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車上,唐寶娜看著車窗外飛逝的夜景,若有所思。
那個小女孩簡單的自我介紹,卻包含了超大量的信息。
她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叫愛麗絲,而且她也知道唐寶娜一直以來對她的稱呼“小精靈”,並且認可這個稱呼。
另外她還說自己是“小鈴鐺的小螺絲”,證明她認識劉詩鈴。
唐寶娜也馬上想起,之前確實聽過小鈴鐺提起與一個叫小螺絲的朋友之間的交流,比如之前給老夏畫生日禮物、那幅超大的畫時,就有說過其中有小螺絲的幫忙。
那時候不論是唐寶娜還是楊真兒等人,都以為“小螺絲”隻是“小鈴鐺”認識的一個關係不錯的小朋友,她們都知道小鈴鐺在申海、在星城的幼兒園都有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現在也經常通過網絡聯係,還會和她討論畫畫,比如一個叫“大鹿”和一個叫“小美”的女孩。
沒想到的是,小螺絲竟然不是“真人小朋友”,而就是那來無影去無蹤,仿佛並不存在又好像存在於各處的“小精靈”。
如果隻有這幾句的話,唐寶娜或許會以為,“小精靈”愛麗絲對她的守護,展現出來的聯係,是來自於小鈴鐺對她的親近。
但愛麗絲還有一句話很關鍵——“是老板的助理”。
她的“老板”是誰?
雖然那時候愛麗絲沒來得及說,唐寶娜的腦海裡卻本能地冒出了一個名字:
向坤。
她想起了剛認識向坤不久,向坤跟她提起的那個語音合成工具,她幫忙提供了大量的語音樣本,後來還鬨了一次烏龍,向坤把那工具的demo版本發給她時,裡麵有一段“向坤,你好帥”的語音範例。
她現在突然意識到,她之所以會覺得“小精靈”的聲音有點耳熟,是因為那聲音其實就是她的聲音變得幼年化,隻不過正常情況下她自己聽自己的聲音會有一定的失真,而聽錄製下的聲音又基本都是唱歌,所以一時沒有分辨出來。
她想起了向坤說過,那個聲音合成係統,將會應用到一個AI助理上,隻不過後來一直都沒有後續的情況更新。
她本來覺得那個AI助理,應該就是他們後來做的那款《聲音創世紀》的基礎,但現在看來,說不定向坤又用另外的方式,創造出了一個超越數字世界的“助理”愛麗絲?
之所以是老夏小時候的模樣,說不定因為老夏也和她一樣,對向坤的AI助理項目提供了素材或樣本?
但這是怎麼做到的?這真的能做到嗎?
如果說是在電腦上、手機上,或者其他的數字信息載體,乃至是一個機器人,出現這種高智能化的表現,她或許會驚訝,但也不會覺得離奇。
可現在那個小女孩、小精靈愛麗絲,那種在虛和實之間的轉化,那種無法捉摸又仿佛無處不在、隨時會冒出來的存在形式,太過玄乎了,已經超出了她能理解、能用過往認知去解釋的範圍。
她很肯定小女孩不是她的幻覺,因為在崇雲村的時候,小女孩可是抱住她的腿,讓她沒有滾下樓梯。而在幾小時前,小女孩更是手摸到了她的手背上,那觸感是真實的,甚至有溫度。就在剛剛,她還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
這麼真實的、活生生的存在,為什麼能夠一下出現,又一下消失?
而且她能前一秒在窗外,下一秒就出現在走廊過道,還有在客機機翼上的表現,這種無視空間距離的超凡表現,根本不像“編程”、不像電子設備能弄出來的存在。
不過想到她自己的經曆,想到那神奇的情緒旋律、物品旋律的感知,想到幾天前在崇雲村看到的那場閃電風暴、那似真似幻的煙花秀,她又覺得“小精靈”愛麗絲的出現好像挺……理所當然的。
說不定向坤真是個隱藏在程序員中的“大巫師”、“大修士”?
他是在帶著我,帶著老夏,帶著真兒,帶著小鈴鐺、小蘋果進入一個魔法或者異能的世界?
