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這邊正在和秦業吃酒,剛才為他們送茶的小丫鬟,這時候卻偷偷的跑到後宅。
這後宅不同於彆處,和秦府的其他地方簡直是兩個世界,各處設計精巧非常,雕梁畫棟都是經過名家之手,雖然小但是卻精致。光這一處所花費的銀兩就不少。如果是彆人進來看到,一定會驚奇這個地方的奢華,如果不論大小,隻論其精致的話,許多的王公貴族的府邸也不如它了。
小丫鬟來到後宅,來到一處設計精巧美輪美奐的秀樓下,對上麵喊了幾句,“瑞珠,瑞珠你快下來,我有事和你說。”
不一會兒樓門便開了,從樓內走出一個小丫鬟,長得是清秀可人,但是臉上卻帶著幾分傲氣。見到喚她的小丫鬟沒好氣的說:“叫什麼叫,叫魂呢?小姐正在樓上作畫,被你這麼一叫毀了好大一張紙。”
那小丫頭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禮,於是吐吐舌頭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對於瑞珠剛才說話的語氣,可能已經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也不氣惱。而是鬼頭鬼腦的朝她招手。
瑞珠看她這神秘的樣子,便走到她跟前說:“有什麼事這麼神秘?”
那小丫頭笑著說:“這可是小姐的大事,我如果對你說了,你可要賞我的。”
瑞珠一聽她這話立馬警覺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塊散碎銀子,遞給她說:“給你,少不了你的,現在可以說了吧?”
那小丫頭四下瞧了瞧,見四下裡無人,才對瑞珠說:“剛才有人來給小姐提親了,老爺已經答應。過幾天對方就要來送聘書了。”
瑞珠聽了這話眼睛立刻就豎了起來,怒聲對這小丫鬟說:“你可不要亂說,要是壞了小姐的名節,看老爺怎麼收拾你。”
“我好心來給你報信,你不信也就罷了,還要誣誑與我,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小丫頭說著便生氣的要往外走。
瑞珠一看這小丫鬟不像是說假話,趕忙把她攔住,給她賠不是道:“好姐姐,饒過我這一著吧,剛才是我說錯了話,你就彆往心裡去了。”說完又從懷中取出一塊銀子,塞在她的手中。
小丫鬟這才轉怒為喜,回身對他說道:“我是和你說真的,現在求親的賈老爺還沒有走呢。正和老爺在前邊喝酒。”
“是哪一位賈老爺,咱們未來的姑爺是哪一個?”瑞珠焦急的問道,這可是關係到小姐的終身幸福,小姐莫不下臉來問,隻有她這個貼身丫鬟來了。
那小丫鬟羨慕的說道:“咱們小姐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剛才提親的是榮國府的賈政賈老爺,是給他的大兒子來為小姐提親的,可惜隻是個庶子,如果是個嫡子那就完美了。”
瑞珠聽了這話心裡就是一慌,自己未來的姑爺怎麼隻是一個庶子,彆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姐看起來溫良賢淑,其實在內裡是一個多麼心高氣傲的人,現在隻得嫁一個庶子,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
瑞珠又和這丫鬟聊了幾句,才把她打發走。然後回到秀樓,關上門。這才向秀樓的二樓走去。
瑞珠上了二樓,來到一間精致的書房內,這書房內一麵牆是一排書架,上麵放著滿滿的都是書籍,書架旁便是書桌,黃花梨做的桌凳,經過能工巧匠雕刻而成。在旁邊便是多寶閣和外邊隔開。這多寶閣上放置的都是,各色精致瓷器,白玉的擺件,翡翠的雕件。隻這一架子的東西,就夠普通人家消受幾輩子。
在外間還有一個檀香木做的大案,有一位小姐在那裡作畫,畫的是一副踏青圖,隻見這小姐增一份增肥,減一分則瘦,眉宇間既有端莊又有俏麗,身材婀娜多姿,當然以為是畫中的仙女,而不是凡間的女子。
瑞珠來到這小姐身邊欲語還休,眼中滿是不安。
那小姐在她來到身邊,已經知道了。見她這樣的扭捏,便問道:“有什麼事下去這麼長時間,上來就是這副樣子,有話就直說,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瑞珠這才開口說道:“小姐,剛才在前麵伺候的小丫頭,過來給我報信。說是老爺已經給你許配了人家,現在老爺正在前院和親家公吃酒。”
那小姐聽她這麼說,好似混不在意的問道:“給我訂的是哪一家?又是哪一位公子?”說完這話已經是滿臉通紅,臉上好像抹上了一片胭脂,又有了幾分嫵媚。
瑞珠嘟著嘴沒有說話,而是偷偷看了小姐一眼,那小姐見她這副模樣,心裡邊有了不好的預感,不確定的問道:“莫不是出了什麼差錯?你倒是快說呀,急死我了。”
瑞珠這樣實在是瞞不住,這才說道:“小姐,人家倒是不錯,是京城中有名的榮國府。隻不過……”
關係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那小姐也顧不得羞澀,焦急的問道:“隻不過什麼?”
