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彆說郭淡看不懂,小西行長也看不太懂,如今正在全力進攻平壤的小西行長,聽聞此消息,差點都心灰意冷,收拾行李回家了。
進攻女真,這到底是什麼鬼?
意義何在?
至此,小西行長的整盤計劃,正式宣告胎死腹中。
當然,他倒也沒有回家去,他吩咐部下趕緊拿下平壤,以朝鮮為據點,伺機而動,若是過不去,那就與大明僵持住,再作下一步打算。
可話說回來,也不能完全怪加藤清正,他也不是個莽夫,他隻不過想去試探一下女真的實力,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五千士兵就跑過去,其實最開始他都還是讓朝鮮的偽軍去女真部族掠奪。
如果對方實力太強,那哥就回去,到底這都是朝鮮人乾得,跟我日本人沒有關係,或者他親自來跟女真交涉,商量結盟一事。
可陰差陽錯的是,建州主力是傾巢而出,在跟海西女真作戰,加藤清正又不知道,再加上朝鮮偽軍也在中間使壞,他們就想著禍水東引,讓日本人跟女真人去火拚,給了加藤清正許多誤導的信息。
加藤清正一看女真族人連朝鮮兵都打不過,他覺得自己五千精銳足夠消滅女真。
這一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
雖然這女真族內鬥非常厲害,但是一旦外族入侵,那他們立刻變得團結一致,前線立刻罷兵,不但罷兵,而且還因為努爾哈赤主力沒法及時回援,邊上的海西女真部落就自行組織成援軍,趕赴建州。
朝鮮偽軍是未觸即潰,還沒有打就作鳥獸散。
因為他們沒有任何理由打這一仗,他就是要讓日本跟女真打。
加藤清正隻能親率精銳應戰,剛打退一路援軍,又來三路援軍,邊上的女真部落都是自發性組織援軍支援建州,雖然也沒有什麼指揮,但是女真到底不是朝鮮,戰鬥力是真不弱,關鍵女真人在氣勢上將加藤清正了壓了下去。
老儒婦幼全部上陣,就是一副跟你們拚命的架勢。
加藤清正終於意識到小西行長沒有騙他,這真是一塊鐵板,就他們這點人,隻會在這裡被消耗殆儘,若是要消滅女真,那必須調集大軍來攻打。
他不願將自己的精銳消耗在這裡,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後勤補給,果斷決定退回圖們江。
海西女真也沒法追擊。
加藤清正剛剛退走,努爾哈赤就率領主力就趕了回來,差一點點就遇上了。
努爾哈赤回來就看到處都是屍橫遍野,其中有三個城鎮的百姓都被屠殺殆儘,死亡千人之多,氣得差點吐血,這老巢都差點被人給偷了,年輕氣盛的努爾哈赤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便是要率大軍追殺過去。
這仇不共戴天啊!
但卻被他帳下一個名叫龔正慶的謀士給攔了下來。
“將軍切勿激動。”
龔正慶就道:“當初我們出兵之際,倭軍才剛剛入侵朝鮮,如今倭軍就已經越過圖們江,可見這倭軍絕非那酒囊飯袋,目前我們對於朝鮮戰況不甚了解,又毫無準備,倘若將軍貿然進攻,隻怕會損兵折將,得不償失啊。”
努爾哈赤激動道:“縱使我願意聽先生得,我女真百姓也不會答應的。”
龔正慶道:“這恰恰是將軍統一女真的絕佳機會,如今女真各部落都對倭人是恨之入骨,而根據之前倭國的態度來看,他們是要進攻大明,大明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將軍可上書朝廷,表示願率女真各族援助朝鮮,如今一來,將軍便可不費一兵一卒,統一女真各部,而且還能夠得到朝廷的援助。另外,倘若將軍能夠順利驅逐倭軍,就還能夠迫使朝鮮臣服,一舉解決我們的後患之憂。”
朝鮮之前趁著女真內亂,可沒有少欺負女真。
朝鮮就是女真的大後方。
努爾哈赤為何會這回傾巢而出,去攻打海西女真,就是因為小西行長當初派人來跟他們接洽,雖然努爾哈赤沒有答應,但他也沒有明確拒絕,他是認為,一旦倭軍入侵朝鮮,那麼朝鮮必當全力以赴,這後方無憂,於是他將主力全部調往前線。
哪裡知道朝鮮敗的這麼離譜,努爾哈赤也認為倭軍打不過來,不曾想倭軍不但打過來,而且還一路殺到他的老巢來了。
但這卻讓女真上下是同仇敵愾,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若是一舉能夠統一海西女真和以及令朝鮮臣服,努爾哈赤這回可真是賺大了。
方才還憤怒的努爾哈赤,突然就變得是欣喜若狂,趕緊派人去遼東打探明朝廷的態度,他還是要等到朝廷決定支援朝鮮,他才能夠上書表示自己願意前往。
如果朝廷都不願意支援朝鮮,那他就沒有辦法,他還是要以朝廷的名義出兵,如此就能夠得到朝廷的後勤支援,僅憑建州得後勤,是無法支持他援助朝鮮的。
而那邊申時行他們終於得到確切得戰報,倭軍確實打到邊境來了。
萬曆立刻拍板決定出兵支援朝鮮,且馬上遣派李如鬆等一乾將領前往遼東,隨時準備趕赴朝鮮作戰。
朝鮮作為大明的藩國,皇帝在這方麵的態度一定要堅決,要大氣,不然的話,誰跟著你混啊!
