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接連不斷的閃電,仿佛在奮力將天地拉近。
在電光之中,空中翻滾轉動的濃厚雲層,似乎還在醞釀著無窮無儘、能夠吞噬一切的能量。
地麵上,山林中,各種植物進行著妖異、誇張的變化,張牙舞爪,像是活過來一般,向著狂暴的雷電展示著它們同樣狂暴的生命力。
身處閃電風暴中心的良先生,親曆著、見證著這番景象,情緒從最開始的震驚,漸漸慢慢地變成了迷惑和茫然。
畢竟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外那一層淡淡光暈,能夠讓他安穩地待在這閃電風暴的中心,那狂暴得似要撕碎萬物、毀滅一切的雷電,並不會靠近他,不會命中他,向坤隻是在向他“演示”這一切。
但這天地,這山林,這所有的景象,這一切的詭異,卻讓他有種身在異世之感。
如果不是一抬頭還能看到懸浮於空中、腦後電光延展飛舞的向坤,良先生麵對此情此景的第一反應,恐怕是自己穿越了。
向坤轉化成“食血生物”,真的隻有一年多?
向坤吞噬的其他“食血生物”,真的隻有他那文檔上記錄的幾個?
他看起來並沒有變異出什麼特殊的器官,是怎麼做到的?
他難道偷偷吞了個雷神?
良先生不由得把視線放到了那些變得奇形怪狀的植物身上,下午他剛進山,剛到這片區域的時候,這些樹、草、灌木,看起來可都是挺正常的。突然變得跟要成精了似的,肯定和向坤的這番操作有關。
回想起來,早前在伍舒山發生的詭異雷暴、在紫桓山和崇雲山出現的閃電風暴,它們相同的特點,都是發生在山裡。
看來向坤引動的這番閃電風暴,真的跟山林有關?
但到底有什麼關係,他還是難以想象。
他見過的、研究過的、通過沈院士留下的資料了解到的“食血生物”數量,早就已經是三位數以上。那麼多的“食血生物”,各種不同的轉化類型、變異方向,卻都沒有辦法讓他理解向坤現在所做到的事情,展現出來的這幅異象。
因為變異而來的特殊能力,並不是魔法,哪怕是幻象、催眠,也是要通過各種感官的渠道來進行信息的傳遞引發,它總要有一個實現的方式和途徑。
如果向坤隻是放出一道電弧,或是瞬間的高壓電擊,他都能大概地推測出向坤所變異、進化出的能力,可能的形成方式,結構原理。
可現在……這天地色變,這風起雲湧,電閃雷鳴,宛如末世降臨,仿佛洪荒異界的景象,根本不應該是某個生物個體能夠引發的。
……
雲地間的放電慢慢停息,雲層中雖然還是有電光閃動,天際有隱隱轟鳴,但相比剛剛那毀天滅地般的閃電風暴,已經可以說是歸於“平靜”了。
向坤從空中落回了地麵,腦後“電光長發”也都消失,看起來似乎和之前沒什麼變化,就是個稍微強壯點的普通人類男性。
豆大的雨點從空中傾落,打在周圍的樹葉、樹枝上劈啪作響,但向坤和良先生,卻都並不在意。
“你是……怎麼做到的?”良先生忍不住問道。
雖然他知道,問出這個問題,從姿態上來說,他之前表現出來知道向坤一切信息、知道更多“食血生物”隱秘的掌控者形象,就徹底崩塌了。但從向坤飛上天、閃電風暴降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可能在向坤麵前建立那樣的形象了。
“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向坤說道,“現在我們先來討論一下,你所說的‘終極獵食者’的問題。”
聽到這話,良先生卻是說道:“雖然剛剛……那個景象很震撼,能借天地之威,很強大。但你不要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終極獵食者’存在於每個人的身體裡,不論是‘食血生物’,還是普通生物,隻要你的身體裡有含碳元素的化合物,就有很大可能被它扼控生死。這不是硬碰硬的實力,而是我們還未知的領域。它說不定現在都能知道我們在討論它,隻是我們還沒有搞明白,它是怎樣的一個運作方式。”
雖然向坤展現出來的能力,讓良先生意識到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他走出了一條另外的變異進化之道,並且讓人震撼驚歎。但良先生還是堅信,要衝破“終極獵食者”的扼控,依然還是他這條路,最有希望。
