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0章 黨侯的智慧(1 / 1)

漢世祖 羋黍離 1403 字 1個月前

第1860章黨侯的智慧

蘭園之前,一場針鋒相對,以虎頭蛇尾的結局告終。表了下態,安排好人手,黨進也就不再搭理潘佑,依舊一副蔑視的態度,轉身回他的莊園內去了。

明明微佝著腰,但那股桀驁的氣質顯露無疑,堂堂的京畿道主政官員,到了家門前,連門都不讓進。

寒風之中,潘佑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笑容,但那種尷尬誰都能感受得到。跟隨而來的幕僚見狀,近前對潘佑抱怨道:“使君,這黨侯雖是功臣勳貴,卻也太驕橫了吧!您貴為京畿布政.”

潘佑擺手止住其抱怨,淡淡一笑:“無用的話,就不必說了!眼下,把黨家的田土清查出來,才是要緊事,黨家之後,便是其他勳貴,趁著此次出巡,就先把陽翟事況,徹底理順!”

“是!”

雖然表現出一副唾麵自乾、相忍為國的大度模樣,但潘佑瞳孔深處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種憤恨之情。像潘佑這樣的一方大吏,怎麼可能完全不在乎名聲,而今日在這蘭園之前,他潘某人是真的顏麵掃地了,傳將出去,隻怕又要被人恥笑,作為對頭們談話的笑料了。

雖是冬日,蘭園之中卻沒有多少蕭瑟之感,青石板砌成的道路兩側,光禿禿的樹木上,纏繞著一些彩色的綢布,以布代花,顏色豔麗,也成為蘭園冬季的一道名景。

在次子黨崇貴的攙扶下,黨進緩緩地朝廷日常居住的宅院而去,背駝得厲害,已然沒有在潘佑一行人麵前的精氣神。

見老父親麵上顯露凝思,黨崇貴語氣遲疑地問道:“父親,這樣做合適嗎?”

“什麼合適不合適?”黨進瞥了次自一眼。

黨崇貴輕聲道:“潘使君畢竟是京畿道布政使,本就位高權重,如今又深受朝廷信任,大權在握,其勢滔天,如此不留情麵地得罪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說這話時,黨崇貴低下了頭,他可清楚自己父親的脾性,這種喪氣話,極有可能惹他發怒。

不過,這一回,黨進的反應有些出乎其意料,先是想了想,方才道:“看來,潘佑履職後的這一係列表現,把你們這些後輩都給嚇到了!”

聞言,黨崇貴連忙解釋道:“兒豈會害怕!隻是覺得,如此不留餘地得罪潘佑,或許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黨進兩眼一瞪,然後收斂起表情,平靜地問道:“你說我黨家的富貴,如何能夠長久?”

聞此問,黨崇貴欲言又止,明顯有話想說,但稍作猶豫,還是做出謙虛狀:“還請父親教誨!”

“此事還用老夫教?”黨進頓露不滿,以一種嚴厲的語氣斥責道:“當然是忠於大漢,忠於陛下!”

言罷,大概是覺得這兩點說服力有些不夠,黨進又緊跟著補充道:“這自然隻是基本原則,更重要的,是人要清醒,頭腦要放聰明,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心中要有數!

拿此次稅改來說,老夫早就看出來,不可阻擋,認不清形勢,妄圖與朝廷相對抗者,絕無好結果。

你道那潘佑為何敢那般囂張跋扈,上任伊始,便拿我黨家人開刀?背後若無人撐腰,何來的不畏權貴?

既然勢不可擋,自應順勢而為,大大方方,坦坦蕩蕩。至於隱藏土地那等小手段,與其說是在騙朝廷,不如說在騙自己.”

聽黨進這麼一番話,黨崇貴更加難掩詫異,急聲問道:“既然如此,父親為何還要這般羞辱潘使君,當眾落他的麵子,豈不是徒樹強敵?”

