹過來探望的事兒簡要提了一嘴。
劉淑梅歲數沒比李世信小多少。
年歲大了，可能腦子不夠用了，但是這麼多年活下來，人情世故倒是一點就透。
聽李世信簡簡單單的這麼一提，劉淑梅長歎了口氣：“世信啊，難為你了。親兒女不養，乾兒女真到了時候指望不上啊。早說小碩媽媽來了，是不是中午上我們家去？你瞧瞧，我也就不用過來了。”
這麼說著，劉淑梅提了提手中的兩個大飯盒。
看到劉淑梅到了飯點兒，反倒是提著飯菜過來，李世信更奇怪了：“劉大姐，這是乾嘛？”
“嗨、”麵對詢問，劉淑梅無奈的搖了搖頭，“三個孩子這不是在外地嘛，好容易回來一次。我想著中午好好吃頓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著他們到家。結果人是回來了蓉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補品往家裡門口一放，連門兒都沒進就走了。同學聚會的同學聚會，朋友聚會的的朋友聚會，一個也沒在家吃。一大桌子的菜，你說……我自己怎麼吃得下。”
再次提了提手中的飯盒，劉淑梅紅著眼圈一笑：“這不想著大個子幾個也沒個家，不知道小年怎麼過。我這自己在家又沒什麼意思，就過來了。”
聽劉淑梅說完，李世信啞然。
此時看到劉淑梅的落寞，他忍不住砸了砸嘴，剛才站在窗前感受過那種萬家團圓中的淒楚，再一次流過全身。
他沒開口勸慰。
這麼長時間的老年人體驗，他深深的知道；人老了，最大的敵人並不是身體的衰老，而是心理上的脆弱。
所以他才卯著勁的保持一顆支棱的心，不讓自己被老年人的思維同化。
一個人活了幾十年，走到生命的儘頭時，大部分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相比於死亡這個終結，社會認同和自身存在感降低，往往更加殘酷。
有的時候比死更難受的，是不再被需要。
將劉淑梅手中那兩個超大的飯盒打量了一遍，李世信樂了：“老劉，你早說送飯啊！碩兒他媽來了，我這也沒地方去。中午沒開夥的地方，我還想著，這過小年的還得吃飯店。早知道你送菜送飯，我就不讓大個子去買了啊。外麵做的，哪有自家做的好吃？唉？有餃子嗎？”
李世信這麼一說，讓劉淑梅的臉上浮現了幾許歡欣，“有！過年了，怎麼能不包餃子呢！酸菜餡拌的油滋末，我家幾個孩子打小就愛吃這個味的！快，你嘗嘗！”
看著劉淑梅獻寶似的用打開飯盒，用筷子挑了一隻元寶似的餃子遞到自己嘴邊，李世信一口吃了下去。
李世信曾經在北方呆過一陣子，酸菜餡的餃子也吃過。但是不得不說，劉淑梅的酸菜餡餃子，真的很特彆。
一般的酸菜餡就是酸菜剁碎，然後配以五花肉拌餃子餡。嘴裡的這一個，用的是純肥肉過油炸乾，然後切成碎末。肥油都炸出去的油滋末酥酥脆脆，又香又不膩人，彆有一番風味。
說好吃，不一定比自己吃過的好吃。
可就像是每一個家庭都不一樣一個道理，這就叫家味兒。
特彆的家味兒。
“好吃嗎？”
看著李世信狼吞虎咽的樣子，劉淑梅像個等待老師誇獎的孩子一樣問到。
“嗯！”李世信重重的點了點頭，“再給我來一個。”
見他一副猴急的樣子，劉淑梅開心了：“都給你！走走走，去裡屋。”
……
劇場後台的小屋裡，李世信帶著劉淑梅和大個子等人高高興興的吃了頓小年飯。
劉淑梅和那幾道家常菜的加入，讓小劇場這個小年的中午，添了不少的年味。
而李世信和大個子幾個將兩大飯盒的菜一掃而空，也讓劉淑梅老人格外的高興。一個勁兒的說三十兒那天自己多做點，一定還送過來。
吃過了飯，李世信看著劉淑梅搶了碗筷去刷洗，砸了咂嘴。
他覺得心裡挺難受的。
自打穿越到了這個時空，他自己已經習慣了站在一個孤立者的角度去為人處世。一個小年自己過，他折騰了幾下自己把自己哄開心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看著劉淑梅明明兒女就在身邊，小年裡把劇場當成了家，倒覺得格外淒涼了。
趁著劉淑梅收拾的功夫，李世信默默的打開了粉絲微信群，發送了一條信息過去。
將劉淑梅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後，加了句“下午有能過來做個伴的沒有？”
沒成想，這一條微信發出去，群裡一下子就爆了；
“去！我還以為就我家這幫小崽子這樣呢，原來劉大姐也是。一群混球一年也不著家，這過了年，人是回來了，魂兒都在外麵呢！”
“我們這這跟劉大姐也差不多，比劉大姐家那仨孩子強了點兒，也沒強多少。對付著吃了飯，一個個捧著手機就開始搖。熱乎話沒說幾句，都嚷嚷著在家沒意思，要出去聚會。氣死老娘了！”
“唉、我們家這幾個已經走了，我還想著，大過年的去小劇場也沒人，沒成想大家夥都這樣。等我，馬上收拾完就過去。”
看著群裡一下子變成了老粉訴苦大會，李世信嘴一咧。
……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一些個兒女出了門兒，在大過年變成了實際孤寡老人。或者是兒女專注於聯絡朋友玩手機，變成了精神孤寡老人的老粉就陸陸續續的到了小劇場。
本來平時就都是在一起玩兒的，現在又是同病相憐，一個個的說起了家裡的情況。
說來說去，其實也沒說出個甜酸。
到最後，到底還是劉淑梅拉著閨蜜張大姐的手歎了口氣，來了個總結；
“你們說，這孩子不在身邊也孤單，這孩子回來了也孤單。是不是人到老了，就應該是這樣？”
“老劉，彆這麼想。這不是還有我們麼？孩子們都大了，有他們自己的圈子，咱們自己玩兒自己的嘛！有世信這方麵，這半年咱們不也玩兒的挺好？咱不是也沒感覺怎麼孤單麼？對吧？”
“唉！老王大姐這話說的沒錯！這群小兔崽子要是不回來，老娘還覺得這半年過的挺好。他們回來了，反倒是糟心！明天跟他們說，讓他們全都滾蛋！老娘自己活得好好的，沒事兒彆回來敗心情！”
一旁，李世信看著一群老粉抹著眼淚兒說著狠話，明明臉上一副戚戚，還死鴨子嘴硬，咧嘴一樂。
剛才站在一旁想了半天的點子，他現在憋不住了。
“咳咳，老姐姐們。”
隨著他清嗓子，眾人將目光投了過來。
“世信，怎麼了？”
“不然……”看著一群老粉對著自己眨巴眼睛，李世信撲哧一聲笑了：“不然我教你們調理孩子吧！”
看著一群老粉瞪大的眼睛，李世信嘿嘿一笑。
被你們寵了半年了，今兒個，信爺就用自己的實力，寵一回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