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崇雲村剛修好沒幾個月的平坦水泥路上,良先生想到周銳上傳的調查報告裡,有他對崇雲村的描述,裡麵反複提到的一個詞——寧靜。
他當時沒有太在意,但現在身處其間,卻是一下就明白了這個詞的表達,非常的精準。
確實,這崇雲村與其他臨山的村子,感覺明顯不同。
不單是它的路修得很好,還因為它看起非常的整潔乾淨,這點在城鎮中都不那麼容易做到,在山村就更困難了。不說其他,單就村民養的牲口、家禽、貓狗之類,就很難控製它們不在路上排泄。
並不是所有飼養牲口、家禽的都是統一規劃的養殖場,村裡還是有很多老人散養的。人能管控著,不讓亂丟垃圾、隨地大小便,動物卻沒法控製。牽著牛羊去吃草的路上,噗通噗通拉兩坨在路上,不要太正常。就算有安排人打掃,也不可能一直保持。
通過氣味,良先生十分肯定這個村子裡有各種散養的家禽,它們居然不隨地大小便,這就非常不正常。
隱身在村裡又走了一段,良先生發現是什麼情況了,那些雞鴨居然會避免在水泥路上拉撒,會主動地在離路比較遠的地方,在草地、樹邊拉。
這讓良先生有點驚奇,有些牲口或許還有訓練固定位置排便的可能,但雞鴨的腸道本就很短,進食後很快就會排出,基本上是時刻在吃,時刻在拉,就和鳥一樣,這怎麼控製它們排泄位置?這不合理啊!
十分好奇的良先生便特意地在附近留意了一群散養的雞,觀察它們的活動,然後發現,這群雞居然完全不挨近水泥路,都是在草地、泥地裡找東西吃,或者就待在自家的圈欄裡,而且成群結隊,看起來竟然像是有組織的一般。
良先生本來懷疑這些水泥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物質,讓家禽牲畜害怕,不敢靠近,所以不會弄臟,但是檢查了一下,按照他的嗅覺、味覺,還有身邊的簡易設備,卻都沒有查出什麼問題,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毫無特彆,並無任何特殊的刺激性氣味——雞鴨的嗅覺比普通人還差,更比用說和他比了,他聞不到,雞鴨鵝等家禽也不太可能聞得到。
而在進行這些觀察的時候,良先生又發現,崇雲村的各種昆蟲也很少,不論是草裡爬的還是空中飛的,似乎都對這片區域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的樣子。
村子裡非常的安靜,空氣很清新,很乾淨,村裡的各種噪音,似乎都比彆的地方小。
風吹在身上,也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溫和感、舒適感,就好像有人在用嘴輕輕地吹氣。
這讓良先生有一種這個村子是一個整體,是有意識、有生命的錯覺。
良先生沒有去仔細探尋每個不同感覺的根源,沒有去深究細節,但他相信,這些不同之處,肯定和向坤有關。
不過他暫時不確定,究竟是向坤的特異使得這個地方與眾不同,還是特異的向坤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跑到這裡來長住,甚至在這裡安排了他的“研究基地”。
良先生潛入了向坤的住所——那棟他找村民租的、帶了院子的小樓。
這個時候裡麵空無一人,良先生站在客廳,閉上眼睛深嗅了一下,然後走到角落,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牆壁,仔細感受了一下,確定了這個房子裡不久前有“食血生物”待過。雖然早就已經確定了向坤是人類轉化的“食血生物”,但直到這一刻,才算是有了最實質性的驗證。
良先生也沒有在屋裡待太久,很快就離開村子向崇雲山中進發,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無人機傳回的畫麵,發現了向坤所在的位置——那個光頭在山中徘徊著,好像在尋找什麼的樣子。
良先生準備先進山看看向坤在做什麼,再決定是要繼續窺探觀察,還是要和他進行直接接觸。
當然,不管怎麼樣,向坤那個研究基地肯定是要先暫停下來,明天良先生就會讓老何動用官方的力量,隨便找個理由,讓向坤那個研究基地的建設停工,已經弄好的一期工程也暫時封上,不讓人去使用設備。
這也是為他們好。
