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城。

皇宮之內。

楚帝高坐其上。

他眼神黯然，氣息依然威嚴沉厚，但實際上，已有虛浮之感。

無論是攻伐聚聖山，還是與莊冥聯手應對七大古老仙神，他都傾力而為，借用了浩浩國勢。

大國之勢，不可輕用。

屢屢動用，恐有不穩。

以他如今動用的力度來推算，接下來十年之間，大楚王朝恐是天災人禍不絕。

以運勢來說，是大楚國運受損，而災禍四起。

用修行人的眼界來看，是他借用山河大勢，故而各地靈韻不穩，怕有山崩地裂之兆，天有風雨難測之災，長久之下，各地旱災、又或是洪澇等等，恐難以製止。

而災情之下，各地賑災，必要損耗國庫積累，減弱大楚底蘊。

各地不穩，人心浮動，如有心懷叵測者，恐有叛亂造反之勢。

而且官印之下，修行人皆要受他所製，但屢屢動用之下，官印不如之前大勢，所以各地官員，文臣武將，在官印和軍令上麵的助益，也會憑空削弱一些。

例如原先的一府掌印府尊，金丹大成，得大楚官印之力，可敵真玄二境，如今國勢減弱，或許堪堪能與真玄初境並肩。

並且，官印加持之威減弱，對於各地官員的製衡，恐也有減弱。

如此一來，各地官員，若得相應法門，掙脫官印束縛，叛了大楚，也並非異事。

這就是屬於楚帝的隱患！

大楚王朝，一國之力，能讓他這真玄九印，天下無敵。

但是過度動用國勢，自身不足以鎮壓其中隱患，便是災禍。

而這也是諸多古老仙神，能夠容得下大楚王朝，容得下他這位楚帝的原因。

因為，古老的仙神，有製衡他的方法。

“相反之下，那頭真龍，他們製衡不住。”

楚帝深吸口氣，說道：“不過，朕既然與莊冥聯手，斬殺七宿，他們必然也會忌憚於朕，接下來大楚王朝之內，恐災禍四起，意欲對朕加以壓製……但那真龍的處境，應該比朕還要艱難，因為他們隻想要壓製於朕，確實想要斬殺真龍。”

他這般念著，看著手中的國印。

國印威勢，大不如前。

隱隱有黯淡之意。

“陛下……”

大國師呂乾青，神色異樣。

國印黯淡，官印黯淡，軍令也黯淡。

甚至如今大楚王朝的軍隊，都不再那般強大。

從修行者的眼界說，是軍令之力受挫。

從世間層次來說，應該是大楚王朝勢弱，各地將領異動，軍心惶然不安，恐糧餉也有不足，而影響戰力。

“自古以來，修行之路，劫數無窮。”

楚帝沉聲說道：“這一次，他主動引劫，或許是想要借助劫數，成就天龍……說得透徹一些，他或許是要借諸天仙神之力，以生死之間，激蕩上古真龍血脈，成就天龍之身。”

呂乾青停頓了下，說道：“他會如願嗎？”

楚帝微微搖頭，說道：“這樣難說，他一向謀算極深，朕與你猜測的結果，他必然也猜測過，可是，那些古老的仙神，也未必都會如他所願。”

呂乾青遲疑道：“那麼陛下與他的甲子之約？”

楚帝自嘲一笑，道：“你當這甲子之約，對聚聖山有利不成？”

呂乾青沉吟道：“從明麵上來說，我東元大軍折損近半數，但仍有半數，如再調各路大軍，聚億萬之數，憑陛下之力，憑軍陣加身，未必不能正麵與真龍一戰！”

楚帝歎道：“但不足以屠龍！”

呂乾青陷入沉默之中。

楚帝說道：“不談溫離等人，單是傾儘舉國之力，與真龍一戰，也都沒有益處，反而調動各處兵力之後，各地空虛，加上動用國印過甚，恐各地叛亂，大楚或將分崩離析！”

