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城南百戶所人手全部散了出去,儘全力收集血煞門的情報。
但不知為何,血煞門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丁點消息都沒有。
按理來說,以錦衣衛探子的情報能力,縱使血煞門躲藏的再嚴密,隻要他們還出來活動,總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如今這種情況……
隻有一種可能!
“血煞門在搞大動作!”
當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所有人心中都浮現出這個念頭。
“所有總旗小旗,若外出執行任務,必須成建製結隊而行,番子和校尉力士若無行動不得外出!”
顧鳳青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不是他太小題大做,而是血煞門凶名在外,有殺官、殺錦衣衛的前車之鑒。
當初在青竹縣時,血煞門甚至還打算全滅百戶所。
他們不敢輕視!
整個百戶所全部進入戰備狀態,以應付隨時都可以到來的突襲。
高壓狀態下,百戶所內看起來十分平靜,但誰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轉眼之間,就已經是幾日時間過去了。
……
皓月當空。
一輪圓月掛在半空中,淡淡的月光宛如輕紗般,灑向大地。
仿若將夜幕拉開,照亮了街巷。
郭心遠和陸文忠像往常一樣,護送著顧鳳青回家。
雖然顧鳳青表示自己不需要,但兩人還是十分堅定,甚至在一開始的時候,還尾隨在顧鳳青身後,暗中保護。
沒辦法,顧鳳青隻能同意了。
“咚!咚!”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敲響了銅鑼,兩聲清脆的聲音,代表著已經是亥時——也就是兩更天。
已經是深夜,街道上無有一個行人,除了打更人的聲音漸行漸遠之外,聽不到任何的雜音。
放眼望去,更是看不到丁點燈火。
顧鳳青忽然想到了深夜的廬州,寧國路上燈火通明,車如流水人如長龍。
男男女女肆意的揮灑著青春和汗水——那時,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隻是現在……
“回不去了!”
他暗暗歎息一聲。
不禁抬頭,看著如盤的明月,忽然一愣——今夜又是月圓。
回去之後,又可以進入‘如夢令’中修習武學。
每月一次的夢中學武,是他最為期待也最高興的時候,但今夜,卻高興不起來。
反而有多般惆悵湧上心頭。
滿打滿算,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才經曆三次月圓之夜,但所經曆的一切,卻讓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這三個月來,所經曆的事情,要比他前世二十多年所經曆的更加波折,更加豐富——
也更加殘酷!
才僅僅三個月,前世的記憶就已經有些模糊。
感受著腰間所懸著的繡春刀,他已經快要分不清,到底此世是真實的他,還是前世不過一場夢。
“哎……”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停下了腳步。
“大人?”
看著顧鳳青站在那裡不走了,郭心遠和陸文忠疑惑的問道。
顧鳳青嘴角咧出一抹笑容,緊了緊握著繡春刀的手,然後望向其中一個方向。
“既然來了,還不現身?”
他輕聲的說道。
此言一出,郭心遠和陸文忠都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鏘!鏘!”
兩道抽刀出鞘聲響起,兩人已經握住了繡春刀,警惕的看著周圍。
淩厲的殺意,陡然彌漫在街巷中。
在他們的前方,寂靜無聲,也看不到絲毫的身影。
但……顧鳳青三人的臉色卻愈加凝重!
“你倒是機警!”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當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聲音遊蕩,分不清從哪裡傳來。
隻是當這聲音落下的時候,他們才駭然的發現,麵前已經出現了一道人影。
月光的照耀下,一道影子被逐漸拉長,然後慢慢傾斜……
當影子逐漸變得和人一般無二大小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來人的相貌。
身材消瘦,著一襲月白色儒衫,發髻被玉簪束著,隨意披散在後,鬢角兩縷長發垂下,隨輕風飛舞。
月色耀在其身,恍若披上一聲白紗,手持長劍斜指,嘴角含笑,氣度雍容,無論是誰見了,恐怕都要暗讚一聲真謫仙人。
可惜……
這非是仙人!
而是勾魂的使者!
“席槐?!”
望著來人,顧鳳青皺著眉頭,輕聲詢問道。
雖然是在詢問,但聽顧鳳青的語氣,卻已經像是肯定。
“是我!”
來人輕輕點頭,笑語盈盈道:“顧鳳青?”
顧鳳青微微頷首,隨即略有詫異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聽這話,席槐仔細打量著顧鳳青。
身材修長,麵容白淨,月光照耀下,可以看清臉龐上的淡淡絨毛,仿佛在反射著月色的光芒。
一身玄金色飛魚服,腰間配著繡春刀,長身而立,更有一股儒雅的氣質。
雙眸似點漆,嘴唇輕抿,帶著一絲執著。
整個人站在那裡,仿若空穀中獨自盛開的幽蘭,又如懸崖邊蒼勁的青鬆。
這兩種迥異的氣質,本來應是互相矛盾,但不知為何,卻在顧鳳青的身上完美融合。
望之,席槐也詫異道:“我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顧鳳青微微頷首道:“我本就是這樣的人!”
“巧了!”席槐道:“我也是。”
說完,兩人皆是相視一笑。
血煞門的門主。
錦衣衛的百戶。
兩個本是深仇大恨的人,在遇到之後,卻隻是互相通報了姓名,然後說了兩句同樣的話。
兩人一時無言,巷中恢複平靜。
隻是,凝重的氣氛,愈加濃厚。
若即若離的殺意,也愈加顯現。
郭心遠和陸文忠雖然不清楚兩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警惕。
持著刀的手,指關節已經發白。
麵對二流……還是席槐這樣的資深老牌二流高手,他們委實心中沒底。
可大人就在身後,他們隻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沒讓大人先跑,因為他們清楚——麵對這樣的高手,跑是沒有用的!
一旦跑了,反而會將破綻暴露出來,到時候等待他們的,將會是致命的一擊!
隻能拚!
拚命!
“可惜了……你的刀染了太多血!”沉默許久後,席槐又開口說話了。
隻是這一次,他說話之時,殺意逸散了開來。
“是啊,可惜!”
顧鳳青也換換抽出了繡春刀,輕聲道:“你的心也肮臟不堪!”
話音一落,繡春刀完全出鞘。
他將刀抬起,撫上刀脊,月光照耀下,似有無儘光華溢出。
隨後,隨意甩了一下,匹練劃破夜空。
繡春刀斜指地麵,顧鳳青眉眼一凝,無儘的殺意和刀意轟然之間,爆裂開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