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件琉璃佛通體黃色，美輪美奐，其品質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給人佛光普照的感覺，怎麼看，都是一件非常珍貴的寶物。
彆人不知道內情，葉欣卻知道的，這件琉璃佛，是海外一位華人偶爾發現，買了下來，然後捐給他們博物館的精品。
這是經過專家鑒定，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直播間的觀眾聽到胡哥那句話，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博物館都混進贗品的話，那還得了？細思極恐呀！
“假的？不會吧？這可是博物館。”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不要說這些省博物館，就是故宮博物院，我不相信每一件都是真的。人力有時窮，整個博物館，管理那些文物的人手就那麼點，能每一件都認真鑒定過？”
“可是，看這一件，光彩奪目，算是比較引人注目的一件寶物，怎麼也會得到更多關注吧？這樣的寶物，不應該認真鑒定過的嗎？”
“認真就不會出錯的嗎？專家也是人，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我相信胡哥的判斷，至少目前為止，他沒有讓我們失望過。”
……
“什麼意思？”葉欣忍不住問道。
胡楊將銅雕像放下，拿起那件琉璃佛像，放在燈光下。整件佛像就散發出迷人的光芒，誰看都不像是假的。
但是，胡楊卻很清楚，這是一件技藝非常高超的琉璃器。鍛造這件琉璃佛的人，似乎掌握了古代琉璃的燒法，所以才會讓人難以辨認。
“它是一件十分高明的高仿品。”
琉璃，中國漢族傳統手工藝品之一，用各種顏色的人造水晶為原料，采用古代青銅脫蠟鑄造法高溫脫蠟而成的水晶作品。
前麵，胡楊就跟大家介紹過，古代製造琉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西周時期，最初製作琉璃的材料，是從青銅器鑄造時產生的副產品中獲得的，經過提煉加工然後製成琉璃。
到了漢代，琉璃的製作水平已相當成熟。但是冶煉技術卻掌握在皇室貴族們的手中，一直秘不外傳。由於民間很難得到，所以當時人們把琉璃甚至看成比玉器還要珍貴。
事實上，到了元朝，古法琉璃的燒製之法已經失傳。
如今，我們看到明清時期的琉璃器，其實和漢唐時期的工藝已經不一樣，找不回琉璃最初的韻味。
而眼前的這一件琉璃佛，居然能看到漢唐時期琉璃的影子，估計是琢磨出那時候燒製琉璃的方法。
葉欣皺眉：“證據呢？”
胡楊組織一下語言，跟大家說道：“這是一尊阿閦（chu）佛，說阿閦佛，大家可能不怎麼理解，也就是大家認識的不動如來佛，五方佛中的東方佛。
說實在的，不提這叫什麼佛，就單從琉璃本身出發的話，剛看到這琉璃的時候，我都認為是漢朝的物件。”
“難道不是嗎？”
葉欣自己也曾經用放大鏡觀察過的，這些那麼多文物，她不敢說自己每一件都認真看過。但這件琉璃佛，她是認真看過的。
如果用放大鏡看的話，就能觀察到局部有棉樣的霧狀物，器型小巧，色調單一，是古琉璃器皿的主要特征。
胡楊搖搖頭：“肯定不是，雖然這佛的下方位置，甚至出現一點泌色，看上真的和漢代的沁色沒太大區彆。
大家不要急，聽我慢慢說。”
其實，這一聲不要急，主要還是跟葉欣說的。博物館出現贗品，這種事情可能讓她有點難以接受，但事實就是事實。
“好，那你分析一下。”葉欣冷靜下來。
剛才，她確實有點焦急了。其實，博物館出現贗品，並非什麼稀奇事，很多博物館都出現過同樣的狀況。
但是，這琉璃佛，是他們博物館認真鑒定過的，畢竟是華人捐贈。
而且她自己也觀察過，沒發現什麼問題。
最重要的是，現在胡楊正在直播，幾十萬人正在看。這種事情一旦被證實，有點打臉的感覺。
前麵那件柴窯瓷器，就讓他們有點難堪的，但能發現一件柴窯瓷器，其他所有的不堪，都可以接受一下。
當然了，葉欣其實還摻雜了一點私人的感情在裡麵。
捐贈這件寶貝的華人，曾經多次向他們博物館捐贈流失海外的文物，是一位很有愛國心的老先生，葉欣很敬重。如今，那位老先生已經過世，所以聽到胡楊說這是假的，一時間有點控製不住情緒。