向坤抬頭眯眼看了眼天空,被雨水pia了滿臉,於是周圍那些怪異而巨大的歪脖子樹開始“動”了起來,枝葉在他和良先生的上方快速生長、延展、交織一起,很快就“編織”成了一個高空遮雨棚。
雖然無法完全隔絕雨水,還有零星雨滴落下,但已經讓跟著仰頭的良先生再次目瞪口呆、嘴角咧到耳根處了。
“不知道的。”向坤忽然說道。
良先生一怔,收回望向頭頂的視線,對向坤說道:“不著急,你如果想知道‘終極獵食者’的更多信息,我以後可以慢慢告訴你。”
他現在對向坤愈加的滿意,在之前看了向坤的自我研究、實驗文檔時,他考慮過要讓向坤加入“神行科技”、加入“非常態生物研究中心”、加入沈院士當初建立的特殊研究項目之中了。
這次對向坤的接觸,本來他是打算有一係列的觀察和審核的過程的,然後一步步讓向坤了解他們在做的事情,了解“食血生物”的本質,了解“終極獵食者”的存在,再開始接觸他開發“生物構件”等一係列脫離碳基生命局限的計劃。
但向坤的那通閃電風暴,不僅震撼了他的認知,也將他的計劃震碎了。
現在沒什麼好觀察、好考核的了,他十分確信,向坤就是最適合的、他的接班人。
不過向坤卻是輕輕搖頭:“不,我說的是,‘終極獵食者’不會知道我們在這邊做了什麼的。”
“你恐怕還不清楚‘終極獵食者’的恐怖,在四十多年前,曾經……”
“我知道‘終極獵食者’在其他生物體內的運作方式,我知道它是怎麼‘監控’人類對‘食血生物’的研究,我也知道它是怎麼決定其他生物的生死。”向坤也不等良先生追問或質疑,直接給出了答案:
“當人類在對‘食血生物’進行研究的時候,必然要進行各種各樣的實驗,這些實驗會讓‘終極獵食者’留在‘食血生物’體內的因子發生特異的變化,從而讓‘終極獵食者’意識到,有人已經探觸到這一領域。那時候,它會通過‘食血生物’以及其他生物體內的因子,進行特定化合物的合成,然後在短時間內快速地複製,形成一些特定的激素、大分子,甚至微型器官,影響人的意識……”
“你的意思是,‘終極獵食者’其實是通過其他生物的感官來進行監控?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據我所知,你的研究基地一期工程才剛完成,實驗器材、設備也還很少。”良先生問道,其實向坤所說的這些內容,和他當初與沈院士研究和猜測的有些類似。
向坤說道:“是,但也不是。‘終極獵食者’不是直接靠其他生物來收集感官信息,它應該沒法完全地理解人類或其他生物的感官信息,而是直接通過生物體內合成的物質,對其進行某種生理層麵的影響,讓生物自己幫助它進行‘決策’。
“比如某個‘食血生物’被一些人類科研工作者發現,並且進行相關的研究和實驗,觸發了‘終極獵食者’留在其體內的因子反應。它便會激活那‘食血生物’周邊一定範圍內的所有人類體內的特異因子,讓他們對那‘食血生物’和其相關的信息產生特殊的生理反應,然後讓他們自己去思考和判定誰知道這些信息,並且幫助‘終極獵食者’進行目標標定,讓它能夠準確地激活那些目標體內的因子,合成某種致命的化合物,殺死他們。
“如果它處在被‘喚醒’的狀態下,它將能夠主動地通過對其他生物的影響,來驅使他們‘自發’地行動,去采集信息,做出判斷。就好像如果你體內的‘終極獵食者’因子被激活的話,它不是竊取你的感官信息傳遞給‘終極獵食者’,而是讓你標記我,並且主動地思考,有誰可能知道我的秘密,你告訴過誰,然後把他們也標記上。接著,‘終極獵食者’就會集火我們身上的特異因子了。
“有些時候,它甚至能通過控製其他‘食血生物’寄生‘食血生物’的雙重影響,來進行更複雜的操控。”
向坤的這套說法,有一部分其實驗證了良先生的許多猜測,和他、沈院士知道的很多資料、信息是可以相應證的。
良先生心裡其實有些相信了,但他疑惑的是,向坤是怎麼知道的?他們掌握了那麼多資源和信息、資料,能做出的推測,竟然都遠不如向坤。
“你的意思是,它現在沒有被‘喚醒’,我們又沒有進行任何實驗觸發它留在我們體內的特異因子的反應,所以我們在這裡說的話做的事,它不會知道?”良先生說道,他覺得向坤所說的“被喚醒狀態”,應該和沈院士所描述的“敏感狀態”是一樣的。向坤對於“終極獵食者”,確實不是一知半解。
向坤說道:“不,它現在已經是‘被喚醒狀態’了。”
