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試探的李德尚聽到傑森那一聲‘苟勝兄’後,臉上立刻湧現了笑容,臉皮上的褶子皺到了一切,就好似是一朵菊花。
李德尚以北都李家旁支毫不起眼的一樣,坐到了‘山城’的主事官之一,能力是沒有問題的,特彆識人之術更是遠超旁人。
他能夠聽得出傑森話語中的真切。
那是完完全全的好感。
‘我這位沐兄弟似乎喜歡吃食?’
‘那以後得多請幾次。’
‘一些旁人送來的山珍海味,也得送過來。’
李德尚心底想著。
身為‘山城’主事官之一,從小門進入府衙送禮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
除去銀錢外,一些稀罕物也是不少。
自然的也有山珍海味了。
至於傑森喜歡吃?
李德尚真的是大喜過望了。
他曾經擔心傑森除去‘秘藥’外對其他都不動心。
‘秘藥’難得,李德尚是知道的。
而現在有了另外一個喜好,真的是好極了。
一桌子宴席也不過幾塊大洋罷了。
就算是‘醉仙樓’最好的,也就是20-30塊罷了。
即使是武者飯量遠超常人,哪怕是天天吃,又能夠吃得了多少?
‘真是太好了!’
李德尚想著就抬手拉住了傑森。
這在之前,李德尚是不敢的。
但在傑森一聲‘苟勝兄’後,李德尚知道雙方越發親近了,這才敢。
“沐兄弟慢點,不急。”
李德尚說完,就衝賈有才說道:“去‘醉仙樓’給我和沐兄弟開一個雅間,然後,讓他們的廚子好好置辦著。”
“得嘞,大人。”
賈有才笑嘻嘻的轉身就向外跑去。
其他事,類似是緝拿盜匪之類的辦起來,他賈有才力有未逮,但是這種事真的是手到擒來。
事實上,也是這樣。
也就五分鐘的工夫,賈有才就跑回來了。
“大人,沐爺,辦妥了。”
賈有才拱手回禮。
“嗯,沐兄弟,走,咱們今晚試試醉仙樓的‘醉仙雞’。”
李德尚點了點頭,扭過頭看向了就站在那等待的傑森。
傑森沒有返回座位,而是站在那等待著。
‘沐兄弟,是一位真食客啊!’
李德尚感歎著。
然後,心底越發的高興了。
他認為自己找到了更快拉近和傑森關係的辦法。
一行人傑森、李德尚在前。
豆包稍微落後傑森一步。
賈有才幾人則是早早的跑到了醉仙樓的門口,和那位醉仙樓的老板一起在門前候著。
“李大人光臨,真的是蓬蓽生輝啊!”
醉仙樓的老板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此刻笑起來更是一副和善的模樣。
“這次是家宴。”
“不需要其他。”
“讓你的廚子拿出看家的本事來。”
李德尚叮囑著。
醉仙樓的生意這麼火爆,除去飯菜外,還因為雅間裡有一些傳聞,李德尚是知道的,但這種事情又不是命令禁止,所以,他乾脆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今天可是有豆包跟來的。
之前看豆包在自己那位兄弟心底的地位,這種事絕對不能當著豆包的麵。
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兄弟的喜好。
如果發生了什麼反而不美。
所以,就是家宴。
“家宴?”
“小的明白了。”
胖老板的目光在傑森和豆包身上一掃而過,立刻就懂了。
不過,這位胖老板還是多看了傑森一眼。
傑森是誰,做為武館街的酒樓老板,他是一清二楚的。
而昨天晚上的傳聞,他也聽到了。
‘看李德尚的模樣,這傳聞大概率是真的。’
想到這,胖老板越發的恭敬了。
他已經能夠想到憑借著這次事件,李德尚能夠獲得了什麼。
恐怕會高升一步。
而傑森?
也會被李德尚越發看重。
不論怎麼樣,接個善緣是好的。
接著,這位胖老板向著李德尚、傑森拱手做引,上到了醉仙樓的二樓。
安排妥當後,這才轉身關門走出來。
“沐兄弟,感覺怎麼樣?”
