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回來了!”
在大鐘寺旁邊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唐子風掏鑰匙打開一套單元房的門,大聲地對著屋裡喊著。
“子風回來了!”
母親許桂香從臥室跑出來,欣喜地喊道。她忙不迭地給唐子風拿拖鞋,又接過他手裡並不沉重的行李,同時嗔怪地抱怨道:“怎麼又不提前打個電話回來,弄得家裡都沒啥吃的。對了,你爸到公司去了,中午不回來呢。”
唐子風笑道:“我就是故意不打電話回來,以便檢查一下你和爸平時都在吃什麼。媽,咱們家現在好歹也算是有錢人家了,你和爸平時彆太節省,就算我和子妍不在家,你們也應該吃得好一點的。”
“我們平時吃得好著呢!”許桂香說,“你爸負責買菜,每天不是肉就是魚,一星期起碼買一隻雞回來吃。你說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吃什麼雞啊!”
“哈!”唐子風笑道,“一星期吃一隻雞算什麼,爸喜歡吃,就買給他吃就是了,公司現在一天賺的錢,夠你們二老天天買雞吃了。”
“我和你爸怎麼就是二老了?”許桂香瞪了唐子風一眼,不悅地說道。
農村人生孩子早,唐子風出生的時候,他父親唐林才20歲,母親許桂香是19歲。如今,唐子風25歲,唐林45歲,許桂香44歲,照高校裡的標準,他倆都是屬於可以申報“青年教師獎”的,被稱為“二老”的確是有些不中聽。
過去在農村的時候,許桂香倒也不在乎彆人說她老,與她同齡的婦女抱孫子的都已經不少了。可自從來到京城,許桂香的觀念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發現周圍那些歲數比她大得多的人,還穿得花裡忽哨的,到處扮粉嫩新人。
女人都有那麼一點爭強好勝之心,許桂香察覺到自己與周邊的城裡人在裝束、氣質上存在差異的時候,就開始刻意地改變自己了。唐子風前幾次回京城探親的時候,注意到母親正在努力地學習城裡人的打扮,卻因缺乏名師指點,弄得頗有一些不倫不類。他於是假托唐子妍的名義,請來肖文珺擔任許桂香的服裝顧問。
肖文珺是企業子弟,屬於城裡人的範疇。楚天17所是軍工單位,人員來自於五湖四海,還有不少海歸,生活方式上還是比較時尚的。肖文珺從小在自己母親身邊耳濡目染,對於中年婦女該如何打扮頗有一些心得。
有她的指點,再加上一個不差錢的唐子風作為後盾,許桂香全身上下的服飾都換了個遍,甚至還擁有了兩個低調奢華的進口名牌包包,走出門去與高校裡那些知識女性也沒什麼差異了。當然,這是在她沒開口說話的前提下,她那口標準的東葉口音,實在不是三兩天就能夠改變過來的。
依唐子風的愚見,老爹唐林也應當重新包裝一下,40來歲的男人,打扮一下還是頗有魅力的。他最初向許桂香談到這個計劃的時候,許桂香極為讚同,錯就錯在唐子風嘴欠,來了一句“以老爸的相貌,打扮打扮找個20來歲的大姑娘也沒問題”,許桂香聞言臉色大變,當即就把已經製訂好的計劃撕巴撕巴扔進垃圾桶了。
於是,唐林就隻好保持著在農村時候的本色,充其量就是置辦了一身不太得體的西裝,以便上班的時候不會被公司的新員工們錯認成外聘的保潔。
“子風啊,上一屆‘五三’的銷售統計做出來了,公司利潤有3700多萬!你說,你和梓傑做的事情,不犯法吧?”
