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回來了。”
秦皇注視著群臣,輕描淡寫說了一句。
可就這麼短短四個字,在殿中群臣聽來,充滿了自信和威嚴,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朕回來了,從此過去種種,煙消雲散,天下將翻開新的篇章。
如果說,在看到秦皇那刻,群臣還有人會懷疑,眼前之人會不會是他人假扮,但這句話一出,本能讓他們產生一種信服感,下意識就覺得,是真人沒錯了。
隻不過群臣的反應,沒有想象的那麼激動,除了某些老臣,回想起這些年發生的事,會抑製不住淚流滿麵以外。
新晉升為朝官的官員們,心緒雖有些激動,卻遠遠達不到熱血沸騰的程度。
假若秦皇早出現一段時間,不用太早,隻需早在一年前出現,那時天下之亂還沒被平定,群臣的表現都要比現在激烈很多。
因為對比之下,他們會覺得,秦皇在時,秦國是何等的風光,威壓四海,莫敢不從。
六國餘孽,如地溝裡的臭蟲老鼠,終日惶恐,不敢輕易得見天日。
四方屬國,費儘心思敬獻王女與奇珍異寶,以保全宗廟。
秦皇“歸天”後,四方皆反,舉世伐秦,天下至此大亂。
待到秦皇橫空出世,力挽狂瀾,收拾山河,結束亂世,讓天下重歸安寧,百姓信服。
秦皇的偉大和重要性,屆時會被放大無數倍。
天下稱頌,莫過於此。
偏偏不巧的是,已經有個人,把這些事,都做完了。
六國餘孽建立的王國,滅了,西域各國,滅了,趙佗的南越國,滅了,北地胡人,也滅了。
隻剩下南詔和遼東楊端和,躲進深山老林,苟延殘喘。
簡單一點,就是秦皇對秦國而言,看上去沒那麼重要了。
秦皇的出現,除了將一個腦袋不清醒的皇帝,換成英明神武的皇帝以外,好像沒什麼其他事做的。
對文武百官來說,他們就真的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嗎?
恐怕不見得,尤其秦皇獨斷專行,手段激烈,帶來的壓力,是胡亥不能比的。
若不是秦皇餘威震於殊俗,在場的某些人,說不定就敢動歪心思。
群臣的麵部表情,肢體小動作,絲毫不差落入秦皇眼裡,以他的敏銳程度,如何猜不出群臣的心思?
隻不過,秦皇的意誌,從不會因為一群臣子的想法而轉移。
“傳朕旨意,立胡亥為太子,可招募門客幕僚,開衙建府。”
隻此一句,就否定了胡亥皇帝的身份,貶為太子。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秦皇見狀,麵色一冷:“爾等這是對朕的太子不滿嗎?連句恭喜的話都沒有?”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頓時心下凜然,感覺到一絲殺機悄然綻放。
索性經過幾次變故,幾次清洗,殿中群臣,對胡亥早就滿心失望,忠誠度不高,哪有人出來替他叫屈。
先前隻不過顧及門庭變換太快,怕麵相太過難看,引起反感。才沒有第一時間貼上秦皇。
直到秦皇第二句說出來,群臣立刻轉變立場,紛紛向胡亥拱手道喜:“恭喜胡亥公子被立為太子,帝國後繼有人。”
胡亥聽著秦皇的話語,看著群臣的表現,麵色木然,隻覺得心不斷下墜,身體微冷。
雖然胡亥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父皇是對的,他才有資格做秦國皇帝,自己才智低下,富貴一生足以。
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胡亥腦海裡咆哮:“這是你的,皇位是他傳給你的,傳下來的東西,怎麼能說拿走就拿走呢?”
哪怕心亂如麻,胡亥都沒有多餘動作,任由秦皇施為。
因為胡亥知道,反抗也好,不滿也罷,對鐵石心腸、意誌堅定的父皇而言,根本無濟於事。
群臣的識趣,倒讓秦皇省了不少事,免了一番殺雞儆猴。
對秦皇來說,殺人立威這種事,可有可無,隻要人聽話就行,沒必要刻意做點什麼。
“接下來,你們誰來告訴朕,為何長安凋零如斯,百姓為了吃口飯,都得出去搶糧?”
