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卻苦笑一聲道：“孩兒還真的不太想去，父親可曾記得當年這林澤誆騙孩兒出去喝酒，離間孩兒與扶蘇一事？”

李斯搖了搖頭，平淡而霸氣的說道：“今時不同往日，陛下歸天，有為父在，不懼任何人算計，若那林澤非要使些鬼蜮伎倆，回頭反手拍死即可。”

李由依然有些遲疑：“可林澤此人向來狡猾，孩兒還真擔心落了算計而不自知。”

誰知李斯語氣更堅定了：“如此一說，你更是非去不可了，以我李家的家教，教出來的李家嫡子，還懼怕區區豎子不成？幼虎豈能懼怕野狗？”

“由兒，你要記住，不管被算計幾次，隻要人沒死，總歸會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可若是怕了，那你這輩子都很難再抬頭了。”

“那林澤明顯有求於我李家，占據主動情況下，難道你還怕被他算計了不成？若你連這關都過不去，為父就真的對你太失望了。罷了，你若真不想去，為父替你解決那個林澤如何？”

李由神色複雜，想了很久，才猛然開口道：“請父親大人放心，孩子知曉該怎麼做了，這就去赴約。父親說的對，以我李家如今的威勢，何懼他人算計？”

說完李由拱手告退，大步往林府而去。

李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捋了捋胡須，點了點頭：這才是李家好兒郎，有點自己當年的風格，想當年，自己麵對驚豔絕倫的小師弟，不還是努力闖出了一片天？

至於那林澤，李斯眼中浮現一絲陰霾，此子與當年的小師弟，何其相像，若有異心，絕不可留。

……

“李公子大駕光臨，請裡麵坐，”林澤笑嗬嗬的將李由迎進府內，安排人送上茶水點心。

李由坐在林澤對麵，盯著這個不止讓自己吃過一次虧的少年，原本平複下來的心緒，又波動了起來，冷聲道：“林澤，你也不必惺惺作態了，說吧，你請我過來，是為何事？”

林澤聞言隻是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端起茶杯示意道：“李公子莫急，先喝茶，這可是在下從蜀地帶來的野山茶，彆有一番滋味，李公子可慢慢品嘗。”

李由一臉冷笑：“故作玄虛。林澤，你若不肯說明用意，我就先告辭了。”說完起身就欲離開。

林澤見狀，連忙攔在李由麵前說道：“且慢，既然李公子如此心急，那你我就談正事如何？”

李由聞言冷哼一聲，坐回自己座位上，一副等著林澤開口，一言不合就走的模樣。

林澤暗自覺得好笑，這先聲奪人的把戲做的這麼明顯，生怕自己不知道嗎？

雖然比林澤預想中少了點鋪墊，但林澤很快就調整了過來，開口就是許以重利說道：“公子願用世代公侯，換取李家支持，李公子以為如何？”

世代公侯？李由先是一驚，隨後連連冷笑道：“大秦以軍功立國，從未有過世代公侯的。正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林澤，你居然連這個都不明白，還想說服我李家支持胡亥繼位？自古立長不立幼，此事我李家無能為力，若沒有什麼其他事，我這就告辭了。”

林澤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道：“世代公侯還不夠李家動心的嗎？”

李由不耐煩回道：“你難道不知道軍功製乃是大秦祖製？縱然公侯之後，無立下大功者，不得封侯，誰能保證後代就一定爭氣？所謂的世代公侯不過是笑話罷了。”

林澤不以為然道：“祖製不可改嗎？”

李由下意識說道：“當然不能。”

林澤嗤笑道：“難道分封不是大周以來的祖製？陛下繼位之前，大秦又哪來的軍功製？”

李由聞言色變：“你想要變革改製？你不怕舉朝反對嗎？”