可具體操作,肥宅可不管,他就管裝逼,剩下的全都是申時行他們去談。
“我軍可立刻調集三萬大軍前去支援你們。”
申時行真是拍著胸脯向李德馨道。
李德馨頓時是欣喜若狂,道:“何須三萬,隻需三千天兵,那倭賊必將聞風而遁。”
申時行隻是笑著點點頭,顯然不信,突然問道:“不知你們可否為我軍提供足夠的糧草?”
李德馨神情一滯,目光閃了閃,忙道:“我主已為天兵準備足夠的糧草。”
申時行說得很有道理,我答應出兵支援,但是你得提供糧食,不然的話,去了就是活活餓死,可朝鮮根本就拿不出糧食來,他就尋思著先將你們忽悠去了再說。
申時行一瞧這家夥就沒有說實話,心中頓時連一點點內疚都沒有,不過也未表露出來,隻是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們將立刻派人前去你們那裡安排。”
李德馨問道:“安排甚麼?”
申時行道:“常言道,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得先將糧草調動起來,我軍才能夠進入朝鮮作戰。”
李德馨厚顏無恥道:“我主以為三千天兵便足以消滅倭賊,故此......故此我們就準備了可供三千天兵使用七日的糧草。”
三千士兵,七天的糧草?
隻怕沒有看到敵軍,糧草就已經斷掉了。
得虧申時行涵養好,沒有噴臟話,但他還是眉頭一皺,顯得非常不爽,你這小聰明玩得還真是非常感人啊。
李德馨心知瞞不過去,忙道:“首輔大人勿怪,我們也不是沒有糧草,而是...而是這糧草都在漢陽,若是七日之內,天兵能夠拿下漢陽,就會有足夠的糧草。”
難怪你們敗的這麼快,拿戰爭當兒戲,拿不下怎麼辦,一塊死嗎?申時行道:“仗可不能這麼打,若是沒有充足的糧草,我軍將士豈會願意前往。”
他左思右想後,道:“不過你也彆著急,且給我們兩月時間準備糧草。”
李德馨聽得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麵打轉,道:“我們可等不了兩個月。”
申時行歎道:“這我們也沒有辦法,你們事先並未告知我們,我們根本是毫無準備,遼東鎮去年就是因為糧食供應不足,而大規模裁軍,相信你們也知道這事,遼東鎮根本就拿不出足夠的糧食前去支援你們,若從京城發糧過去,至少也需要兩個月啊!”
李德馨急得上躥下跳,“那可如何是好啊!”
申時行緊鎖眉頭,沉思半響之後,突然問道:“聽說你跟那郭淡很熟?”
李德馨眨了眨眼,道:“不是很熟,隻是見過一麵。”
之前他來的時候,天天表示自己跟郭淡是忘年之交,結果他隻要一提到郭淡,官員都不給他好臉色看,就連錢都不願意收他的,他才知道,原來郭淡隻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但卻是整個朝廷的敵人,而且他也很能理解,他可也是儒家出身,打心裡看不起商人。
申時行歎了口氣,道:“若是你與郭淡關係不錯就好了。”
李德馨問道:“首輔大人此話怎講?”
申時行低聲道:“這事你可千萬彆說是我跟你說得。”
李德馨忙不迭地點點頭。
申時行道:“據我所知,郭淡手中可是有不少糧食,你若能夠從他手中購買糧食,可解燃眉之急。”
李德馨聽得又不高興,你家的商人,你不去拿,讓我去買,宗主國真是不厚道。
申時行仿佛沒有注意他的表情,繼續言道:“但是你可千萬彆讓他知道,是讓我你去的,否則的話,你就是拿再多的錢,他也不會賣給你的。”
李德馨問道:“為何?”
申時行麵色略顯尷尬,道:“你隻管記住就行了。”
李德馨突然反應過來,如此明朝官員跟郭淡可是死對頭,倒也怪不得甚是,為難道:“可是我們一時拿不出太多錢來,要不,天朝先借我們一些錢。”
申時行苦歎道:“國庫昨日就已經撥出五十萬兩軍餉,用於調集糧草和購買軍備,你們也真是的,連一點準備的時間都不給我們,戶部那邊如今是手忙腳亂,怨聲載道,哪裡還撥得出錢來。”
李德馨隻能是一臉委屈地看著申時行。
申時行就揪住這一點,來責怪他們,因為申時行當然也猜到了,朝鮮都亡了你們才來求教,就是你們不太情願明軍前去,你們就得為此負責。
這李德馨沒得辯啊!
早一天來信,情況都比現在要好,偏偏都已經打到邊境,你才來求救,出兵又不是兒戲。
申時行思索好一會兒,道:“要不這樣,你去郭淡那裡試一試,看能否借到一些糧食,他到底是一個商人,他們牙行也是經常放貸,我也去戶部催催,看能否加快調集糧草的速度。”
李德馨心裡沒底,但他隻能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