回到家後,唐寶娜自然是沒法立刻睡著,她又開始拿著手機呼喚“小精靈”了,而且特意坐在客廳呼喚——因為之前“小精靈”出現,就是在客廳。
這次喊了幾聲後,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在客廳裡左右甚至上下都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那白裙小女孩。
對此,唐寶娜倒也並不焦急,在過往的幾個月中,她對“小精靈”進行過無數次的“召喚”,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有回應的,所以她也挺習慣的了。
當然,隻要她陷入麻煩或是危險,甚或是她的家人遇到危險,“小精靈”總能及時出現,幫助她、守護她。
既然“小精靈”愛麗絲自稱是“老板的助理”,那她守護自己,應該是得到了“老板”也就是向坤的交代?
這麼想著,唐寶娜忽然心中一動,她閉上眼睛,右手摸著左手腕上那手串上的珠子,感知著房間裡各種物件的旋律表達,然後在這些旋律中,尋找那一絲不同尋常的節奏。
父親心臟病發作的時候,她自然是沒可能有那個心緒或空檔去感知事物旋律,但後來在醫院,父親已經沒事了,她在走廊過道見到了愛麗絲後,卻是有那麼一瞬,心血來潮地去感知了一下周圍的事物旋律和情緒旋律。
當然,那時候因為老媽的突然出現,愛麗絲已經消失不見了,但她依然在周圍各種物體旋律和情緒旋律中,捕捉到了一絲特異的節奏、旋律。
當時因為老媽在旁邊,所以她沒有太過深入地去感知,而現在回到家裡後,她按著那段節奏、旋律為樣本,在周圍感知搜尋時,卻發現又找到了!
而且那節奏、那旋律,似乎處處都有,到處都能感知到。
唐寶娜有些興奮,就像找到了一個線頭一樣,開始使勁拉,不斷扯,沿著這些特異的節奏,進行更廣闊的感知,似乎想要將其補完,形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但當她專注於此,摒除掉了其他的情緒旋律、物品旋律,腦中隻有那特異的節奏後,忽然間一種悠遠浩渺的感覺彌漫,仿佛她所探索的節奏擴展開來,是無邊無垠的宇宙和神秘幽深的大海。
唐寶娜被嚇了一跳,但她這時候卻不肯輕易放棄了,依舊循著那節奏進行深入的感知。
……
從地鐵站出來,唐寶娜眯眼看了眼頭頂的大太陽,然後沿著路邊的陰影處快步地行進。
來到一家咖啡廳門口,她看了眼手機,嗯,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沒有遲到,很好。
雖然本意上她並不想來相親,但是涵姐的麵子也不能不給,她也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走這一遭。既然要來,那就肯定不能遲到,給人留下個壞印象,讓人覺得涵姐介紹的人不講禮貌。
推門而進,咖啡廳裡非常冷清,她掃視一圈,竟然一個顧客都沒有,連吧台、服務台都沒有人,這店難道還沒開始營業?不可能啊?
她在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個小個子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奶聲奶氣地問道:“請問想吃點啥?”
唐寶娜抬眼一看,發現是個看起來5、6歲模樣的,胖乎乎的可愛小女孩,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胖臉蛋,笑道:“你是老板女兒嗎?怎麼這麼小就出來幫忙啦?”
“正經點,這裡點餐呢。”小女孩擺了下腦袋,擺脫了她的手,表情嚴肅地說道。
“好吧,先給我來杯美式,我朋友還沒來,等他來了再點。”
“美式是啥?我們這裡的菜都很美的,沒有醜的。”小女孩瞪大眼看她。
“啊?”唐寶娜愣了下,忍不住笑道:“那你們這裡有什麼?”