許桂香從冰箱裡拿了些速凍水餃,進了廚房,一邊給唐子風煮餃子,一邊與唐子風聊著閒事。
按照唐子風與王梓傑的設計,唐林和王梓傑的父親王崇壽一個擔任公司的董事長兼副總經理,另一個擔任總經理兼副董事長,其實就是合作管理。至於許桂香和王梓傑的母親,則分管公司的後勤和行政,也屬於公司高管之列。
許桂香原本隻是一個農村婦女,名義上是初中畢業,但水平僅限於會做四則運算,連解方程都沒學過。到公司任職之後,為了幫兒子守住這份產業,許桂香努力學習,如今也懂一些財務會計方麵的常識了,說起公司的利潤啥的,並不覺得陌生。
唐、王兩家的“四老”初到京城時,聽唐子風和王梓傑介紹公司的經營情況,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原先就知道兒子在京城開公司,賺了點錢,卻怎麼也想不到公司的利潤居然是以千萬計算的。要知道,他們在農村種田,辛苦一年也就能賺到三四千塊錢,而兒子們卻能夠賺到三四千萬。
四位老人的第一念頭都是兒子是不是乾了什麼犯法的事情,經過再三確認,又經過這一段時間親身參與公司管理和經營,他們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一點。此時許桂香向唐子風發問,也不過是老母親的習慣性嘮叨而已,其中擔心的成分甚至不及得意的成分。
“這點利潤算什麼?”唐子風輕描淡寫地說,“過個十幾年,3000多萬想買一套咱們現在住的這種房子,都不一定能夠買得到。回頭咱們囤上十幾二十套房,以後你們二老光收房租都能收得手軟。”
“囤什麼房!”說起房的事情,許桂香就氣不打一處來,“家裡蓋了新房子,我們還沒住上幾天,就搬到京城來了。早知道要在京城買房,咱們還在老家蓋房子乾什麼?”
“放著啊,以後回鄉下度假也用得上吧?”唐子風說,“不過在京城多買幾套房子是很必要的,趁著現在價錢便宜,而且還不限購。以後買房的人多了,一家規定隻能買兩套,外地人還買不了。”
許桂香顯然對於這種預言沒什麼興趣,她看著唐子風說道:“買不買房倒無所謂,你和文珺的關係怎麼樣了?家裡這麼大,你們真要結了婚,也用不著搬出去住吧?住到家裡,我們還能給你們帶孩子。”
“你和我爸不會已經商量過輪流接送孫子上中學的事情了吧?”唐子風笑道,“這都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人家肖文珺現在是清華博士,我是東葉一個工廠裡掄管鉗的,人家能不能看上我還兩說呢,你們居然就能想到結婚的事情上去,這也太超前了吧?”
許桂香知道兒子到城裡讀書之後就染上了胡說八道的毛病,她也不去批駁,而是自顧自地說:“我覺得這姑娘不錯,學曆高,長得又漂亮,家裡還是高級知識分子,有教養。你看,我就是一個農村婦女,她也不嫌棄我……”
“她敢!”唐子風立馬就變了臉,牛烘烘地說,“反了她了,還敢瞧不起我娘。把我惹急了,連她爹一塊收拾了。”
“說什麼呢!”許桂香立馬就給了兒子一巴掌,拍在唐子風的後腦勺上,“你不說文珺她爸是什麼軍工單位的總工嗎,你敢這樣亂說?”
“總工乍了?”唐子風說,“老肖兩口子在五朗市區買了一套大房子,用的錢就是我幫他女兒賺的。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不送個女兒給我,說得過去嗎?”
“這麼說,你和文珺已經確定關係了?”許桂香眼睛一亮。
“沒有!”唐子風斷然否認,“我和她就是合作關係而已,甲方乙方,你明白吧?”
“什麼甲方乙方,我跟你說,你可不許到處花花草草的,定下是誰就是誰,不能腳踩兩隻船,知不知道?咱們家現在雖然有點錢了,也得對人家姑娘負責。你不在京城的時候,文珺有時候還會打電話過來,問我們生活上有沒有什麼麻煩的事情,說有麻煩就跟她講,不用客氣。你說說看,人家如果對你沒意思,會這樣做嗎?”許桂香說。
“還有這事?”唐子風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說:“這丫頭倒一向是個熱心人。到我那裡去住了幾天,就跟我那個小保姆混得鐵熟,現在還經常給她寄參考資料。我想可能是因為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交代過她照顧你們,所以她時不時給你們打個電話,也就是完成個任務而已。”
許桂香對於兒子的解釋很是不滿,但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或許年輕人之間的那點事情,不願意讓老人知道……
咦,自己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是老人呢?我明明不老的好吧!
“子風,你這次回京城,能住幾天?”
許桂香把煮好的餃子盛出來,交給唐子風,然後與唐子風一道回到餐廳,看著唐子風坐下吃餃子,自己站在一旁問道。
唐子風吃著餃子,含含糊糊地說:“兩三天吧,在這邊還有一些事情要辦。”
許桂香說:“那你會去找文珺嗎?”
唐子風說:“當然要去找……,媽,你彆這樣看著我,我去找她,跟搞對象沒一點關係,我托她給我們設計了一個新產品,她給我打電話說還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我是去跟她討論新產品設計的。”
“嗯嗯,討論啥都行。”許桂香說,“你什麼時候去,提前跟我說一句,我做點好吃的,你帶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