瑞珠一咬牙一閉眼,說道:“隻不過不是榮國府的嫡子,隻是一個庶子。”
那小姐聽她這麼說,才鬆了一口氣,嬌嗔的罵道:“你這個死丫頭,嚇死我了,我當是什麼事原來隻是這個。若隻是個庶子,倒也省了許多麻煩。將來隻要兩個人好,光這一屋子東西,還怕沒飯吃。”
其實這小姐心中也有幾分的失望,剛才的話隻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瑞珠一想也是這樣,小姐雖然不是老年親生,但是老爺對小姐卻疼到骨子裡。這些年來給小姐準備的嫁妝,恐怕比留給府裡少爺的要多幾倍?
隻是沒有想到她們小姐心高氣傲,表麵上雖然不在意,心中卻添了百般的愁腸。
到了下午的時候,有小丫鬟前來稟告,說是老爺讓小姐去他的書房裡一趟。
於是這小姐便帶著丫鬟瑞珠,輕移蓮步,到了後宅秦業的小書房。一進小書房,這小姐便向秦業施禮,這秦業不知是為何,卻向旁邊側身,隻受了她半禮。
那小姐好像有司空見慣,並沒有什麼彆的表情,而是柔聲問道:“爹爹,喚女兒來不知有什麼事。”
秦業這時才回到書桌旁坐下,然後讓這小姐在下手坐下,這才對她說道:“可卿,我為你定了一門親事。那家也是個好人家,你去了他家我也就放心了。”
原來這小姐喚作秦可卿,便是秦業抱養的女孩。
原先秦業夫人早亡,由於無兒無女便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並一個女兒,可是後來包養的兒子卻無故的夭折了。隻留下秦可卿這一個女兒,秦業於是對她待若掌上明珠。
如果知道內情的人恐怕就要疑惑。秦業在五十歲上下時為什麼不從那遠房兄弟處過繼子女,而偏要到養生堂中去抱養孩子呢?抱養孩子一般是為了接續香煙、傳宗接代,按說抱養一個男孩也罷了,怎麼又偏抱養了一個女孩?既抱養來,怎麼又對那兒子馬馬虎虎,竟由他輕易地死掉,而獨活下了秦可卿,既然從養生堂抱養兒子並不困難,那兒子死掉後何不緊跟著再抱養一個?這些都令人疑竇叢生。
而接下來沒幾年,秦業便有了一個兒子,這便是秦業親生兒子秦鐘,這說明秦業並不是不能生育。這其中的奧秘就更讓人的仔細琢磨一下了。
秦可卿聽秦業這麼說便低下頭,輕輕的說道:“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的婚事父親做主便是。”
秦業摸著胡子,滿臉的輕鬆,好像是放下什麼千金重擔,他笑著對秦可卿說:“雖說如此,還是要知會你一聲。讓你知道是哪一家的男兒。”
秦可卿聽秦業這麼說,隻是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
秦業繼續說道:“我給你說的這家才俊,乃是榮國府的庶長子。”說到這裡還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的平靜。
秦業這才又說道:“你彆小瞧了這個庶長子,這人可是非同小可。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現在已經被皇上封為舞陽侯,宣府鎮節度使,可以說是位高權重。而且皇上在榮國府旁已經為他修了府邸,你嫁過去隻要管好自己的府宅,其他的事也不用你去參與。”
秦業這樣囑咐她,也是知道榮國府中的情景,將來榮國府恐怕是有賈政的兩個嫡子繼承了。而這個庶長子恐怕不會得到任何的財產,不過幸虧這個庶長子還算是爭氣,這小兩口成婚以後也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
秦可卿聽了秦業的這番話,麵上雖然不顯,但是心裡卻忍不住一陣歡喜。
雖說剛才她嘴裡說著不在乎庶長子的身份,但是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的失望。
畢竟嫡庶之分,古已有之。庶子一般都在家中不受待見。她嫁給庶子之後,雖然憑借自己帶過去的嫁妝,將來生活不愁。但是哪一個女兒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有出息的,而不是靠妻子的嫁妝過活。
現在聽秦業這麼一說,這才知道這個庶長子,比榮國府的那些少爺們強了十倍百倍。
想來這個上進的庶長子恐怕也是個苦命人,否則也不會十幾歲的年紀就到邊關打拚,就是有榮國府的幫襯,能夠迅速崛起,但是如果沒有他本身的努力,也沒有今天的成果。
到現在秦可卿算是心滿意足了,但是又對自己未來的夫婿感到了一絲的心疼,想來他在榮國府中過得並不好。不過想想也是,就連一般的庶子在府中也會受到歧視,更何況他是個長子,必然會被當家太太針對,想來年幼的時候,一定是在苦水中泡大的,這如何能不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