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蕭九九對她而言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丟掉吧,舍不得,可如果繼續攥在手裡又免不了燙傷自己,確切地說不是舍不得,而是舍不得她給自己帶來的利益。可是當蕭九九創造的利益已經不足以彌補她帶來的損失,繼續維護她又有什麼意義?
張弛道:“現在案情還沒有明朗,讓蕭九九過早切割和家庭的關係對她未必有好處,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讓她休息,好好將她保護起來。”
梁秀媛冷笑道:“我讓她休息,可誰讓我休息?投資人、片商、廣告商,哪個不是像催命鬼似的找我要說法,我隻是一個經紀人,我不是她媽!”
張弛道:“她幫你賺錢的時候你可不這麼說,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的委托人讓我轉告你,你不用擔心,蕭九九造成的一切損失他來賠償,當然一切必須在合理核算的前提下。”
梁秀媛道:“這件事最好讓張弛自己來找我說。”和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樣,梁秀媛認為張弛是故意在避開自己,按理說蕭九九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身為她的好朋友,張弛沒理由不出現,過去蕭九九的大小事情,他都會在第一時間跳出來為她撐腰,這次有點反常,估計是因為當初他們之間的協議,張弛自己不敢過來見麵,反倒派了一個律師,這小子滑頭的很。
張弛道:“張先生行蹤不定,我也聯係不上他,不過他年前應該回來。”
聽他這樣說,梁秀媛越發懷疑他和張弛一直在秘密聯係,他現在的行為就是受了張弛的委托,梁秀媛道:“那你幫我轉告張弛,彆忘了當初我們的那份協議,還有,蕭九九如果還想繼續在這個圈子裡走下去,最好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張弛微笑道:“蕭九九的事情,我說了不算,不過你說了也不算,你讓她和家庭斷絕關係,也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有沒有考慮過她媽媽會怎麼想?”
梁秀媛道:“我問過她媽媽的意見,陳玉婷也願意配合。”
“你見過她?”
梁秀媛道:“她已經這個樣子,當然不想再連累自己的女兒。”歎了口氣道:“真不明白,她為何會這麼狠心,居然可以向一個不離不棄悉心照顧她那麼多年的身邊人下手。”
張弛道:“她精神有隱疾。”
梁秀媛道:“根據我目前了解到的狀況,她精神上沒什麼問題,可就算她是個正常人,仍然有人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我們提出的方案考慮到了大家的利益,儘可能從蕭九九的角度出發,說句心裡話,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當然不想她的前程因為這件事毀掉。”
張弛微笑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她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梁秀媛道:“你不明白。”
張大仙人心說還有什麼我不明白的,你無非就是擔心失去了這棵搖錢樹。
梁秀媛抬起手腕看表,以這種方式婉轉提醒對方自己已經沒興趣跟他談下去了。
張弛搞清了她的目的,也沒有繼續和她聊的打算,資本是無情的,梁秀媛必然會為了減少損失不惜代價地向蕭九九施加壓力。
張弛向梁秀媛告辭出門,在休息室裡回避的蕭九九看到他出來,馬上也跟著要走。
梁秀媛從辦公室裡出來了,可不是為了送張弛,她叫住蕭九九:“九九,你來一下。”
蕭九九朝張弛看了看,張弛朝他笑了笑,蕭九九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主心骨。
張弛表示先去地下停車場等她,離開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前來的劉寶柱,劉寶柱攔住他,凶巴巴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張弛現在不想跟他打交道,主動讓開道路,可劉寶柱又把他給擋住了:“你就是蕭九九的法律顧問?”
張大仙人點了點頭。
劉寶柱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指著張弛的鼻子道:“我是她的助理湯米,我告訴你,少插手我們的事情,不然我饒不了你。”
張弛笑道:“你彆指我啊,這樣很不禮貌。”
“我就指你怎麼著?我不但指你,我還戳你呢。”劉寶柱伸出手指頭照著張弛的胸口就戳,指尖剛剛碰到張弛的衣服,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指,輕輕一擰,劉寶柱負痛,噗通一聲就給他跪下了。
張弛笑道:“這麼大禮,還沒過年呢,我受不起啊。”
劉寶柱疼得呲牙咧嘴:“放開……放開……保安……”
張弛已經放開了他,劉寶柱什麼貨色他當然清楚,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拋下劉寶柱大步向電梯走去。
張弛在地下停車場等了半個小時才見蕭九九出來,發現她臉色不好看,等她上車之後問道:“梁姐沒難為你吧?”
蕭九九歎了口氣:“還是那件事,向我施壓。”
張弛道:“其實她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提出的方案對你的確也有些好處。”
蕭九九搖了搖頭道:“那是我媽,我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張弛道:“你和她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麵了。”
蕭九九道:“我恨她!”說完扭過臉去,張弛從車窗的倒影中看到她的雙眼中有淚光閃動。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蕭九九,蕭九九擦去淚水:“我想跟她見麵。”
張弛道:“也好,不過這件事可能要得到警方的允許。”
蕭九九道:“今天一早我和呂大哥聯係過,讓我等他電話。”
說話的時候,呂堅強打來了電話,讓蕭九九現在就過去。
兩人來到看守所,呂堅強已經到了,看到蕭九九帶著張弛過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蕭九九,我不是讓你一個人過來的嗎?”
蕭九九道:“公司讓我必須在法務的陪同下,呂大哥,對不起。”
呂堅強咳嗽了一聲,提醒道:“這裡是看守所。”
蕭九九趕緊改口道:“對不起呂隊。”
呂堅強道:“和張弛聯係了嗎?”身為張弛的結拜兄弟,當然知道蕭九九和自己兄弟之間的特殊關係。
蕭九九搖了搖頭。
呂堅強也就沒問,輕聲道:“好不容易才申請到這次見麵的機會,你要珍惜,記住,儘量不要刺激她,你是她女兒,也想搞清事實真相對不對?”