從那個變異記錄的文件,良先生知道向坤的視覺、聽覺、嗅覺都很好,有針對性的進化加強,所以他在距離向坤直線距離在五百米內的時候,就開始控製自己行進時製造的動靜,周圍的配套微型無人機也都保持著距離,沒有挨太近。
至於高空中的偵查無人機,他不認為向坤能發現——就算發現了,恐怕也不會覺得是在窺探他。
但沒想到的是,他在慢慢把距離拉近到幾十米後,正挨著一棵樹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向坤,忽然回身看向他的位置。
向坤能看到他!——良先生馬上做出了判斷。
“是誰!”向坤低喝一聲,一枚鵝卵石被扔了過來。
那枚鵝卵石扔得非常準,直直瞄著良先生所在位置而來,但是速度卻並不快,良先生甚至覺得自己能夠伸手穩穩接住,看起來更像是試探而非攻擊。
不過良先生還是選擇了向旁移動,躲開了鵝卵石。
在擲完鵝卵石後,向坤的身體也開始了快速移動,但並不是逃跑,而是直接向著良先生移動的方向衝來。
顯然,良先生的躲避依然在他的感知之中。
見狀,良先生也不再躲閃了,仍保持著隱身狀態,迎向了向坤。
此時的良先生,雖然處在隱身之中,但和平常有很大不同,他戴著一個將整個腦袋覆蓋的頭盔,全身關節部位也都有特殊的包覆,左臂比右臂大了一圈,背上也有一個隆起如背包的物體,看起來頗有些高科技的意味,又仿佛和他全身融為一體,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腦袋本來就應該是個頭盔一般。
不過這個頭盔和這些部件,並不是簡單的科技產品,他們都是“神行科技”秘密研究部門裡的研究人員,按照良先生的要求,根據他提供的數據和樣本,一點一點製作出來的“生物構件”。
它們和普通的科技產品不一樣的是,隻有良先生能夠使用。
在其他人那裡,這些都是不知所謂的未完成品、是垃圾,但在良先生身上,它們卻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是自己能力的延伸和增強。
這些“生物構件”,不僅能夠給良先生提供額外的能力,而且能夠和他自身進行非常緊密的結合,在結合的同時,能夠擁有相同的身體特性,比如隱身,比如和身體部位、肢體一樣的控製靈活度、感知程度,還能夠一同變異、進化、增強。
他有三位數的“生物構件”,能為他提供各種不同類型的能力,每次在進行可能比較嚴峻和危險的戰鬥時,他都會事先通過調查的情報,進行有針對性的“生物構件”搭配。
不過大部分時候,需要他出手的情況,都用不著他做“生物構件”調配,就像之前對付約翰.卡文迪許,哪怕對方已經完成多次階段性轉化,但良先生依然不需要做什麼準備,隨隨便便就能滅殺。
反倒是之前對付那隻“巨型猛禽”,這次來接觸向坤,這兩個“食血生物”都沒有約翰的階段性轉化次數多,良先生卻都提前做了詳細的針對性“生物構件”調配。
特彆是這次,他不僅身上已經配備了多件“生物構件”,遠處還有幾架中型無人機帶著一些其他的功能性“生物構件”在待命,做足了準備。
因為知道向坤幾乎肯定是那八臂八眼木雕的製作者、各種八臂八眼幻象的源頭,有很強的致幻能力、情緒影響能力,所以用這個頭盔式的“生物構件”隔絕了所有的視覺、聽覺、嗅覺信息,通過“生物構件”上的功能模塊把這些信息進行二次處理後再進行感知。
以他對“食血生物”各種進化能力的了解,隻要是致幻、催眠相關的能力,除了靠注入毒素進行影響的方式外,基本都是靠感官接觸進行影響的。
他雖然不知道向坤具體是如何通過木雕來進行遠程的致幻影響、夢境乾擾,但怎麼也脫不了這幾種途徑,他隻要做好這般防護,基本就可以做到免疫致幻和催眠影響了。
雖然這樣感官會有些微的削弱和延遲,但有周圍遍布的微型無人機輔助,他相信自己的感官相對向坤而言依然是優勢。
而屏蔽掉了向坤的致幻能力後,良先生認為,向坤對他最大的威脅能力便已不存在了。
他本來是打算先近距離對向坤進行觀測,確定一下他在崇雲山中做什麼,然後再決定是否要直接表明身份接觸。不過他也做好了被發現,和向坤打一場的準備。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對向坤展現他的變異進化之路,他的一部分“生物構件”表現形式和威力,為後麵可能進行的交流做鋪墊。
很快,疾奔而來的向坤如一頭蠻牛般,精準地撞到了隱身狀態下的良先生,帶著他直飛出去六七米,一起撞在樹上,打旋著飛出。
