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個科室裡工作四五年了,王梅對於徐春天的感覺,用天城的土話來說就是——掐著半邊眼珠子瞧不上。
雖說想嵩天這種大集團分公司裡邊糟爛事不少,方方麵麵的裙帶關係很複雜,但是王梅還真沒見過徐春天和李成棟這樣的。
一個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徐娘半老的姿色,平時裡對單位裡男同事眉來眼去,跟領導的關係打的火熱,拿著雞毛當令箭。
一個是表麵上忠厚老實,但是背地裡三天兩頭的往領導辦公室跑打小報告,專挑那無權無勢的同事禍害,踩著彆人的腦袋拚命往上爬,公事說是公辦其實自己沒少撈好處。
一對小人!
這兩天李成棟被領導提名了采購處主任,處裡邊兒是一片哀嚎。大家夥背地裡都嚷嚷著,要是這兩個貨以後主事,怕是日子就沒好了。
王梅正愁著,自己此前的幾筆賬目被李成棟抓著不放,等他上位之後自己怎麼辦呢。
看到手機視頻中,那模樣倒是跟李成棟有兩分想象的老人,她瞪大了眼睛。
雖然跟李成棟關係不好,但是李世信王梅是認識的!
在李成棟剛來公司的前兩年,這老頭隔三差五的就過來給兒子送飯,她見過。
她本以為父子之間的關係不錯,可是現在,聽到視頻中李成棟的聲音用惡毒尖酸的詞彙辱罵著老人,再看到老淚縱橫的老人......
王梅的眼睛眯了起來。
看著正在給領導敬酒的李成棟夫妻二人,她挑了挑眉毛,在工作群裡發了個紅包成功引起注意之後,便順手將那視頻轉到了群裡。
“哎呦,你們快看微信群裡視頻。咱們天城還有這樣的事兒呢!?這狼心狗肺的,不給自己親爹治病,把老人家逼的去蓉店跑龍套演戲。完後還貪圖老人房子,這是人嗎?”
“嘿!這事兒新鮮哈!我看看.....”
“等會兒、你們聽聽這視頻五分鐘那部分,電話裡的聲音,怎麼跟李處那麼像啊?”
“唉?!我記得李處的父親也叫李世信吧?這麼巧?”
“不會吧,怎麼可能是李處呢,你們聽錯了吧?哎呦喂!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去李處家拜年見過老爺子,這不就是李處的親爹嗎?!”
“我說李處,你這就過分了,老爺子那麼大歲數了,怎麼還.....咳咳,老爺子有病,你家裡要是有困難就跟大家夥說嘛。”
“三萬多塊錢醫藥費多大點兒事兒似的,大夥幫著湊湊也出來了,這是何必呢?哈...咳咳。對吧?”
隨著飯桌上手機一片叮咚響,有人點開了視頻。看到那視頻中的內容後,飯桌上炸開了鍋!
聽著包廂裡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端著酒杯的李成棟和徐春天一臉懵逼。
什麼視頻?
正在二人疑惑著,慌忙拿出手機之時。
一旁,已經將視頻快進看完的經理,陰起了臉,揚起了手中的手機。
“李處,小徐......這是你們家老爺子吧?”
夫妻二人看到畫麵中的李世信,齊齊一愣!
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
什麼情況?
還活著呢?!
看到二人承認,經理眯起了眼,隨即打通了人事部經理的電話,“喂,老張啊,李成棟上主任的事兒,你先壓一下。怎麼了?不怎麼,我覺得他不太合適。那提誰?明天開會再研究吧。”
此時,李成棟已經將視頻快進著看完了。當看到自己親爹在視頻裡接的那個電話之時,李成棟整個人的後脊梁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你個老不死的,陰我啊!
老子什麼時候給你打過電話?!
“經理!經理你聽我說,我真沒給我爹打過這樣的電話啊!這電話是假的,絕對是那老不死...是我爹偽造的啊!”
哦?
一瞬間,一屋子的人都勾起了嘴角。
沒給你爹打過這樣的電話啊......意思就是說其他的事兒都是真的嘍?
老不死啊.....
電話是假的啊......
嗬嗬......
信,鬼!