“琉璃鑒定，有三個準則，你知道吧？”
葉欣點頭：“色、形、味，有問題嗎？這種色彩，漢朝是有的，形狀的話，其實看不出，因為這是經過雕琢的。味道出了問題？”
“色包括顏色、透明度和質感，這是鑒定琉璃的第一法則。
由於琉璃的顏色是通過特殊的配方來達成的，每個朝代、每個時期都有自己特有的配方和顏色偏好，而且由於地域和科技水平的限製，越早得朝代配方就越匱乏。
藍色，是早期琉璃最經典的顏色，如果大家看到是純綠色的，那肯定不是漢朝的，漢朝的琉璃沒有純綠色的，都是帶著一點藍色。
黃色的話，漢朝不是沒有，但也很少。這一點，我們無法做辨彆。”胡楊跟大家解釋。
“不過，說到透明度的話，漢朝應該是極少這麼透明的琉璃器。”
他告訴大家，我國古代是很少使用透明琉璃，除了一些進口的器皿之外。所以現在市麵上到處飛的透明戰漢琉璃，基本都可以定性為假貨，或者進口產品。
唯一的例外，是羊城合.浦出土的一些多棱白色透明琉璃珠，這些珠子的矽比例特彆高，可能是南亞的一個很特彆的琉璃係統的產品。
“少，不代表沒有。”葉欣說道。
“嗯！確實，這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麼，我們就說形吧！其實，經過雕琢，反而更加好辨認。
漢朝的雕琢技術，辨識度是很高的，你可能忽略了這一點。
大家還記得我說過的漢八刀嗎？國力強盛的秦漢時期，在玉器製作上，一變纖巧繁細的作風，表現出雄渾博大，自然豪放的藝術風格。
但這尊如來佛，刀法細膩，不是漢八刀的風格。”
葉欣聽了，忍不住搖頭：“這也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漢八刀確實是漢朝雕琢技術的代表，但它不能代表整個朝代，總會有例外的。
所以，你如果是從刀法上分析，就有點牽強了。”
就在這時候，直播間忽然有人發言：小乘佛教好像是唐朝進入中國的吧？漢朝的時候，雖然有佛教，但都是從西亞傳過來的大乘佛教。如來佛，傳統意義上，就是指釋迦牟尼佛，也就是小乘佛教的佛。
嗯？
胡楊有點驚訝！居然有觀眾說到其中一點上。
他點頭：“沒錯！這位兄弟說到了第二個疑點上。華仔，加一下這位兄弟的微信，給他發個紅包。”
直播間的其他人一愣，這樣也行？早知道，他們也認真一點分析。
要知道，胡哥發紅包，可不是幾毛錢、幾分錢那種，領取都怕自己虧了流量費那種，怎麼也是千元起步的吧？
呃！葉欣忽然皺眉，想要說點什麼，反駁這個觀點。
這時候，胡楊開口：“當然，這也不能完全說漢朝就沒有一丁點的小乘佛教。
我們也知道，小乘佛教基本上是從古印度傳進來的。秦漢的時候，中共就和西域有著很深的貿易來往，文化交流比較頻繁。
古印度雖然沒有和我們直接交流，但通過西域這個中間站，多少還是會流傳到一點文化進來。”
葉欣聽了，也忍不住點頭，感覺這種分析比較靠譜、嚴謹。
“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這佛身上。造這尊佛的人，似乎也不甘寂寞呀！留下了他的記號，你看這裡。”胡楊指著琉璃佛身上的一個位置。
那是佛教的一些符號，乍一看沒什麼毛病，但組合起來就有點意思了，好像是一個人的暗號。
胡楊把組合的方法跟葉欣說一下，葉欣聽了一驚一乍。
這時候，很忙的方館長居然來到了大家的身邊。其實，方館長隻是路過，不放心彆人動手，剛和幾位博物館的元老，一起將那件柴窯瓷器送去放置。
經過這裡，看到胡楊他們正在討論那件琉璃佛，才走進來。
葉欣說話都有點結巴：“館長……這……琉璃佛好像……有問題。”
方館長點頭：“我知道。”
咦？
胡楊等人很意外，直播間的觀眾也吃驚，這是什麼操作？知道是贗品，還放在博物館？
彆說其他人，葉欣都有點不明白地看著方館長。
方館長神情複雜地看了眼那琉璃佛，臉上流露出懷念的表情：“當時，我們就看出這件琉璃佛有問題，但老先生的兒子私下告訴我，他父親沒多少日子了。
為了不讓秦老先生帶著遺憾走，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把它當真的。這也是為什麼，這件琉璃佛從沒有對外公開。”
直播間的觀眾聽了，都愣住，心中忽然滿滿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