向坤馬上從地上彈起來,又再準確地鎖定良先生的位置,撲了過去。
被這一撞後,良先生迅速對向坤的身體素質做出了一個判定,也不再玩什麼花哨的活計,直接迎上去與他近身肉搏。
兩人的攻擊都沒有任何的“招數”可言,都是靠著近乎本能的瞬間反應進行擊打、錘擊,速度極快,力量極大。
雖然之前已經看過向坤的變異數據記錄文件,對向坤的身體素質、運動能力有一定的預計,但真的交手後,良先生還是有些意外,向坤的身體強度,不論力量、速度、反應,都比他預料的要強不少。
而且打法很凶猛,有種一往無前、同歸於儘的狠勁,完全不符合良先生之前做出的“斯文、理性、沉穩”的性格判斷。
不過想到向坤剛轉化為“食血生物”沒多久,就乾掉了“巨型貓頭鷹”,搏殺經驗應該還是有的,良先生便又釋然了。
當然,向坤力量、速度、反應雖然超出他的預料,但和他對比起來,依然還是有一定差距,這還是他沒有使用提升力量的“生物構件”前提下。
雖然整體上向坤是狂攻的態勢,但在身體強度比良先生要差很多的情況下,卻是他先傷痕累累,兩手、兩臂、關節、肋骨都受創,看起來頗為淒慘。
良先生在把向坤短暫逼退一瞬後,顯出身形,用他那標誌性的低沉沙啞如金屬摩擦的聲音說道:“向坤,停手吧,你不是我的……”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向坤已經再度衝了上來,這次手中握著一柄短刀,飛躍而起,從上往下捅了過來。
這是什麼找死的打法?
良先生也沒想太多,準備直接抬腿來個正蹬,把向坤踢飛出去再說。
但沒想到的是,向坤躍起後,卻是提前把手中的小刀向他擲了過來,手腕手臂的擺動幅度很小、很隱蔽,那刀卻像是離膛的子彈般,突然爆發出了不正常的速度,眨眼便至麵前。
他隻能本能躲閃,肩膀被那小刀劃過,竟是被撕開一條口子。
他還沒站定,向坤已是再度撲了過來,又纏鬥在一起,這次向坤全力進攻他被割傷的肩膀。
良先生雖然仍覺得自己完全掌控著局勢,對向坤有著絕對的實力優勢,但麵對向坤這牛皮糖式的纏鬥,也是有些惱了——他也發現,向坤雖然身體強度比不上他,力量、速度也都要不如,但是身體的恢複速度卻是出奇的快,明明確定斷掉的指骨,在六、七秒後再次交手時便已經完全複原,這種恢複速度,即便是對“食血生物”而言也是快得離譜,超出了他的認識,並且這還是在搏殺過程中同時進行的恢複。
於是良先生也不再控製著出手的分寸,準備先暫時剝奪向坤的運動能力,反正以其展現出來的恢複能力看,沒那麼容易掛掉。
當向坤再一次靠近纏鬥的時候,良先生的右拳忽然變成了鋒利的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繼續刺進了他的肩膀,然後依靠著力量優勢,直接推著他後退,把“手刀”延長,將他“釘”在了樹上。
但他沒想到的是,向坤被刺穿疊在自身肩膀上的手掌,直接用出蠻力,往前推去,任傷口被撕開擴大,整個手掌被撐爆血肉橫飛,肩膀也借勢以擴大傷口為代價,向前一提,拉近了雙方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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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先生另一手立刻變成鉗子,準確地卡住握拳襲來的向坤左手。
但下一瞬,向坤的大光頭竟然直接對著他的腦袋砸了過來,狠狠地轟了一記頭槌。
噗的一聲悶響,向坤的光頭爆出血花,看著十分淒慘。
良先生的頭盔雖然沒有破損,但腦袋也被這勢大力沉的一擊打得一懵。
雖然向坤的腦袋看起來慘得多,卻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在頭槌之後,毫無遲滯地雙腿屈起,一齊往前蹬去,將良先生蹬飛。
良先生馬上就穩住腳步,並沒有失去平衡,他再抬眼看去,卻看到向坤抹了抹光腦門,那血液已經消失,又是一個光亮的額頭。
原來恢複速度才是他的殺手鐧?
良先生嘿地笑了一聲,主動向向坤衝了過去,太陽快要下山,他準備早點結束戰鬥。
但他身形剛動,便看到向坤從手中彈出一枚硬幣。
那硬幣在空中飛快翻轉,他心中卻是本能的嘎嘣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