良先生沒想到向坤會這麼說,嘴巴又咧到耳根了。
向坤卻是攤開雙手,示意良先生看看四周:“這個地方,能夠幫助我們隔絕‘終極獵食者’的影響。良先生,你之前跟我說過,你認為讓我們、讓其他生物發生變異,成為‘食血生物’的,是一種高維因子。我也有一個自己的理論或者說猜想,我把那種引發變異的物質稱為‘意識糾纏粒子’。顧名思義,它和我們的意識有著直接的關係。”
向坤伸出一根手指,放緩語速道:“意識,是我們能夠讓‘意識糾纏粒子’或‘高維因子’在這個世界產生作用的唯一原因。
“良先生,所有的生物都有意識,人類有意識,飛鳥走獸,其他動物也有意識,甚至花草樹木、細菌病毒等等,都有意識。隻不過,它們的意識按照一般人類的感知體係來判斷,太過簡單,幾乎為零。但若是超出一般人類的感知體係,又太過複雜,普通人難以理解。
“‘終極獵食者’自然也不例外,它也要靠它的意識來掌控‘高維因子’。我已經找到了捕獲‘終極獵食者’意識的方法,但它這種化整為零,無數部分散於各地的存在形式,讓它正常情況下的意識活動也是分布式的網狀結構,我暫時無法做到一次性一網打擊,必須讓它主動地產生集中的、劇烈的意識反應,才能真正產生效果。
“要讓它的意識能主動進行足夠強烈的集中反應,我認為隻有在它進行迭代吞噬,也就是你所說的‘階段性轉化’時,最有可能出現。”
聽到這裡,良先生忽然說道:“你是故意引我到這裡來的?”
向坤也很坦然地承認:“是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良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頭:“你需要進行足夠高層級的階段性轉化,達到‘終極獵食者’的‘獵食’要求,它才會如你所說,進行劇烈的意識反應……所以,你需要一個足夠‘高級’的血源,幫你度過高層級的階段性轉化。而我,就是最合適的血源。你……確定這個方法能管用嗎?”
一時間,良先生蕭索和悵然,心情也有一絲的矛盾和掙紮。如果向坤就是單純地想要吞噬他,想要度過階段性極限,那他就算打不過向坤,就算在特性上被克製,就算被雷電劈成焦炭,也絕對會戰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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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向坤的目標是解決“終極獵食者”對所有生物的桎梏的話,他就忍不住有些猶豫了,因為這本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他並不認為向坤是在誆騙他獻身,因為之前向坤已經做出了展示,是有全方位壓製他的能力。通過對向坤履曆、社會關係、各種信息的調查,他也不認為向坤是那種自私自利的陰險小人。
就在他掙紮猶豫是否要獻身、思考如果沒了他向坤能否擔起足夠責任、能否把“神行科技”秘密部門維持住、能否跟老何合得來、如果計劃失敗他們都被“終極獵食者”給吞了的話該怎麼辦的時候,向坤卻是笑道:
“良先生,你誤會了,需要進行到更高層級階段性轉化的不是我,是你。”
良先生一怔,下意識道:“不,你不能白白……”
向坤苦笑道:“我也不是要讓你吞噬了我,我有其他的方式幫你進行階段性轉化。”
他說罷,拍了拍手掌。
遠處,各種歪脖子樹又開始搖曳起來,紛紛向旁邊躺倒,露出了一條道路,布滿綠色的路麵上,泥土向上隆起,然後飛速移動,仿佛有個巨型地下蠕蟲在鑽洞。
那隆起的土坡到了良先生麵前,不斷變大,然後泥土翻裂,露出了裡麵一個被根莖緊緊包裹,還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細小球珠緊緊附著的球形物體。
向坤一揮手,那些球珠全部懸空而起,根莖向旁邊打開,露出了裡麵蔫得奄奄一息、驚恐萬分的“變異大鳥”。
他這幾天,也是費了不少勁,把這家夥從鄰省的山林中弄過來,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