李德尚指了指雅間的布置。
雅間進門,穿過一麵珠簾,就分為左右,用一扇福祿壽的屏風做為間隔。
左麵是八仙圓桌,一盞長燈籠從天花板而下,燈籠上畫著竹梅,四角則是坐地的燭火,外罩著白色輕紗,整個屋裡亮亮堂堂。
屏風另外一側,則是香爐、琴台與踏床。
吃飯時,香爐內焚香,琴台上彈琴。
無疑是一種享受。
不過,對傑森來說,這樣的布置無所謂,隻要飯好吃就行。
“還行。”
因此,傑森隨口回了一句。
豆包則是細細的看了看布置。
她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布置。
她很喜歡那個香爐,如果香內混入一些毒煙的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的是,遭了盜匪,那個香爐被打爛了。
“豆包姑娘覺得怎麼樣?”
李德尚又看向了豆包。
豆包在傑森心底不凡,自然是需要小心接待。
李德尚可不會犯一些基本的錯誤。
“嗯。”
豆包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的言論。
喜歡是喜歡。
但有館主在,她不需要發表言論。
而且,館主不在乎這個。
她也不能夠表現出在乎了,不能平白無故的落了館主的麵子,因此,豆包下一刻就以提醒坦然的語氣道:“我家館主食量巨大,李大人多海涵。”
“哈哈哈。”
“我懂。”
“武者的食量怎麼可能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放心吧,愚兄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
李德尚言之鑿鑿。
然後,僅僅過了二十分鐘後,這位之前還自稱見過世麵的人,就坐在那目瞪口呆了。
一桌用料紮實,廚藝考究的十人宴席,怎麼……沒了?
剛剛麵前還有一個大肘子的。
他才剛剛拿起筷子,然後一陣風吹過,肘子就沒了。
骨頭都沒有剩下!
發生什麼了?
李德尚僵直的扭動脖子,看向了嘴裡發出嘎吱、嘎吱咀嚼聲的傑森。
然後,又看了看正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豆包。
“咳。”
“武者嘛,正常。”
“沐兄弟這樣的,我也曾見過。”
說著這樣的話語,李德尚衝門外的賈有才喊道:“再來一桌。”
宴席再上。
屋內風聲呼嘯。
盤子內乾乾淨淨。
拿著筷子正準備夾一口筍絲的李德尚,筷子還沒有碰到筍絲,整個盤子就空了,比洗得還要乾淨。
“這、這?”
“咳。”
“武者嘛,正常。”
李德尚再次說道。
接著,又來了一桌宴席。
然後——
“咳。”
“武者嘛,正常。”
……
這樣的話語不住的在雅間呢響起。
到了後來,就隻剩下了。
“正常、正常。”
類似這樣的喃喃自語。
這位‘山城’主事官之一,有點被嚇到了。
但是,又不能夠表現出來。
他隻能在心底不停的念叨著。
‘我,李德尚,出身北都李家,見多識廣。’
不停的念叨。
不停的提醒。
可念叨著、提醒著,就變成了。
‘怎麼這麼能吃?’
然後,李德尚細細算算了錢,心就跟著一緊。
已經是第十桌了。
十桌了啊!
按照醉仙樓的價格,這就是將近200大洋了。
200大洋!
得出這個數字的李德尚開始深呼吸。
不是說掏不出200大洋。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對著200大洋不會太在乎,但是一頓飯吃200大洋,李德尚也有點接受不了,更加重要的是:他之前還希望用請客吃飯拉近和傑森的關係。
可現在看看?
還不如去謀求‘秘藥’的門路。
要知道‘培元丹’這類‘秘藥’,也就100塊大洋一顆罷了。
他還不如直接帶著‘秘藥’找傑森的。
因為,那樣他不會窘迫。
沒錯,窘迫。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之一感到了窘迫。
他,錢不夠了。
他的荷包內有三十多塊大洋,在此之前他認為請傑森吃一頓飯足夠了。
畢竟,荷包就那麼大,誰會往裡麵放好幾百塊大洋。
可現在?
捏著荷包,李德尚思考著該怎麼辦。
他‘山城’主事官之一,總不能留下洗盤子吧?
傳出去了,他的臉要不要了?
至於賒賬?