林澤疑惑道：“反對？誰會反對？我隻是預想在十八級爵位上再加個世襲罔替封侯而已。但有獲得世襲罔替侯位者，侯位可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相承，大秦不亡，便可永久傳遞下去。試問朝廷文武百官，何人會不支持？”

“老秦人拚命去拿軍功，為的又是什麼？還不是一生富貴，再封妻蔭子？如今我給他們開了這個口子，一個個感激我還來不及呢。李公子，李家若是能支持胡亥公子登上帝位，那第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我保證，絕對是你李家的。”

世襲罔替，代代相承？李由深深吸了口氣，他承認自己心動了，在來之前，本想著以李家如今的權勢，林澤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能打動李家，沒想到一個世襲罔替，就能讓他亂了心神。

林澤見狀，趁熱打鐵道：“李公子也說了，若不改製的話，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縱然丞相大人如今權勢滔天，可丞相大人畢竟年紀大了，還能庇護李家多少年？”

“宗師壽幾何，典籍中記載的不多，傳說中最高莫過於彭祖壽八百，然彭祖之壽已是世間罕見。以丞相之能，頂天庇護李家兩百年。世襲罔替侯位的重要性，就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李由神色不明，突然開口道：“胡亥公子能做到的，扶蘇公子照樣能做到，我李家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廢長立幼？”

林澤搖了搖頭，悠悠的說道：“胡亥公子能想到的，扶蘇可未必能想到，若扶蘇不曾提及此事，難道李家還要主動開口不成？”

“就算李家確實能從扶蘇手上要到這個承諾，可彆人送的，和自己討過來的能一樣嗎？”

“須知這可是大位之爭，成功的那個人就是未來的君主，縱然李家憑借今日輝煌，讓扶蘇不得不低頭，給出這個承諾，可他日扶蘇繼位，回想今日，會不會心裡有根刺？”

李由沉默不語，林澤說的沒錯，無論如何，李家是臣，胡亥和扶蘇將會為君，君主主動給的，和威脅君主拿到的，自然是天差地彆。

林澤看李由的表情，就知道他意動了，進一步說道：“李家本是舊楚卿士，官不過郡，至丞相大人，方為大秦頂尖權貴，不可否認的說，李家因丞相大人而興。”

“可恕我直言，李公子雖也為人傑，但不及令尊萬一，千年後，李家定然隻知令尊，不知公子。若公子為李家掙來世襲罔替的爵位，並為第一代公侯，子孫後代念及公子，如何不敬仰？以天下人看李公子，何人不羨慕？”

李由一聽，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說實話，林澤提的世襲罔替條件，真的得好處的還是李家後人，李由隻憑借李斯的餘蔭，就能富貴一生了。

簡單來說，李由雖然心動，可未必會在意到欲罷不能。

然而林澤這段話，可是很明了的告訴李由，李家第一代世襲罔替的公侯，是你。

你不僅可以因此天下聞名，而且子孫後代們，都會銘記你。

這就是“名”。

人，終究很難逃脫名利二字。

普通人或許不在乎名，可李由這種從小錦衣玉食，生活無憂的貴族，名或許是他一輩子的追求，同樣也是他一輩子的陰影。

世人提及他李由，第一反應就是，李斯的兒子，然後，然後就沒啥了。

你當李由真的甘心嗎？不。

隻見李由眼中露出莫名的光芒，對著林澤說道：“此言當真？”

林澤很自然的露出笑容道：“當然，丞相大人地位高崇，難道還會在乎一個侯位？這侯位，非李公子莫屬。”心裡卻默念道：“大局已定。”

李由呼了口氣道：“大位之事，非同一般，在下可做不了主，我父親才能。”

林澤拱手一禮道：“那麻煩李公子引見一番如何？請李公子放心，在下自有辦法說服令尊。”

李由站起身說道：“等我消息。”說完轉身離去，林澤開的價碼確實讓他很心動，他怕忍不住當場就答應下來，還是先走為妙。

林澤看著李由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壓力小了很多，大事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