“朕不在的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細細道來,不得遺漏。”
有心思敏捷者,當即橫跨幾步,站在大殿中間,搶著行禮開口:“臣願毛遂自薦。”
秦皇看著爭先恐後的十幾名官員,無聲笑了笑,說道:“眾卿倒積極的很,官升一級,以示嘉獎。”
主動出來的一眾官員,頓時麵露喜色,躬身道:“臣等謝過陛下恩賞。”
秦皇揮了揮手道:“退下吧,不用你們說,朕自有暗衛監控天下。”
朝堂上沒有了李斯,沒有了趙高,以秦皇之智,要是感覺不到不正常,才是不正常。
說句不好聽的,這朝堂之上,包括胡亥在內,秦皇一個都信不過。
之所以讓群臣開口,隻不過是一個小試探罷了,再說秦皇又不是沒有後手。
隻聽秦皇威嚴的聲音響起:“大司命何在?”
一道身影漸漸在承天殿中央浮現,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大司命,朝著秦皇躬身一禮道:“臣在。”
“當著眾人的麵,告訴朕,這五年,發生了些什麼?”
“臣遵旨,”大司命聞言,挺拔而立,將秦皇消失後的事,娓娓道來。
當聽到六國餘孽造反時,關東之地皆失,叛軍甚至西進扣關時,秦皇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當聽到李斯謀反,胡亥狼狽出逃時,秦皇狠狠瞪了一旁站著的胡亥一眼。
當聽到楊端和率軍出走,滅掉高麗,自立國主;趙佗公然自立南越王,與秦國劃清界限;王離率軍消失,至今渺無音訊時,秦皇的臉色,已經由陰沉變作了平靜。
坐擁百萬精銳的秦國,到頭來,平叛主力隻是一群征召而來的勞役,真是諷刺至極。
就連邊陲蠻夷南詔,都敢向秦國伸爪子,進入南雲蜀地兩省肆意燒殺搶掠,這又是何等屈辱?
“夠了,先不說了,回頭朕在詳細問你。”
秦皇突然開口打斷大司命的話語,他怕忍不住,會一巴掌將胡亥在內,朝堂上所有人全部拍死。
雖然秦皇心裡清楚,這些事跟幕後的六國餘孽,乃至儒家和佛門脫不了乾係,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罵一句:“廢物,全都是廢物。”
“朕想知道,那位力挽狂瀾的少年冠軍侯林澤在哪?為何今日沒來朝見朕,莫非心懷不滿?”
細數這些事,秦皇發現,如果大司命沒有說謊的話,若不是因為林澤,秦國都滅了好幾次了。
可今日朝堂上,分明沒有此人,因而特意問了一句。
誰知秦皇此言一出,承天殿內罕見陷入了寂靜之中,針落可聞。
大司命輕咳一聲道:“幾個月前,那位冠軍侯與胡亥公子有些不愉快,這會他帶著大軍去了西域,據說是打算向西開疆拓土。”
“什麼不愉快?朕要聽實話。”
秦皇目光灼灼開回看向大司命和胡亥。
“胡亥公子在大婚宴席上,勾結佛門,暗害林澤。林澤識破後,殺了佛門兩名強者,廢了胡亥公子武道修為,南下對佛門大開殺戒。”
“打的佛門上書請罪,才善罷甘休。”
“就在幾個月前,林澤帶著心腹手下,離開長安,去了西域,同時帶走了國庫內大多物資,對外宣稱遠征極西之地。”
“這便是陛下初次進城,發現百姓在街市搶糧的根本原因。”
大司命身為秦皇忠犬,自然不會為胡亥和林澤任意一方開脫,而是如實說出了真相。
秦皇看胡亥的眼神,越發不善。
在秦皇看來,功高震主,臣強主弱,胡亥要殺林澤無可厚非,可親自下場,勾結外人做這種事,簡直傻的無可救藥。
尤其是胡亥非但沒能做成此事,反而因此被臣子反噬,廢了武道,更是丟臉之極。
“秦國混亂如此,看來朕得好好肅清朝堂,讓宇內重回安寧。”
“大司命,朕命你從今日起,入主廷尉府,率領暗衛重新構建黑衣衛,向上監察百官,向下清理亂民,你可有異議?”
大司命對此當然沒有異議,對他來說,這都是老本行了。
“微臣遵旨。”
秦皇再次看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冷聲道:“從明日起,朕會對爾等進行考核,能者得居高位,庸者收拾鋪蓋,回家種地,望爾等好自為之。”
“臣等遵旨。”
至此,秦皇輕輕鬆鬆將大權收回,發號施令,眾臣俯首。
“至於那林澤,眾卿以為,該如何處置?”
秦皇突然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