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見狀，立馬就跟掐住脖子的鴨子，一張臉憋得通紅，卻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沒辦法莊建業手裡拿著的所謂外商質量檢測報告，殺傷力實在太大。
不說彆的，看看眼前的夏皋廠就知道了，雖然名義上夏皋廠依舊是夏皋廠，場地、車間、領導機構甚至工人隊伍一樣不缺。
實際上這些明麵兒上的東西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至於裡麵核心的設備和關鍵的人才隊伍，根據部委的要求，由成功廠、騰飛廠以及另外一家實力不俗的航空配件兒廠接管。
類似的狀況在國外有個很貼切的名字，叫做破產。
可在國內，由於種種原因，對破產的界定很模糊，正因為如此，儘管夏皋廠事實上已經破產，但基本的工廠架構必須保留，證明夏皋廠依舊是夏皋廠。
但不管是哪個夏皋廠，被一份外商出具的質量調查報告擊垮的事實卻是活生生的擺在這兒，如今另一份有關成功廠的質量報告就擺在眼前，中年人敢說出個一、二、三，他相信，今天的夏皋廠極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成功廠。
沒辦法，改革反麵典型的帽子太大，太重，成功廠的小身板兒還受不起。
可要是就這麼跟莊建業低頭，中年人還有些拉不下麵子，氣咻咻的找過來，結果人家丟出一份報告就被灰溜溜的拍回去，這要是傳回廠裡，讓他還怎麼做人。
於是梗著脖子就在那兒跟莊建業僵著。
莊建業一看，眼前這貨是要打持久戰啊，不僅嗬嗬嗬一笑，跟後麵的助理吩咐道：“去，跟彭主任說一聲，隻要是60年代以後的設備，咱們全要了，誰敢攔著，咱們就讓報告見報。”
“是！”身後的小秦應了一聲就小跑著去通知。
中年人立馬就急了：“莊建業，你彆做得這麼絕，要是傳到上麵，對你沒好處。”
“你倒是往上麵傳啊，記著，把這份報告一起捎上去，省得我費二遍事兒。”莊建業滿不在乎的把手裡的報告往中年人跟前送了送，那架勢很明顯，來呀，咱們倆相互傷害呀。
中年人氣得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報告要是遞上去，成功廠就算不死也得被扒層皮，相互傷害，我能傷害你個鬼。
“哎呀呀~~莊廠長，莊廠長~~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就在中年人騎虎難下之際，黃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手裡拎著幾瓶汽水，笑嗬嗬的遞給莊建業：“來來來~~先喝口汽水，涼快涼快~~~”
說著就把一瓶汽水硬塞進莊建業手裡，隨後轉過臉瞪著中年人：“老肖，你剛才怎麼跟莊廠長說話呢？你一個車間副主任，到哪兒也沒人廠長大，小王那邊設備搬運時出了點兒狀況，你去過看看怎麼回事兒。”
一句話，黃峰就把梗著脖子的老肖支走，這才轉過臉笑嗬嗬的跟莊建業客氣著繼續道：“老肖是我們廠的老師傅，你也是乾工廠的，應該知道這樣的老師傅脾氣啊~~~，你明白的~~所以呀，彆往心裡去。”
“沒事兒，我在廠裡也經常被老師傅們難堪，早就習慣了，不過夏皋廠裡有什麼好設備，我們騰飛廠可要先挑，你也知道，部委讓我們協助飛行機械研究所搞電傳飛控配套，夏皋廠不少跟我們廠的新項目重合，部委要求，我也是沒辦法。”
莊建業擺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黃峰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還你們騰飛廠先挑，那我們成功廠挑什麼？破爛？
“莊廠長，您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部委的會我是參加的，夏皋廠的設備歸誰不歸誰，那都說得明明白白，可沒有你們騰飛廠先挑這句話。”黃峰笑容一斂，開始認真起來。
“哦？”莊建業聞言，上下打量一番黃峰，笑容不減：“真的沒說？”
“絕對沒說！”黃峰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千真萬確，還從包裡翻出一份文件：“你不信，我把當天的會議紀要都帶來了……”
“行，行……”莊建業立馬攔住黃峰，顯然這家夥是有備而來，自己手上那份拖寧曉東炮製的外商質量評估報告估計也糊弄不住人家。
唉~~這也怪自己，當時搞的那場假記者會弄得太嗨了，拉著重新回來的歐文就說是《紐約時報》記者，結果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彆說國外的媒體了，就連港城的媒體都沒放過一聲屁。
隻要稍有腦子的人回頭一複盤就能看出不少貓膩，很顯然成功廠背後有能人啊，不像夏皋廠，蒙著眼睛就敢撞上來。
於是一臉無奈的搖搖頭：“你說得都對，唉~~沒辦法，黃老哥你多擔待，兄弟我級彆不夠，參加不了部委的會議，所以呀在政策上的解讀不如黃老哥你，兄弟剛才有什麼地方不對，你老哥多體諒！”
見莊建業服軟兒，黃峰心下不禁鬆了口氣，燦爛的笑容頓時就掛在自己的國字臉上：“你看看老弟你說的，跟哥哥我還有啥見外的，等會兒忙完，哥哥請你吃飯。”
莊建業客氣的一擺手：“咱們改天吧，我廠裡還一堆事兒等著我處理呢，就不麻煩哥哥了，等有空黃哥你去浣城，兄弟招待你！”
黃峰特好爽的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莊建業笑著應下，隨後相互道彆，就鑽進了吉普車，隨著發動機轟響，轉眼揚長而去。
……
“沒事兒了？”眼見莊建業離開，老肖便從一側的廠房鑽出來，衝著黃峰便焦急的問。
黃峰點點頭：“恩，沒事兒了。”
老肖聞言立馬喜上眉梢：“看來老領導給咱們的消息真沒錯，莊建業就是拿著假報告虛張聲勢。”
說著黯然的掃了一眼調令的夏皋廠：“可惜夏皋廠了，被一份假報告給弄垮了。”
“誰說不是呢。”黃峰也在感慨，旋即便是一臉慶幸：“好在我們有老領導壓陣，莊建業還顧忌一些，不然他那頭逮誰咬誰的餓狼還真不好說會發什麼瘋兒。”
說著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暢快而又自信：“恩~~行了，彆的話不多說了，莊建業走了，那幾台的進口設備趕緊起吊裝車，咱們成功廠看上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以前騰飛廠拿不到，現在就更彆想，沒底蘊的小分廠也就會玩兒點兒小伎倆，堂堂正正還差些火候！”
“嘿嘿，您放心，一台也少不了！”老肖笑得很是燦爛，應了一句就要離開，卻不成想這是一位成功廠的工作人員匆匆跑過來，告訴黃峰老領導打來電話急著找他。
黃峰一聽，立馬叫住老肖，隨後就去了夏皋廠的辦公樓，接起電話表明身份，旋即就聽電話那頭的成功廠老領導氣急敗壞的怒吼：“黃峰，你怎麼搞的，兩個機翼試製項目怎麼都丟了，你告訴我，我離開成功廠才幾年，你們一個堂堂的部委重點大廠，怎麼連騰飛廠這麼一個剛剛爬上來的小分廠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