蕭九九道:“呂隊,您放心吧,我會儘量配合你們工作。”
呂堅強暗歎,這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不需要過多的提醒,目光轉向張弛道:“你是律師,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知道吧?”
張弛道:“呂隊,我就是陪同,我不說話。”
呂堅強道:“言多必失,不說話也好。”
一名女警推著輪椅出來,陳玉婷坐在輪椅上,手上帶著手銬,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天,原本一頭黑發已經變得花白。
在呂堅強的安排下,這次不用隔著玻璃見麵,當然這也是出於搞清案情的考慮,希望蕭九九的出現能夠對案情有所推動,雖然陳玉婷已經承認人是她殺的,可整件案子還存在幾處疑點。
陳玉婷見到女兒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整個人早已麻木。
蕭九九本來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看到母親現在的樣子仍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湧出來,她強忍著淚水,醞釀了一下情緒,方才道:“你……還好嗎?”
陳玉婷冷漠的目光審視著自己的女兒:“你來乾什麼?看我的笑話?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正是你期待中的那樣嗎?”
呂堅強一旁站著,他還從沒見過這樣冷漠的母親,看來關於母女兩人早已斷絕關係不再往來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
張弛卻感覺到陳玉婷的心跳明顯加速,她的內心絕非表現出的那樣冷漠。
蕭九九道:“佟叔叔的事情……”
陳玉婷粗暴地打斷她道:“沒錯,是我殺了他。”
張弛道:“佟建軍照顧你那麼多年,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你們還是夫妻,你為什麼要殺他?”
呂堅強有些鬱悶,是誰剛剛表示不說話的,這貨怎麼出爾反爾,不過張弛問得正是他想問的,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聽聽陳玉婷的回答。
陳玉婷奇怪地看了張弛一眼:“你是律師?”
張弛道:“算是吧,我是蕭小姐的法律顧問,並不是您的辯護律師。”
陳玉婷道:“我不需要辯護,我為什麼要殺他?在你們眼中,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佟建軍照顧我那麼多年,我卻恩將仇報,是,我就是這樣,我厭倦了被他照顧,厭倦了用我的殘缺和不幸去成全他的道德和愛心,你們不會理解的,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想儘辦法地活得長久,可我不一樣,我每天都在考慮如何死去,他不讓我死,所以我就讓他死!”
她的聲音不大,語調溫柔,娓娓道來,可這番話卻讓在場的人心驚肉跳,這女人的內心是如何扭曲。
張弛望著陳玉婷的雙目,雖然陳玉婷極力掩飾,可他仍然能夠看到她潛在的悲傷,一個人在撒謊的時候,生理特征會有細微變化的,即便是內心強大如陳玉婷,也會有變化,這些變化可以瞞過彆人卻瞞不過張弛。
蕭九九道:“當年你對我爸也是這樣吧?”
陳玉婷道:“是,你爸也是我害死的。”
蕭九九的眼圈紅了。
陳玉婷道:“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你是大明星,擔心我這個殺人犯的母親會影響到你的前程對不對?”
蕭九九緊緊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竭力控製著自己,忽然後悔今天的這次見麵。
陳玉婷道:“我們早就斷絕了母女關係,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連累你。”
蕭九九點了點頭。
陳玉婷道:“到此為止吧,我們沒什麼話好談,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就算斷絕了母女關係,你仍然會連累她。”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說話的是張弛,張弛望著陳玉婷。
陳玉婷皺起眉頭道:“你是什麼人?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張弛道:“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我知道有人通過一些途徑暗示過你,隻有和蕭九九撇開關係,才能對她造成最小的傷害,才不至於耽誤她的前程,可是如果你當真相信了這種建議,那就錯了。”
陳玉婷望著張弛的眼睛,感覺他的目光如同磁石一樣吸引住了自己。
張弛道:“血緣關係不是你想切斷就能切斷的,哪怕是你們在最有影響力的報紙上刊登斷絕關係的聲明,也改變不了你是她生母的事實,如果是你殺了佟建軍,那麼蕭九九就是殺人犯的女兒,永遠都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陳玉婷的瞳孔驟然收縮,她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層,可她心中還是想著儘可能離女兒遠一些。
呂堅強不得不提醒張弛:“張律師,注意你的言辭。”這小子話太多,雖然說得不錯。
張弛向呂堅強笑了笑:“抱歉,呂隊也想搞清事實真相,我接下來的幾個問題可能對你偵破此案有莫大的幫助。”
拋出一個讓呂堅強無法拒絕的誘餌,呂堅強高度懷疑這是個騙子,本來還懷疑這小子的律師身份,就從他這張嘴,肯定不會有錯了。
陳玉婷道:“我不想和你談。”
張弛道:“殺人都不怕,談兩句有什麼好怕的?除非你對案情有所隱瞞,人不是你殺的。”
“人就是我殺的。”
“我聽說佟建軍照顧你非常周到,你們在一起生活之後,所有的家務都是他承包,因為你身體殘疾的緣故,所有的飯菜都是他做好端到你的身邊,請問你是如何在他的飯菜裡下藥的?”
陳玉婷道:“難道他要時刻不停地跟著我?”
“出門呢?每次你出門無一例外是佟建軍陪伴,你什麼時候買得毒藥啊?”
陳玉婷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警察啊?”
張弛問得這些問題,正是呂堅強想問的,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結案,就是因為他發現其中存在幾處無法解釋的疑點。
呂堅強道:“根據你的交代,你在佟建軍的茅台酒裡麵下了毒?那酒是從哪兒來的?”
“我買的!”
“好像是張弛送給你們的吧?”張大仙人不緊不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