聽次子這麼說,黨進頓時冷笑道:“強敵?那醜廝也配?你適才說這個京畿道布政使權勢滔天,實在是有些高看他了。

若是趙普當麵,老夫或許還會讓他三分,懼他三分,敬他三分,至於潘佑這廝,不過是靠著點運道,撿了個機遇罷了。

區區一個降臣,竟然把主意打到老夫身上來,想借老夫的顏麵立威,跳梁小醜一般的人物罷了。

像此類人,不過是陛下用來打擊不法,限製我等這樣勳貴之家罷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把刀罷了。

老夫不願多事,但這把刀想砍到老夫身上來,自然不能讓其好過。

似這等文臣,衣冠楚楚,最好沽名釣譽,落落他的麵子,也算出一口惡氣,這口氣不出,也許隔日老夫就氣死了”

黨進一本正經地解釋著,說著說著,便恢複了黨侯粗獷的脾性。而黨崇貴聞之,趕忙說道:“還請父親不要作此不吉利之言!”

聞言,黨進嗬嗬一笑:“不就是死嗎?有什麼不吉利的?老夫本就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當初跟著杜重威在鄴城造反之時,腦袋就已經彆在褲腰帶上了。

你們這些人,如今享有的富貴榮華,也都是建立在千百屍骨上的。

死有何懼?早晚的事罷了,真到那個時候,你們把老夫風光大葬,也就罷了.”

見老父如此“豁達”,黨崇貴也一時無語,隻能以苦笑對之。

黨進平複了下心情,輕輕地歎息道:“你若是對老夫的舉動感到不解,那隻能說明,還不夠了解你老子我!

老夫做的,隻是黨進會做的事罷了!朝野儘知的事,黨進性情乖張,喜怒無常,粗鄙庸俗,做些出格的事,說些荒唐的話,都是正常的,若是哪天安分守己了,一點動靜都沒了,恐怕就惹人懷疑了!”

頓了下,黨進又道:“當然,區區一個黨進,也不值得去計較,猜忌輪不到老夫身上,而一般人,又豈有資格、有實力來過問老夫之事?

這三十多年,老夫就是這麼過來的!你老子我也不容易啊,有的時候,都不知哪些是真性情,哪些是假裝的!

一麵毀謗不斷,一麵又穩如泰山,要兩者兼顧,同樣是不容易的。而延續到如今,我黨家依舊富貴,飽受恩待,且財富越積越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老夫驕狂有之,跋扈有之,甚至偶爾出點差錯,授人以柄,但從來沒做不能做的事,說不該說的話,始終恪守著一個基本的底線!”

聽完黨進這麼一番訴說,黨崇貴若有所思,良久,方才有些歎服道:“父親用意,兒有些明白了!父親之智,兒敬佩萬分!”

“老夫哪有什麼智,隻不過率性而為罷了!”黨進搖了搖頭,又盯著黨崇貴,有些語氣嚴厲地道:“不過,你可給老夫記住了,這些事情,隻能老夫做,也隻有老夫做得,你們這些人,享受著老夫給你們創造的福蔭,都給老夫安分些,規矩些。”

“是!兒銘記在心!父親放心,兒何德何能,豈能與您相比?”黨崇貴道。

黨進不吃這一套,瞪著老眼看著次子,一臉嚴肅:“老夫不知還有幾年活頭,隻是不想有一日,還得親自綁著你們送交官府,與其那樣,那還不如直接殺了。至於老夫死之後,就管不了了,你們若想取禍,自可胡作非為!”

聽黨進這麼說,黨崇貴尷尬一笑,應道:“不會的。”

“不會?”步入“紅花”滿樹的庭院,黨進停下腳步,怒斥道:“黨濤之事你怎麼說?”

而一提起那個被潘佑抓起來正法的侄子,黨進便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孽畜,老夫信任他,提攜他,讓他掌管萬貫家財,就是這樣回報黨家的?

麵上恭順,背地裡男盜女娼,魚肉百姓!殺人也就罷了,若是有理,老夫拚著老臉,也要留他一命。奪人妻,占人女,殺人父母,這人能做出的事?禽獸也不如啊!”

見老父情緒激動,黨崇貴趕忙撫著其胸口,幫他順氣,嘴裡勸慰道:“父親息怒,黨濤傷天害理,罪有應得,已經獲得了應有的懲處!”

“如此敗壞我黨家的家風名聲,他倒是死痛快了,還連累老夫顏麵大失,讓潘佑那醜廝欺到頭上,老夫幾十年縱橫馳騁,刀山火海趟過,槍林箭雨闖過,何時受過如此屈辱?”黨進嘴裡罵罵咧咧的,完全一副義憤難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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