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寧曉東！”寧曉東接過名片，變得很客氣。

“寧曉東？不會是雪絨花電器的那個寧老板吧？哎呀幸會，幸會，我們廠跟您的店可是有很深的往來呀！”

孟江林立馬恍然大悟，笑得愈發的燦爛，寧曉東也越發的客氣，偶爾還往莊建業那邊看看，發現老莊已經跟出來的鞠師傅聊上了，根本沒心思搭理他這邊，寧曉東也就一般性的應對孟江林。

一番沒營養的胡侃之後，孟江林掏出一根煙遞給寧曉東，隨後幫著點上，突然開口問：“寧老板剛才說的那個四千萬的單子，你看能不能分我們517廠一點兒，你放心，質量上我們廠是有口皆碑的。”

說著，又左右瞟了一眼，見沒外人便壓低聲音：“回扣咱們也好說，5個點怎麼樣？”

“這是一批港城客商要的外貿貨，在這方麵我還是更相信有著創彙經驗的騰飛廠，所以，孟廠長，不好意思……”

聽了寧曉東的拒絕，孟江林非但沒生氣，反倒笑得更加開心，連連擺手：“沒事兒，沒事兒，生意不成，情意在，咱們算交個朋友。”

說完這話，孟江林果然沒再提一句合作的事兒，跟寧曉東胡侃了一會兒，就借口有事兒離開了。

“老莊，瞅瞅，截胡的人都來了，你還愛答不理的，告訴你，要是不抓緊，我可真找517廠合作去啦。”

等孟江林一離開，寧曉東客氣的模樣一掃而空，又變成壞壞的痞子模樣。

“說真的，如果不是看在家裡一堆人的份兒上，我巴不得你去找彆人合作呢，500美元，我說老寧，你也乾了快三年的電器了，電風扇的國際價格到底是多少你心裡沒數？”

“這個……”

寧曉東老臉一紅，他還真不知道，倒不是寧曉東故意疏漏，而是這幾年一直在國內摸爬滾打，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地盤還沒占完呢，哪有功夫想國外的事兒。

不過寧曉東覺得自己沒做錯，梗著脖子道：“500美元怎麼了？無葉風扇是新品，賣得貴點兒理所應當。”

“我說大哥，500美元，還是出廠價，銷售商在幾個倒手翻個兩三倍，零售價還不得上千美元，這價格買空調都夠了，何必買風扇？老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怎麼可能傻缺到這種程度？”

聽莊建業這麼一說，寧曉東腦袋嗡~~的一下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

所謂當局者迷莫過如此了，不能說寧曉東就真的笨到家，而是在不熟悉國際貿易的情況下，倉促的闖進去，麵對各種利益和誘惑，很難把持住本心而已。

類似的情況，在八九十年代十分普遍，那些能在國內殺出一條血路的企業家那個不是精明之輩，可怎麼就在外貿中屢屢被坑，無他，被眼花繚亂的誘惑迷住了心智罷了。

寧曉東便是典型的代表，他在國內憑借著各種操作，攫取一桶又一桶金，可謂是踩著時代的脈搏前進的人，不能說不精明。

可一旦麵對港城老板拋出的誘餌還是義無反顧的咬上去。

至於裡麵的套路莊建業更是耳熟能詳，無非是先讓寧曉東發一批貨，明確貨到付款，等貨送到後，人品好一點兒的用各種理由賴掉貨款。

人品差的乾脆向寧曉東發起索賠，不但貨款不用拿，反而還能倒賺一筆。

之後拿著樣品去沿海某鄉鎮企業代工出廉價的仿製品，打著港商的旗號，在各地市場攻城略地。

寧曉東又不是傻子，莊建業隻是略略提了兩句，就嚇出一身的冷汗，這年頭為了對外招商引資，各地給外商的優惠政策都特彆大。

以至於國內廠商，無論國企、私企，在外商麵前普遍低人一等，因此如果那個港城老板存心使壞，硬是要寧曉東的巨額賠償，寧曉東還真就沒地方說理，隻能乖乖掏錢。

四千多萬的標的，賠錢，他這幾年賺得都搭進去恐怕都不夠。

“老莊，那怎麼辦？”

知道自己差點兒被人擺了一道，寧曉東心裡很生氣，不過相比於生氣，更多的卻是愧疚，想著去沿海前自己胸脯拍得咚咚響，保證會讓老莊數錢數到手抽筋，哪成想忙活半天，居然是這個結果，寧曉東自打進入商道以來還沒這麼丟人過。

所以他這話的意思不是問莊建業有什麼主意，而是用什麼手段把那個想坑他的港城老板給玩兒死。

都是這麼多年的兄弟了，莊建業自然明白，於是笑了笑：“原本我想發發善心，收點技術費就算了，現在看這麼多人都排隊往裡跳，這是緊趕慢趕要交智商稅呀，怎麼辦？隻能昧著良心收嘍！”

……

莊建業這邊喊著要收智商稅，已經遠去的孟江林也開始了自己割韭菜的計劃，第一刀不是彆人，正是被視為心腹大患的騰飛廠。

以他精明老道的處事風格，怎能不知道寧曉東跟莊建業的關係，之所以裝著不知道，不過是故意為之罷了。

沒辦法，騰飛廠真的是太能折騰了，本以為他們虧損八百多萬，會一蹶不振，哪成想人家一出手就是顛覆認知的無葉風扇。

作為電風扇領域的龍頭老大，孟江林在看過無葉風扇的展示後，就知道這東西一旦上市，絕對能橫掃市場，不說彆的，就說那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性，就吊打市麵上的所有風扇，隻要價格區間合理，爆款那是妥妥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對騰飛廠更加忌憚，一個不斷能推出新產品的廠絕對是實力不凡的廠，孟江林的衡量標準簡單而有效，所以如何壓製騰飛廠，將其徹底趕出電風扇市場，便成為孟江林看完騰飛廠一番產品介紹後不斷思考的問題。

本來以為騰飛廠有意轉行去做醫療設備，自己施施壓，騰飛廠介於巨額虧損，就能自己就範，哪成想剛出展會大廳，就聽莊建業和寧曉東討論四千萬的電風扇大單，心裡就咯噔一下。

試探一番後發現確有此事，孟江林心裡就更是突突直跳，如果讓騰飛廠拿到這四千多萬的單子，那還得了，要是讓騰飛廠緩過勁兒來，517廠可就難辦了，於是皺著眉想了好久，終於是下了決心，旋即拍了拍副駕駛位置上的廠辦主任：“這樣，你等會兒打聽打聽各醫院是在哪兒采購的醫療設備，然後……這麼……這麼……這麼辦！”

廠辦主任聞言先是一驚，但下一刻便衝著孟江林豎起了大拇指：“廠長，您這招，我算是服了，高……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