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趙高突然從短暫的悲傷中醒過來，驚疑不定的看著天空中黑龍消失的方向，捫心自問：陛下真的歸天了？
此事透露著蹊蹺，雖說自上個月自己親眼看到陛下吐血以來，這段時間，陛下身體看上去是每況愈下，可在自己的感知中，他的氣息一直未見衰落。
要知道六品武者都能隱隱察覺到自己的末日，何況以陛下的武道修為，怎麼可能毫無預兆？
若陛下早有察覺，以他的智略，怎麼會不留後手就突然歸天了？
趙高細思極恐，背後冷汗淋漓。
趙高服侍秦皇多年，以少年之身登上王位，而立之年便能壓服大秦群臣，一言九鼎，直到親自帶領群臣策劃滅六國，一統天下，哪一次不是謀定後動？
趙高心裡斷定，這很有可能是個局，陛下或許病重，但絕不會輕易身死。
隻是陛下在謀劃什麼，趙高就猜測不透了，可對他來說，隻要能猜到秦皇身死是假就足夠了，接下來，他隻要小心應對，安然度過就行了。
對了，陛下臨走下旨，胡亥繼位，扶蘇輔助，如今關鍵之際，是召集文武百官，再向兩位公子“報喪”。
想到此處，趙高深深的鬆了口氣，陛下既然如此布置，自有深意，自己隻需按照他的意思去安排就行了，至於表現自己很聰明，到處宣揚自己看出了陛下的謀劃，那可是取死之道。
故趙高長吸了口氣，聲音滾滾傳了出去：“陛下歸天，舉國縞素。”
輪值鹹陽宮的幾位禁衛軍大統領，第一時間帶著禁衛趕到，看著獨自一人站在養心殿門口，淚水橫流的趙高，一臉驚慌的問道：“廷尉大人，您剛剛說陛下怎麼了？”
趙高任由淚水流下，哽咽道：“秦皇499年，季冬朔一日，帝於養心殿，化龍升天，我大秦擎天柱倒塌，舉國哀慟。爾等速派人通知文武百官入宮，尤其是丞相、宗正與奉常，操辦陛下喪事。”
“另派人去接兩位公子回來，不論是為陛下儘孝，還是繼承大位，都離不開兩位公子。”
不知為何，趙高並沒有對禁衛軍大統領說秦皇“遺旨”的事，或許在他眼中，禁衛軍沒有資格參與此事吧。
幾位禁衛軍大統領麵麵相覷，陛下化龍歸天？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若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新晉廷尉大人，昔日掌管宮中戍衛的中書令，自己等人非得將他抓起來不可，隻是看趙高的臉色，不似作偽，難道陛下真的歸天了？
趙高看幾人臉色，如何不知他們幾個在想什麼，忍不住疾聲厲色的說道：“難道本官還會誆騙你們不成？若陛下不曾歸天，本官如此造謠，你們覺得陛下會放過我？爾等還不快去，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
諸位大統領終於有些信了，趙高可不是傻子，他真的敢鬨這麼大，陛下恐怕會第一個親手斃了他，連忙將自己的親衛隊派出去傳信。
然而這些還遠遠不夠，趙高繼續下令道：“陛下歸天，人心不穩，定然會有一些魑魅魍魎跳出來鬨事，可我等深受皇恩，自然要為陛下，為大秦一生儘忠。”
“傳本官之命，禁衛軍正常巡邏鹹陽宮，但凡有手腳不乾淨的太監宮女，以及不知死活想私闖鹹陽宮的，一律殺無赦。著黑衣衛巡視長安，但凡有上街鬨事者，殺無赦。至於長安外，本官自會與丞相說此事，不管如何，新帝登基之前，本官不允許出半點亂子。”
大抵是趙高的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語鎮住了諸位大統領，他們反而鎮定下來了，齊聲應諾道：“末將遵命。”
……
秦皇化龍歸天的異像，長安其實有不少人見到了，人心惶惶下，謠言還沒四起時，陛下歸天的消息，就被禁衛軍傳到了百官耳中。
百官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你開什麼玩笑？陛下怎麼會歸天？你就算是跟我說陛下突然突破了天人長生境，從此得享天人之福，還更可信一點。
在百官遲疑之際，得到消息的李斯，立刻趕到了鹹陽宮，在他的感觸中，秦皇的氣息隻有淡淡的殘留，仿佛不在宮中一般。
李斯走到趙高麵前，拱了拱手，沉聲道：“廷尉大人，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高麵色淒苦道：“丞相大人，下官親眼看到陛下化龍歸天，大秦天崩了。”
李斯臉上果然露出震驚之色，以他對趙高的了解，自然不會覺得他在胡說，隻是不知為何，李斯非但沒有悲哀的感覺，反而覺得鬆了口氣，有一種渾身壓力儘去的舒爽感。
好在李斯城府不淺，臉上恰到好處露出悲戚之色：“不知陛下可曾留下遺旨？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操辦陛下葬禮，以及傳信兩位公子回來主持大局。”
趙高附和道：“下官已派人通知了百官，以及送信給兩位公子，在兩位公子未來之前，請丞相大人主持大局。”
“另陛下化龍前，曾有過口諭，胡亥公子繼位，扶蘇公子輔佐，新帝繼位一事，同樣需要丞相大人主持，還望丞相大人多多操勞一二。”
李斯長歎一聲道：“我等深受皇恩，如何敢不效死命？”
接著李斯幾道命令下去，秦皇的靈堂立刻被搭了起來，以秦皇龍袍代替本尊，可供文武百官祭祀。
宗正和奉常到場後，立刻安排人手，無數白布從庫房運出，上至丞相，下至百姓，整個長安城，一片縞素。
又安排人前往驪山陵，準備後續事宜。
留在長安的文武百官入宮後，又有無數車馬，由長安出，入天下各省報喪，所到一地，自總督往下，儘皆著白衣，遙望長安大拜。
祖龍殞，天下間哀慟大哭者無數，舉國發喪。
唯有六國餘孽得知消息後，彈冠相慶，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那個人，終於離去了。
……
蜀地，林澤有感而發，抬頭望天，隻見萬裡晴空突然烏雲密布，狀若天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