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帝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但他顯然想的還不夠深。

對於陸元青和朱永昌等四大勢力而言，雖然維持平衡對各方都有利，但真要有機會，誰不願意乾掉其他一方，以獲得更大的權利？

但這是以前。

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反而不會打破平衡。

因為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很有可能會讓第五方勢力徹底的壯大起來！

錦衣衛！

顧鳳青崛起的太快了！

快到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絲心驚、一絲害怕！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陸元青和朱永昌根本不敢讓劉瑾死掉……倘若他死了，西廠失去一名大督主，失去大為受損，很有可能就會讓顧鳳青崛起！

權傾朝野，也隻是遲早的事！

畢竟，與劉瑾麾下的西廠不同，錦衣衛在顧鳳青的率領下，行事風格太過肆無忌憚，就仿佛是一柄刀般鋒芒畢露！

這樣無視規矩、無視章程的勢力，顯然比西廠的威脅要大的多！

因為他無懼無畏，隻會一直擴張，永遠都不會停下進攻的腳步！

這樣的勢力，要麼中途覆滅，要麼……便是在有朝一日將所有擋路者全部消滅！

無論東廠、西廠、內閣、天下第一樓，不會有任何一個例外！

正是因為如此，陸元青才會給劉瑾求情。

而朱永昌……之所以如此，隻是因為顧鳳青以信王為餌，引誘劉瑾上鉤，此等行徑對皇室缺乏最起碼的敬畏，這才讓他這個大夏皇叔，感到震驚以及警惕！

而對於東廠的魏忠賢、曹正淳而言，雖然劉瑾倒台後，最直接的得利者便是他們，可與此同時，宦官的權勢也會遭受一定的削弱。

覆巢之下無完卵。

西廠要是倒了，那東廠……還遠嗎？

所以，種種心思、層層因素之下，就形成了眼下這麼一個局麵。

各方勢力的幾位大佬，雖然沒有一起商議過，但卻不約而同的達成了共識。

決不能讓顧鳳青的奸計得逞！

劉瑾，決不能倒下！

不得不說，他們做到了！

四大勢力，幾乎涵蓋了如今大夏朝堂、江湖的各個角落，他們一同反對，若是皇帝一意孤行的話，很容易便會引來無法挽救的後果。

以至於皇帝雖然麵沉如水，但在沉吟許久之後，權衡利弊之後，還是苦澀一笑：“既然皇叔和陸閣老、東廠都為你求情，那就暫且饒了你這條老狗！”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禦下不嚴，罰奉三年，三個月內閉門不得外出！另外，待此時查清之後，另行發落！”

“多謝皇上恩典！”

劉瑾眼中平靜如水，可麵上卻裝作驚喜交加，連連叩首。

眼見劉瑾逃過一劫，朱永昌看了一眼顧鳳青，隨後上前道：“陛下，天下第一樓招攬了天下間的各種奇人，其中就有天下第一神探，不如將信王被殺一案，交給我……”

他話還未說完，便猛然發現，麵前這位年輕的皇帝眸中陡然露出一抹寒芒。

“皇叔！”

皇帝沉聲道：“劉瑾之事雖了，可李進忠、陳輔國陷害忠臣、栽贓嫁禍之事卻是朕親眼所見！這絕不可饒恕！”

說著，便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當中，皇帝指著顧鳳青道：“信王謀反一事是錦衣衛鎮撫使顧鳳青所察覺，並且冒著生命危險將信王牽製在此，如此大功，功在社稷！”

“顧愛卿何在？”

顧鳳青當即上前，行禮道：“微臣在！”

皇帝硬聲道：“原錦衣衛指揮使蘇逸仙為先皇守陵，二十年來不管錦衣衛諸事！如今錦衣衛百廢待興，便著你暫代錦衣衛指揮使一職，徹查信王被殺一案！”

“原來這位指揮使，名叫蘇逸仙……”

聽著皇帝的話，顧鳳青雖在行禮，但腦海中卻想到了依山傍水小茅屋裡的那位指揮使。

氣度卓爾，真真是不像一名錦衣衛。

更不像是錦衣衛的大佬！

“蘇逸仙……蘇逸仙……這名字，還真是與其氣質十分想匹配！”顧鳳青暗暗想道。

腦海中思緒轉過，顧鳳青回過神來，麵色平靜道：“微臣，謝陛下！”

“皇上！”

相比較於麵色平靜的顧鳳青，此時的朱永昌卻大驚之色。

麵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皇上不但要將此案交給顧鳳青審理，甚至還要讓他暫代錦衣衛指揮使一職！

雖是暫代，可誰人不知那位神出鬼沒的指揮使從來不管錦衣衛雜事？

這與實授有何區彆？

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朱永昌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但到底是鎮國柱石，他猛然響起皇上此前所露出的眼神，轉瞬間就醒悟過來。

他和內閣外加東西二廠雖然聯手救下了劉瑾，可終究還是引起了皇帝的猜忌！

不止是朱永昌，其他人此刻也都到了。

但還不等他們開口補救，便聽到皇帝又開口，且說出了一句更為震撼人心的話來：“內衛統領徐元直何在？”

“你統領禦前內衛，從這一刻起，也聽從顧指揮使之命，所有阻擋查案之人，無論是何身份，皆可先斬後奏！”

此言一出，龍攆後方，忽然掠出一道身著亮銀甲胄的青年。

此人相貌俊秀，卻看不出具體年齡，此刻聞言，當即單膝下跪，沉聲道：“臣，接旨！”

所有人都呆住了。

包括武威郡王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到最後竟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縱然阻擋了顧鳳青的陰謀，沒讓皇上殺了劉瑾，可卻因此事而引起皇上極大的猜忌！

甚至，還讓這姓顧的再次升官！

雖隻是暫代指揮使，但行使的卻是掌權整個錦衣衛的權利！

不僅如此，皇上還將禦前內衛也交給了顧鳳青統領！

禦前內衛，乃是大夏皇室自先祖時便培養的宮廷內侍，花費無數心血、無數錢財和武學，精心打造而成！

隻忠心於皇帝一人！

這支內衛，具體人數多少誰也不知道！

他們隻清楚一點，禦前內衛的實力……非常強悍！

毫無疑問，權掌整個錦衣衛，在加上禦前內衛，這讓顧鳳青徹底成為了大夏朝的第五方大勢力！

“皇上雖然沒殺劉瑾，但卻從此對我們猜忌甚深！”

“並且因此，也讓陛下下定決定扶持錦衣衛，來牽製我們啊！”

霎時間，朱永昌、魏忠賢、曹正淳、劉瑾、魚朝恩等人的心中，都浮現出這個念頭來。

一時間，不由苦澀至極。

他們看著顧鳳青……這個今晚打從皇上出現，從頭到尾便沒有說幾句話的人，竟然能成了今夜最大的贏家！

也是唯一的贏家！

等等！

一念至此，他們忽然想到了一個及其匪夷所思的想法。

而這個想法一經生出，眾人心中的苦澀齊齊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悚然刺骨的寒意！

有沒有一種可能——

此人的算計，從頭到尾就不是劉瑾？

而是我們？

東廠、西廠、內閣、天下第一樓，乃至是……皇上？

換句話來說，他或許根本就不在乎劉瑾是死是活！

而是借此事，讓皇上看見劉瑾的囂張跋扈、看見四大勢力對皇上的籠罩，看見這種平衡。

繼而，

讓皇上感到恐懼、害怕？

然後不得不最大限度的加強他的力量，來強行打破這種平衡，維持皇權的至高無上？！

嘶！

一念至此，在場每一個人都隻覺汗毛倒豎，冷意徹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