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飛機生產線。

因為這裡的飛機一樣是按照飛機的結構標準在製作，橫梁、邊框、分段、蒙皮、內部的活動部件兒、直到最後的總裝，如果不是因為模型太小，很多工序都被省略，那就是一套飛機製造的工業流程。

“這……”

何明有些震驚，哪怕他在陸振江家裡看到那款所謂的未來國產戰機都沒這麼震驚，因為他的想法跟陸振江一樣，類似的模型隻要永宏廠想做，打好模具，一天上萬個就能壓出來。

哪怕裡麵的部件兒能夠活動，也不是太難的事兒，穿個活動軸就行了。

所以當他來二十三分廠時，多少也是抱著這個心理，覺得這些模型製作的不難，哪成想進來一看，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他幾米遠的地方，兩個工人正在用金屬絲製作機翼的橫梁和骨架，臨近的一個工位的工人正用鐘表匠的專用工具在做好的機翼框架裡安裝活動部件兒。

至於接下來的工位則在一塊塊的安裝著蒙皮，是的，不是貼，是在安裝，何明看得很清楚，機翼上的蒙皮使用一種倒刺結構固定上的，而不是用簡單的粘合劑粘上的，如此做出來的機翼特征幾乎與真機一模一樣，紋路清晰，纖毫畢現。

儘頭是總裝台，幾個分段聯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架完美無瑕的模型飛機，隻不過離得有點兒遠，何明看得不太清楚。

便在這時一個臉色粗糙的中年人急忙走過來，笑嗬嗬的臉剛要說話，一見到何明，整個人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老江，你也過來了？”

何明卻沒有什麼太多表示，語氣就跟遇到老夥計一樣，自然而又平常。

江師傅是永宏廠七分廠的鉗工，技術不錯，被岑師傅的一番推心置腹，就過來二十三分廠看看，結果看了幾次，就把二十三分廠這邊當成了主業，原因很簡單他那個還在家待業的小女兒被安排到浣城市的供銷社工作。

要知道小女兒的工作就是他最大的心病，幾次找到永宏廠都解決不了，為此江師傅都動用提前退休的心思，希望小女兒能接他的班兒，結果被告知不符合政策，被廠裡打回了。

江師傅無可奈何，隻能天天在家裡發愁，現在好了，被解決了，工作積極性就彆提了，為此江師傅還在二十三分廠要了間宿舍，準備把精力都放在二十三分廠這邊。

類似江師傅這樣的老師傅，二十三分廠還有好幾個，對他們爆發出來的積極態度，莊建業自然樂見其成，就拿江師傅來說，不但給他提高待遇，而且還把新建的高端模型機生產線交給他。

當然這一切遇到何明全都白搭，沒辦法，這套做法在明麵兒上沒有任何依據，真要追究起來很麻煩，於是莊建業不得為江師傅解釋兩句：“總工，是這樣的，我們廠的工人隊伍技術和經驗還很薄弱，所以我們請江師傅過來幫著培訓培訓，畢竟我們跟七分廠都兄弟廠，相互之間幫助幫助也是應該的。”

“對，對，我是來幫助培訓的，幫助培訓的。”江師傅連忙就坡下驢，隻不過那張強擠出笑容的臉，就跟哭似的，難看的要命。

何明卻溫和的笑了笑，擺手道：“好啦，這點小事情不用跟我解釋，不管是七分廠還是二十三分廠，不都是永宏廠的？你們怕什麼？”

一句話，莊建業和江師傅不禁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欣喜之色，何明這句話等於是把二十三分廠挖永宏廠老師傅的事兒定了調子，何總工大氣呀。

莊建業心裡感歎著，總算是把心放下來，說真的，他還真怕何明回去那這事兒找後賬，那二十三分廠可承受不起，要知道現在的二十三分廠沒了這些老師傅就跟沒了骨頭的軟肉，很多東西都撐不起來，現在好了，可以鬆口氣了。

與莊建業一樣，江師傅也是一顆石頭落了地，他可是比莊建業更怕廠裡追究，畢竟他的關係還在永宏廠，如果處分他是最重的。

“好了，老江，彆愣著，跟我說說，你們生產的是什麼？”何明不關心人事方麵的流動，他隻想搞明白眼前的生產流程是怎麼一回事兒。

沒了包袱的江師傅笑臉比之前更加燦爛，底氣也十分的足，聞言毫不猶豫的便答道：“我們現在正在生產的是美國F—15戰鬥機。”

“哦？我看你們每個步驟都跟做整機一樣，為什麼不簡單一點兒？”

“莊廠長說，要做就要做精品，不要把模型當玩具，要當成真的飛機去做，提高製造難度，從實踐中培養經驗和技能，車間裡一共二十七人，有十八人都是鉗工，占到整個廠的80%，他們的每一個工藝孔，每一個打磨件兒我都會親自把關，達不到要求就重做，就這樣反複練習，這十幾個鉗工總算有點兒模樣了。”

聞言何明點點頭，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車間交給江師傅，除了生產，最主要的還是培育新人才，為此不惜把生產環節搞得無比精細、複雜。

於是何明皺眉，轉頭問莊建業：“你們廠下這麼大力氣有必要嗎？”

何明真的很不解，二十三分廠的底子和能力根本不需要這麼多鉗工，更不需要太多技術，如此不是再給自己增加負擔嘛，這不是一個企業經營者應該有的態度，於是就直接開問。

莊建業也不隱瞞，神色凝重的說：“不得不如此啊，現如今我們的主業是冷飲設備，可從去年現半年開始，市麵上就出現眾多仿製品，到今年更是泛濫成災，幾輪降價下來，我們已經沒多少利潤，不得不尋求技術要求更高的產品，把進入門檻提高，這樣我們才有活路。”

此話一出，何明不禁怔了一下，這讓他想起永宏廠的冰箱，難道從意大利引進生產線就能起來嗎？要知道同期從意大利引進冰箱生產線的還有八家，他們之間難道就不會有競爭？

心裡歎息一聲，把不必要的思緒排除，這才重新問莊建業：“那你們想做什麼高技術產品？”

“飛機，我們想做飛機！”莊建業毫不猶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