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8章 李崇矩複出(1 / 1)

漢世祖 羋黍離 1801 字 1個月前

第1668章李崇矩複出

又是一場冬雪,薄薄的一層,溫柔地覆蓋東京,放眼望去,街巷府舍之間,白瑩瑩一片,甚是好看,隻是那寒風,依舊刺骨。

時辰尚早,冬陽尚且低伏,濃鬱的寒霧仍未散去,河陽公府前,已有仆役忙碌起來,吹燭換燈,清掃積雪。

“沙沙”的聲響,在這寧靜的冬日顯得格外清晰,仆役們的姿態與表情,帶有一種獨有的靜謐與安祥,棲身公府之人,也值得這一番閒適,基本脫離了小民生計奔波之苦。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他們幸運地追隨了一個寬厚的主人,河陽公李崇矩,可是一個善人,不隻對外,對內亦然。

值得稱道的是,河陽公府並沒有自掃門前雪,將府門前清理完畢後,幾名仆役有扛著掃帚把正門大街上看得見的雪痕、枯枝、落葉、臟泥,一並處理乾淨。

事實上,整個坊裡都養成了這種風氣,還是由李崇矩帶出來的,其他人不管心裡如何想,但動作得跟上,本就是邀名之舉,再加上還有地位崇高的河陽郡公做表率,就衝這個麵子也得有所行動。

不過,很多人的諂媚逢迎,終究隻是無用功,自武德使任上卸職後,李崇矩便安心歸養,不問世事,把精力放在禮佛治家上,至於外界的聲音與表情,完全不在意。

寬大而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蹄聲清脆,至於河陽公府前停住,吸引了一眾人的目光。當然,引人注目的,除了這六馬華蓋的特殊裝飾之外,便是那些高頭大馬的大內衛士以及幾名穿著顯眼內侍。

有見識的人,早早地便跪下了,很快河陽公府前便跪倒了一片。在喦脫的侍奉下,劉皇帝下得車駕,深冬的寒意頓時侵襲而來,讓他不由縮了下脖子。

緊了緊身上的錦襖,劉皇帝眼裡全無那些仆人,這還是他第一次駕幸李崇矩府,難免多看了兩眼那門房氣象。

像個惡客一般,闖進府中,剛過門檻,正在庭院中支使安排的管事匆匆趕來,見到劉皇帝,手忙腳亂地拜倒:“小的叩見陛下!”

“你是何人?”劉皇帝不動聲色,淡淡地俯視著老管事。

“回陛下,小的李春,公府一管事!”

“你似乎認得朕?”劉皇帝有些好奇。

“回陛下,當初郡公陪同陛下狩獵時,小的侍候在側,有幸遠睹陛下天顏!”李春有些緊張地答道。

劉皇帝點了點頭,把注意從這管事身上收回,問:“河陽公呢?”

“正在佛堂禮佛,小的已派人通稟陛下駕臨!”李春道。

聞言,劉皇帝笑了笑:“他還真是勤勉,這一大早的,就開始求神拜佛了!”

李春並不明白劉皇帝此言何意,隻能小心地應道:“早晚禮佛,這是郡公多年養成的習慣。”

“朕倒有所耳聞,這些年,河陽公閉門謝客,不見公卿百官,倒是對僧侶釋眾大開府門,哪怕有些招搖撞騙、魚目混珠之徒,也以錢帛相贈,還真是潛心禮佛呐!”劉皇帝語氣輕鬆地調侃道。

聽劉皇帝這麼說,李春訕訕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敢再隨便開口了,免得出錯。

擺手讓李春退下,也不需其引路,劉皇帝自顧自地在公府中逛了起來,左瞧瞧,右看看,多有閒情逸致。很多時候,從這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能看出主人家的情況如何。

當然,並沒有讓劉皇帝等太久,河陽公李崇矩尋蹤而來。腳步有些匆忙,焦急的麵龐上,也帶有少許疑惑與忐忑。

“陛下駕臨,臣未及遠迎,還乞恕罪!”近前,平複了下氣息,李崇矩長身一拜。

劉皇帝正欣賞著李府後園蕭疏的冬景,聞聲,轉過身,看著李崇矩,一臉和煦,伸手虛扶:“免禮!”

“朕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你禮佛,伱要見諒才是!”劉皇帝笑吟吟地道。

李崇矩聞言,老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拱手道:“讓陛下見笑了!”

已經年近花甲的李崇矩,老態明顯,皺紋滿麵,人也清瘦了許多,不過,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

看著李崇矩消瘦的麵龐,劉皇帝心中微歎,道:“閉門禮佛多年,不知守則你禮出了什麼成果啊?”

李崇矩心知,雖然朝廷早已開禁佛道,但劉皇帝心裡對於這些東西並不感冒,此時聽其口吻,頓時警醒了些,稍微琢磨了下,拱手道:“不瞞陛下,臣禮敬佛陀多年,也仍是一凡塵俗人,至如今,也隻是尋一件事做罷了。另外,便是求一求孫兒,臣已近六旬,然犬子成婚多年,始終無所出,已成心病啊!”

聽李崇矩這麼說,劉皇帝也不由點點頭,認真道:“血脈單薄,確實是個難題,我們這一代人,辛苦創業,不就是為了福蔭子孫嘛!”

“多謝陛下體諒!”

“繼昌人不錯,端敬純厚,為治尚寬,在青州任上,做得不錯!”劉皇帝笑道:“看來,還得給他多派個任務,除了為官馭民,還得讓他努努力,讓守則你儘快抱上孫子啊!”