呂乾青低聲道：“所以陛下不能戰！所以陛下也恐聚聖山方麵，對今日之事，進行報複，反攻我大楚疆域，所以定下甲子之約？”

楚帝點頭說道：“但這對大楚，並不是一件好事。”

呂乾青為之默然。

大楚王朝，如今隱患加劇。

但是以楚帝雄才大略，仍可鎮壓，再以數年光景，還可恢複近年來的昌盛大勢，甚至造就大楚王朝前所未有之勢。

可是，無論大楚如何興盛，終究也隻有東洲的七成地界。

未能一統東洲，楚帝便無法具有鑄鼎仙神的力量。

或者說，先前率軍攻打聚聖山，禦駕親征的那位楚帝，就已經是楚帝所能夠達到的最高層次！

想要再進一步，便要攻打聚聖山，奪下其餘三成地界！

可是，這便陷入死局。

欲戰聚聖山真龍，須有鑄鼎之力！

而要鑄鼎之力，便要征服聚聖山，收餘下東洲三成地界。

可是力不足鑄鼎仙神，便戰不過聚聖山！

“朕已無進步之望。”

楚帝沉聲說道：“但真龍還有進步的。”

真龍血脈，不受天門製衡，可以化身天龍。

當然，化身天龍，也絕非易事。

可是，莊冥即便不入天龍之境，仍然還有更進一步的希望。

因為莊冥在聚聖山，定下了東勝王朝。

而在聚聖山之後，是三成東洲地界。

“朕有七成東洲，仍不如真龍那般強大。”

楚帝說道：“朕再有三成東洲，便可並肩仙神……那麼，若這三成東洲大勢，落於真龍之身呢？”

呂乾青默然半晌，說道：“當更勝於鑄鼎初成的仙神？”

楚帝點頭說道：“朕定下甲子之約，免他來攻大楚王朝，但那三成地界，他不會放棄，而他一旦要取那三成地界，必然要成世間公敵！對於許多古老的存在而言，他統合那三成地界，不亞於想要化身天龍，鑄鼎成仙！”

真龍與他不同！

他失去了國印大勢，隻是真玄九印。

真龍失去了國印大勢，依然眼下這樣是強大到了極點的真龍。

沒有任何一方，願意看見這樣強大的真龍。

沒有任何一方，願意看見真龍無敵於世，而臣服於這後輩龍族之下。

甚至對封閉天門的大神通者而言，打破這樣的平衡，不是一件好事。

他定下甲子之約，是想要在這甲子之內，韜光養晦，讓真龍高高在上，顯露於世，吸引所有仙神的目光。

當然，首先這頭真龍，要度過眼前這場劫數。

——

學士府中。

劉越軒已經歸來。

此番戰敗，他作為東元大軍的眼睛，作為學士府最高官員，難免問責。

何況，諜報部之人，都隨他歸來，而天機閣眾人，則無一歸來，生死不知。

這關於派係之爭，又要細查一番。

“劉四平，帝師有令，讓你將此行一切經過，書寫下來，呈於陛下。”

中年麵貌的官員，神色異樣，歎息說道：“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我也信得過你，便如實與你說一句……此次陛下懷疑，大楚之內有各處眼線，不乏聚聖山藏入來的諜子，如今你嫌疑不小，如若無法自證清白，恐性命堪憂。”

劉越軒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我若自證清白了呢？”

中年官員說道：“我親自為你請命，由你主事，清查大楚內部，查出各方的奸細，也算戴罪立功！”

劉越軒微微點頭，說道：“此次諸事，我已儘力，奈何大將軍唐勝武不聽勸告，天機閣唐浩成年少輕狂，紙上談兵，但真要說來，我為戰場之上的學士府最高官員，無論如何，罪責也仍在我，我願領罪，關於期間一切，我已書寫完畢，請呈上皇宮……至於戴罪立功的請命帖，您老替我書寫一封罷。”

中年官員點頭說道：“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