小女孩看著菜單念道:“有巧克力、冰淇淋、檸檬茶、沙琪瑪、綠豆餅,還有蛋黃派。”
唐寶娜剛想說來杯檸檬茶,小女孩卻是繼續念著:“我們的乾鍋兔肉、麻辣兔肉、排骨湯、拿破侖蛋糕、烤雞翅、脆皮豬肘也很好吃……”念著念著,還哧溜吸了一下口水。
唐寶娜忍不住笑起來:“你們這是咖啡廳還是中餐廳啊?”說著,又想要伸手摸摸胖臉蛋。
這時候,外麵忽然轟隆一聲巨響,然後一聲刺激耳膜的鳥鳴,唐寶娜下意識抬手捂耳朵,而那個服務員小胖妞,卻是呀地叫了一聲,把兜帽一戴,直接往咖啡廳外衝了出去。
唐寶娜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追出,要把小胖妞拉回來。
但跟出去後,卻不見了小胖妞的身影,頭頂一片陰影飛來,直接將原本的烈日驕陽遮蔽,她下意識抬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隻遮天蔽日的恐怖巨鳥在城市上空飛過,它的爪子隨意地碰到周圍的建築,立刻有整片整片的磚牆從空中落下。
唐寶娜抱頭躲避不及,眼看著要被一塊巨石砸到,忽然被人抱住,向旁一閃,堪堪躲過。
她回過神來,看著救下自己的人——是一個戴著墨鏡的可愛少女,她表情堅毅,回頭揮手一指,不知從哪飛出來的數以萬計的金色鴿子,立刻飛撲而上,協力抵擋、推開落下的石塊。
等等,好像不是鴿子?
就在她仔細分辨那些胖胖的金色鳥兒是鴿子還是其他品種的時候,一個一身銀甲的女戰士在空中持大劍對那巨鳥劈下。
大劍帶著電光,炸出雷響,在空中劈出一片電弧雷網。
然而下一秒,銀甲女戰士被巨鳥輕輕振翅,就彈飛了出去,從空中翻滾著跌落,“哎呀”一聲慘叫,正落在唐寶娜不遠處。
她趕緊衝過去,卻看到那摔得老慘、頭盔都裂成兩半的女戰士,正一邊哭一邊扶牆爬起來。
“啊!真兒?你怎麼……你居然……”唐寶娜一下認出,那銀甲女戰士竟然是她的鐵杆老閨蜜楊真兒。
楊真兒吸了下鼻涕,抹了把眼淚,一下愣住,然後“嗷”了一聲,猛地捂臉回頭,大步跑掉:“我不是!你認錯人啦!”
“等下!真兒,危險!”唐寶娜看到空中那巨鳥兜了一圈回來,鳥爪張開,竟是對著跑過去的楊真兒衝了下來,兩邊建築直接像被核彈衝擊波波及到一般,向四周碎裂粉碎。
忽然,所有的噪音都消失,巨鳥的俯衝動作也仿佛定格,整片空間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
下一瞬,一個穿著黃色連衣褲、紅色手套、紅色靴子、白色披風的光頭,從下至上一拳打出,整個人也隨之衝天而起,迎向那巨鳥。
一片光芒炸開,那巨鳥慘叫著、掙紮著被吞沒。
隻一瞬間,唐寶娜就認出那是她以前經常看的一部動漫的主人公埼玉老師,但她下意識驚呼出口的聲音,卻變成了:“向坤!”
那片光亮炸開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極有節奏感的旋律,先是嗵嗵的鼓聲,然後是管弦樂,接著是各種樂器接上,又有一個女聲的悠揚哼唱。
好熟悉的旋律?
“娜娜姐。”
有一個女聲喚她。
她向左看去,一片白光,什麼也沒有。
“娜娜姐。”
她又向右看去,還是一片白茫茫。
“娜娜姐、娜娜姐、娜娜姐……”
隨著那聲音的呼喚,隨著那旋律的持續奏響,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越來越清醒。
等下,為什麼是“清醒”?
難道我本來不是清醒的?
唐寶娜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她抬頭向前看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又坐到了之前的咖啡廳中,而外麵陽光明媚,各種建築也完好無損,沒有什麼恐怖巨鳥、毀天滅地。
她的視線放到麵前,那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大的那個紮著馬尾,是熟悉的老夏,小的那個也能看出老夏的模樣,隻不過年紀小得多,穿著白色公主裙,是愛麗絲。
“娜娜姐。”老夏輕聲喚道。
“娜娜姐。”愛麗絲也跟著輕聲喚道。
“我……在做夢?”唐寶娜下意識脫口而出。
周圍的一切,一下子變得既具體,又虛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