被整個包廂裡的同事,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滿頭大汗的李成棟和徐春天,渾身一顫、
完了......
褲襠裡塞黃泥,不是屎也是屎。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晚上十點。
客廳裡煙霧繚繞。
掐著煙,看著站在沙發前哭天抹淚唾沫橫飛,將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的老婆,李成棟終於忍不住了。
“能不能讓人清淨一會兒了!你罵,你罵出花來又能怎麼樣?!”將煙頭狠狠的摔在地上,李成棟呼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李成棟,你還有臉跟我喊?”被從來都是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丈夫吼了一聲,徐春天一愣,聲音又提高了八度。
“你個廢物連自己爹都擺不明白,你還有臉跟我喊?我......我瞎了眼才嫁給了你!這日子沒法過了...真沒法過了......嫁到你們家,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
看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婆,李成棟拿起了手機,“我跟你說了八百遍!今天上午我沒給老頭打電話!你看看,通話記錄裡根本沒有!你不信?我現在就給他撥過去,你當麵問問他!”
一晚上,遭遇了升職的事黃了,公司同事的奚落和嘲諷,老婆的哭鬨,李成棟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要崩潰了!
撥通了李世信的電話號碼,直接打開了免提,將電話摔在了茶幾上。
嘟、
嘟、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李成棟呆了。
這特麼是拉了黑名單了啊!
就在他整個人淩亂當場,心裡有一萬立方米怒氣無法梗在喉嚨裡,憋得腦袋都要炸了的時候,房門處傳來一陣鑰匙扭動的聲音。
兒子,回來了。
聽到動靜,李成棟夫妻二人連忙起身,在沙發上坐好,抹去了眼角的眼淚,收拾好了茶幾上的煙灰。
“兒子,今天的課補的怎麼樣啊?老師講的都聽懂了嗎?”
徐春天努力堆砌起笑容,當兒子李天潮進門的一瞬間,關切的問到。
身著一身校服的半大小子低著頭,在進門之後就在鞋櫃旁站定。沒往屋裡走,麵對自己母親的問題,也沒有作答。
“這孩子,媽跟你說話,怎麼不回呢?”
這時,兒子抬起了頭來,夫妻才看到他長著幾顆青春痘的臉上掛滿了淚痕。
深深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媽,他蠕動了一下嘴唇,隨即扯著正處於變聲期的嗓子,大吼道:“你們還有臉問我補課補的怎麼樣?爺爺的視頻都在學校裡傳遍了!我都沒敢跟同學們說,視頻裡打電話的就是我爸爸,那個患有嚴重腦血栓被逼著去蓉店的,就是我爺爺啊!”
聽著那撕心裂肺的怒吼,徐春天愣了。
門口,兒子垮嚓一聲將書包扔在了地上。
“你們知不知道,學校裡同學們都在說你們是連豬狗都不如的畜生!我聽他們在那兒說,恨不得找個安靜的地方去死!太丟臉了,你們實在是太給我丟臉了!我要不念書了,要是同學們知道這就是我家的事兒,我還怎麼在學校呆?你們太丟人,太丟人了啊!從今往後,你們出去彆說是我的爸媽,我沒有你們這樣丟臉的爸媽!”
哭泣著,怒吼著,宣泄了一晚上積壓在內心中的不滿,李天潮小朋友一把推開了房門,蹬蹬蹬跑下了樓去!
沙發上,看著忽扇忽扇的房門,李成棟和徐春天微微嘎巴著嘴,雙眼空洞無神。
十幾年來,在單位裡爾虞我詐,在生活裡錙銖必較,為的是什麼?
都是為了孩子啊!
這小畜生,怎麼能說這樣...這樣傷人的話啊?!
正在夫妻二人欲哭無淚之際,對門鄰居家的房門洞開,緊接著鼠頭鼠腦的鄰居探身進來。
看到沙發上的李成棟和徐春天,樂了。
“嘿,李哥徐姐,在家呐?視頻我也看了,你們這麼辦不對勁兒,哪能......”
“滾!”已然崩潰的徐春天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就扔了過去。
“哎呦!”
隨著一陣稀裡嘩啦的破碎聲,鄰居大罵了一句。
“我呸!凶什麼凶?個遭雷劈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