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了握小拳頭，寧曉雪就跟要上戰場的將軍似的走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

寧曉東無奈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自言自語道：“算了，莊建業那邊還是我去吧。”說著把剩下的煙吸完也拍拍屁股走了。

而此時讓寧家兄妹頭疼的莊建業，同樣很頭疼。

無他，隻因為科長周亦然罵罵咧咧都快半個小時了，搞得被叫過來的莊建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至於周科長罵得是什麼，因為是閩省土話，莊建業不太聽得懂，但張口閉口的小RB還是隱約辨認得出的。

所以莊建業覺得，自家的科長罵得可能不是他。

莊建業預料的沒錯，因為很快周科長便止住罵聲，伸手示意莊建業坐下，待莊建業小心的坐下後，周亦然這才解開襯衫領子，呼出一口濁氣：“等會兒一起跟我去趟省情報所。”

莊建業有些詫異，便開口問道：“去省請報所？額……具體要查那部分資料？”

省情報所彙集了不少國外的技術資料，不過大部分都是民品，是以莊建業才有此一問。

周亦然也不隱瞞，陰沉著臉怒道：“還不是去查銅鋁接頭？去年我就跟廠裡說過，既然上了民品，那就要走獨立自主的路子，能自己乾的不用指望他人，結果廠裡不聽，現在好了，被卡脖子了……”

說著，周亦然又是一通罵，不過還好這次說的是普通話，莊建業也算聽明白了，原來永宏廠因為軍品效益下降，從前年開始也學著其他兄弟廠，上一些民品項目。

得益於廠子雄厚的技術實力，廠領導班子看中電冰箱的發展，於是便上馬電冰箱項目，並取得良好的效益。

然而電冰箱的效益好，但絕大部分零配件兒都需要進口，永宏廠充其量不過是個成品組裝廠而已。

周亦然所說的銅鋁管接頭便是這樣的進口配件兒，儘管外觀不起眼兒，可作為連接電冰箱蒸發器和壓縮機的重要部件兒，其作用相當重要。

由於這類小口徑薄壁銅鋁管材焊接國內尚屬空白，因而此類配件隻能進口，永宏廠也不例外，在電冰箱生產線建成不久，便於RB方麵達成協議，以1.5美元一對的價格從RB進口。

然而眼見著永宏廠的電冰箱銷路火爆，RB供應商的心也癢癢了，於是便把1.5美元一對的價格，上調到4.5美元一對。

對此永宏廠自然不乾，與日方供應商理論，可人家日方供應商根本不理你，要麼漲價，要麼斷貨，隻能二選一。

麵對日方供應廠的無賴行徑，永宏廠卻無可奈何，隻能乖乖認栽。

但這一舉動卻氣壞了試驗科科長周亦然，他從去年就提出過逐步國產化建議，並將銅鋁管接頭工藝列到試驗科的研發項目中去，可廠裡對此卻毫不重視，用民品項目的副總工程師的話來說，能買到又何必去搞研究，浪不浪費時間？

此種態度下，可想而知周亦然列入的研發項目命運如何了，沒徹底下馬就算燒高香了。

結果剛過了一年，日方供應商就用殘酷的事實給永宏廠上了一課，周亦然那個氣呀，罵廠裡的思想懈怠，罵日方供應商的趁火打劫。

可不管怎麼罵，周亦然還是擔起銅鋁管接頭的攻關任務，用他的話說，當年被小RB欺負是咱們沒本事，現在還要被小RB欺負，那就真對不起祖宗。

聽周科長把事情講完，並讓他談下看法，萌新一枚的莊建業自然不能像周科長那般奔放，所以沉吟一下便開口道：“小口徑薄壁銅鋁管材焊接國內尚無成功先例，不僅是因為型材是薄壁小口徑，還因為鋁是雙性金屬，與銅的熔點相差四百多度，電位差大的話，極易形成微電池，發生電化學反應。”

周亦然本以為莊建業能喊些催人奮進的口號，畢竟他找莊建業最重要的是莊建業懂外語，能幫著他翻譯資料，並沒指望這個剛入廠的小年輕能在技術上幫什麼忙。

卻沒想到一開口就把銅鋁管接頭的技術難點給講出來，這讓周亦然不禁刮目相看，心說這新分配過來的大學生看來不簡單呀，對該課題有研究呀。

於是收起臉上的憤世嫉俗，開口問道：“看來已經著手研究這個課題了？”

“談不上研究，隻是略略摸索一下。”莊建業說得是實話，沒辦法實在是周亦然給的三個研究課題，對他來說沒啥難度，隻不過莊建業不想太過招搖，還想悠閒的享受下八十年代的純真生活，所以一直按部就班的按照科裡的步驟一步步來。

然而這話聽在周亦然耳朵裡卻覺得這是莊建業的謙虛之言，能把銅鋁管接頭的技術難點說得這麼鞭辟入裡，怎麼可能隻是摸索，於是佯裝怒意：“唉，年輕人要有朝氣，咱們又不是9號樓那些坐辦公室的，用不著搞那些虛的，你研究到哪一步，跟我說說，看看咱倆的思路是不是一樣。”

“額……這個……”

莊建業沒想到周亦然會問他這個，銅鋁管接頭他上輩子接觸過一些，可因為年代久遠，怎麼做的就記得個大概，細節方麵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以至於周亦然問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科長大人您等等，我穿回去查查資料再告訴您？

周亦然不知道莊建業的想法，還以為年輕人，麵嫩，不好意思說，便鼓勵道：“在我這兒，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技術這東西，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對了咱們發揚，錯了就立即改正，這才是高技術的態度，所以在我這兒，你不用放不開。”

“其實我是有些想法的。”莊建業想了下終於開口。

“這就對了嘛，快說說看。”周亦然催促。

“難點如我說說，有兩個方麵，所以普通焊接是達不到要求，隻能選用特種焊接工藝。”莊建業一本正經的說。

周亦然點頭：“恩，看來你在這方麵是下了功夫的，這次找你是找對了，跟我想的一樣，這類焊接不能用普通的工藝，所以這次去省請報所，咱們就朝著特種焊接去摸索。”

說著看了看手表，便站起身：“行了，剩下的咱們路上再說，趕快整理下資料，咱們這就出發。”

……

寧曉東一路狂奔到試驗科，得到確是莊建業去了省情報所的消息，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說這事兒搞得，怎麼這麼不感巧呢，無奈的長歎一聲，最終隻能硬著頭皮，默默的朝著寧曉惠所在的繪圖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