他更是感保證,他今兒賒了賬,明早上就得成為整個海州府的笑柄。
就在李德尚思考的時候,胖老板敲門進來了。
這位胖老板一腦門子的汗。
一進門,就一揖到底了。
“李大人,沐館主,實在是不好意思,食材不夠了。”
胖老板說著,滿臉的苦笑。
酒樓賣飯賣得沒有食材了,他開了這麼多年的酒樓是第一次遇到過。
同樣的,像傑森這麼能吃的,他這輩子更是第一次見到。
人怎麼能這麼能吃?
他甚至有點像扒開窗戶看看,是不是倒外麵去了。
但不論怎麼樣,客人吃飯吃到一半,食材沒了,是他酒樓的不對,賠情道歉才是真的。
更何況還有李德尚在。
縣官不如現管。
特彆是當現管就是縣官時,這位胖老板自然知道怎麼辦。
“今晚上宴席就算是我向李大人、沐館主賠罪了,您看?”
說著胖老板就看向了李德尚和傑森。
而在心底,胖老板已經開始心底滴血了。
拋去成本,他也至少損失了100大洋。
雖然醉仙樓收入算是不錯,但也是半個月白乾了。
李德尚聽到胖老板的話語,長出了口氣。
他不用丟臉了。
就在李德尚準備點頭的時候,沐白卻是一抹嘴,衝著豆包道:“回去拿錢,付賬。”
吃,也有吃得規矩。
餐桌自然有著餐桌的禮儀。
傑森很清楚自己多能吃。
李德尚或許不在意這些錢,但是眼前的老板卻一定在意。
而且,飯菜卻是不錯。
“知道了,館主。”
聽到傑森的話,一直旁觀的豆包立刻露出了微笑。
看,這就是她家館主。
從不會持強臨弱。
哪怕占據了絕對主動。
“沐兄弟,等等。”
“豆包姑娘,等等,千萬彆。”
“說好了,愚兄請客的。”
李德尚這個時候可坐不住了,說了自己請客,然後,傑森結賬,那可不是什麼笑柄了,而是臉都被扔地上了,還被踩了一腳。
真要是讓傑森結了賬,他能羞愧的撞牆。
更何況,他是真心拉攏著傑森。
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出?
“賈有才,回府裡去取錢。”
李德尚說道。
“是,大人。”
賈有才馬上轉身下樓。
這位捕頭剛剛可是在門外候著,對於自己大人的窘迫是有點猜測的,不過,他更吃驚的是傑森的飯量。
這,就是練武的嗎?
果然是窮文富武啊!
賈有才轉身走了。
胖老板也出了門。
雅間內又是隻剩下了傑森、豆包、李德尚。
沒了外人,李德尚苦笑的衝傑森拱手。
“讓沐兄弟看笑話了,剛剛不是愚兄想占便宜,實在是愚兄錢沒帶夠,而且,睡覺出門也不可能帶好幾百大洋,不是?”
“荷包也裝不下啊,得拿箱子盛。”
“你想想愚兄走在前麵,後麵一小廝捧著錢箱子,知道的是我李德尚怕沒帶夠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要去收保護費的。”
對於武者要坦誠。
這是他早已知道的。
越是難堪的時候,越是要坦誠。
不然隻會誤了自己。
這是族裡那位長輩在他臨行前告知他的。
李德尚現在,就是這麼做的。
他看著傑森再次一拱手。
“沐兄弟,這次不算。”
“之後我再請沐兄弟一……不,三頓。”
“再請沐兄弟三頓,算是賠罪了。”
李德尚說完,坦誠的看著傑森。
頓時,傑森就選擇了原諒。
他看到了李德尚的誠意。
“沒事的,苟勝兄。”
傑森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他想要繼續說什麼時,鼻翼卻是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頓時,傑森的臉上多出了一分笑意。
李德尚能再請客,已經是意外了。
畢竟,請過他一頓的人,基本上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而現在,竟然還能再請三次。
滿滿的誠意啊!
更何況,還有送上門的‘意外之喜’。
茶水、乾果,在賈有才送回來錢之後,傑森一行下了樓。
“實在是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
胖老板還在不停的道歉。
而傑森的目光則是看向了醉香樓的門口。
在那裡,停著一輛四輪的烏蓬馬車,他們下樓,走到大廳時,那輛馬車的車夫一抖鞭子。
啪!
馬車立刻啟動了。
然後——
兩排隱匿在後的十人火槍手就這麼露了出來。
夜色下,黑黝黝的槍口,正正對準了酒樓門口的傑森、李德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