李崇矩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小女早已嫁人,至於獨子李繼昌這些年也一直在外為官,已知青州,掌一州政事。

而李崇矩發妻早已病故,也沒有續弦的意思,甚至沒有姬妾,人到晚年,孤零零一個人,思來,也多令人感傷。

大概是想到了這些,劉皇帝言語中也不免動情:“這人老了,最怕孤單,朕有後妃子孫陪伴,也時感寂寞,何況你呀!這些年,委屈你了!”

聽劉皇帝這麼說,李崇矩也不免感動,隻不過,這心中仍舊保持著小心,皇帝並不好伺候,不能輕易為感情左右。

寒暄一陣,李崇矩不由試探著問道:“未知陛下今日登門,有何教誨?”

“怎麼?朕就不能來看看你?”聞問,劉皇帝語氣陡轉,斜視李崇矩一眼。

不過,很快就收斂起了氣勢,麵容間仿佛帶有無限感慨,輕歎道:“朕近來睡得不好,閒來無事,想起你了,特地來看看你!這些年,你很少進宮來看朕,就隻能朕親自登門了!”

“陛下此言,臣惶恐!”麵對劉皇帝這淡淡的話語,李崇矩不由激動道,老臉上也浮現出少許的憂慮。

劉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今年朝野內外,震蕩不已,天下也不安寧,紛擾不斷,朕也不免傷神啊!”

“還請陛下保重禦體啊!”李崇矩下意識地勸慰道。

“卿雖賦閒在家,不問世事,但對於朝中的風波,應當還是有所耳聞吧!”劉皇帝突然說道。

這話一出,李崇矩心頭頓時一緊,更加謹慎了,低聲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王寅武暴病而亡的事,如何?”劉皇帝當即道。

聞言,李崇矩臉色徹底變了,相較於劉皇帝的平淡,李崇矩腦海中念頭起伏糾纏,恭聲稟道:“臣確有耳聞,王寅武也是一乾才,壯年早逝,可惜了!”

看李崇矩這小心應付的模樣,劉皇帝笑了,冷笑:“朕直接告訴你吧!王寅武不是什麼暴亡,就是朕賜死的!”

李崇矩勃然色變:“竟是如此?”

事實上,李崇矩如何察覺不出其中之異,隻是,當劉皇帝赤裸裸地講明,他心中的憂慮加深了。

李崇矩的反應瞞不過劉皇帝的眼睛,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你就不好奇,朕為何要賜死王寅武?”

李崇矩連忙搖頭:“臣不問世事多年,也實在不感興趣!”

“但是,朕要讓你知道!”劉皇帝不顧李崇矩有些驚悚的表情,慢悠悠道:“王寅武此人,有些能力,但草莽氣息太重,不知敬畏,不知分寸,勾結外臣,密謀政爭,以公器謀私利,瀆職懈怠,甚至屢屢欺瞞朕。

他與盧多遜同出河西,朕過去也知道他們私交很好,卻沒想到,兩個人秘密勾連之深,竟至喪心病狂的地步,把武德司,當成羅織證據、攻訐大臣的工具。

武德司是怎樣的機構,放眼朝野,恐怕沒有比你更清楚的了,連盧多遜朕都處置了,你說,朕能留王寅武性命嗎?”

劉皇帝這番話講完,談話的氛圍徹底變了,空氣幾乎凝固,周遭安靜極了,輕微的寒風吹動在耳畔,李崇矩的心則有些涼到底了。

愣了一會兒,李崇矩方才忐忑應道:“臣惶恐!陛下為何以此事告臣?”

劉皇帝伸手拍了拍李崇矩肩膀,言語又恢複了幾分輕鬆,道:“王寅武去了,武德司總要人打理。然而,由何人主持,朕苦思冥想,實無合適人選,思來想去,就想到守則你了!”

一聽這話,李崇矩當即搖頭拒絕,甚至有些激動道:“陛下,臣已老邁不堪,行將就木,如何能再擔負起如此重責?”

劉皇帝也搖著頭,微笑道:“朕看你身體尚且康健,且獨居府中,太過孤單了。與其如此,莫若出府,再為朝廷儘儘力氣,發揮餘熱,以解寂寞!”

“陛下!”

劉皇帝直接打斷李崇矩,嚴肅了些:“當然,更為重要的是,眼下,隻有你李守則管理武德司,能讓朕相信!”

“陛下信任,臣感激萬分,可是.”

“沒有可是!”劉皇帝扭頭凝視著李崇矩:“朕也直言了,當年之所以同意你卸任武德使,確實對你有所不滿!然而,時至今日,不得不說,當初的決定或許錯了!

這偌大天下,你李崇矩隻有一人,倘若王寅武能多幾分你的謙懷、謹慎、本分,何至於此!

朕近來,也多有反思,朝廷中人才不少,能辦事的人更多,然而,能夠忠心體己的,還得是你們這些老臣故舊!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朕越老越孤單,你就當出府陪陪朕!武德司這些年,出了不少問題,讓朕如鯁在喉,需要從上到下整頓一番,朕答應你,待這件事做完,就徹底放你歸養,讓你安享晚年”

當劉皇帝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時,哪怕李崇矩心頭有一萬個不願意,也隻能拱手拜道:“臣應命!”

表情嚴肅,聲音幾顫。李崇矩心裡也很清楚,他要是再拒絕,恐怕就真沒什麼晚年可言了。

“哈哈哈這才對嘛!”劉皇帝這才暢快大笑幾聲,隻是李崇矩在旁,實在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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