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爭從一開始,勝敗就已經注定。
幾乎是不可逆得。
這小國麵對大國,且不說能不能打贏,關鍵是他們消耗不起啊。
而這一場戰爭之所以打幾十年,不是洞烏打得多麼好,而是在於大明內部搞得是一塌糊塗,就事論事,在管理方麵,大明確實不怎麼樣,乾了不少蠢事,大明在那邊實行的是羈縻製度,這裡麵就存在一個矛盾,就是當地的大土司,大明不希望當地大土司過於強大。
因此當那些歸順大明的土司出現矛盾時,當地官員不但不製止和調解,還經常在旁煽風點火,他們是樂意見到這些土司內耗,這土司衰弱,就便與官府管控,這就出現隻要不跟洞烏交戰,當地土司就會相互攻伐,導致內耗非常嚴重,等到洞烏打過來時,當地軍事力量已無力抵抗,就隻能從中原調兵。
此又乃兵之大忌。
那邊山路十八彎,要從中原調兵調糧過去,肯定損耗巨大,真得是以十倍得消耗在跟洞烏打,還連累到雲南地區的百姓。
導致明朝就非常糾結,打的話,又沒有錢,不打的話,整個雲南都會變得岌岌可危,有很長一段時間明朝比較綏靖,隻要他們不咄咄逼人,能忍則忍。
但即便如此,隻要明王朝態度堅決一點,即便沒有郭淡,也是不可能輸的。
沒法輸!
更彆說這一次完完全全由資本主導的戰爭。
派多少兵出征,可都是經過計算的,當地糧食就能夠滿足這支軍隊作戰,並且不是征糧,而是花錢購買,純粹的市場運作,雲南百姓反而因此得利,同時還是有火器加成,李如鬆采取防守反擊戰,在戰爭初期,利用得火器優勢,以少量的兵力跟對方主力進行周旋。
一鼓作氣再而歇三而衰。
洞烏主力幾番大舉進攻,皆是大敗而歸,他們精銳象兵都被火炮直接轟得退出戰爭舞台。
在消耗完洞烏精銳之師,李如鬆才開始反攻,但也是步步為營,進攻一年多,是連戰連捷,對方進攻明軍得要塞,基本上是絕望,在狹隘得地勢上攻擊,這一發火炮出去,基本上就是一條屍骨,更彆有密集得鳥銃火力網。
反過來,當明軍開始進攻要塞時,一輪火炮齊發,許多木質的要塞直接就沒了,可即便如此,明軍也就是收回孟養、孟密、木邦三地,隻是將戰線稍微往前堆了一點點,要打也彆在我家打。
這個戰場就完全是由郭淡來主導,萬曆也沒有說讓王錫爵來決定。
王錫爵壓根就不知道情況,因為這一場戰爭在朝中完全就沒有存在感,大臣們也不議論。
原因就是因為羈縻製度配合當地官府,根本就管理不好,不然也不會打幾十年,隻能用過商業手段去控製當地,再說這場戰爭,朝廷也沒有出錢,到時這片地區,隻是名義屬於大明疆土,但實際上是屬於肥宅個人資產。
是否該繼續下去,就完全取決於郭淡的態度。
由於江西動亂接近尾聲,那麼這個戰場就顯得比較累贅,繼續是不可能繼續的,就看該怎麼收尾。
這也是楊飛絮此行的目的,如果隻是告訴郭淡一聲,她隻怕不會親自前來。
“如今我軍已經徹底占領孟養、孟密、木邦,與此同時洞烏那邊卑謬、阿瓦、清邁三大勢力宣布獨立,這裡麵沈惟敬是厥功至偉,是他四處遊說,才加速這些地方的獨立,並且表示將來願意與我大明通商往來。”
楊飛絮站在地圖前,向郭淡說道。
郭淡笑道:“沈惟敬這老頭可真是有點意思,是個人才呀。”
“不但如此。”楊飛絮又指著地圖上兩處道:“暹羅(泰國)與阿拉乾(緬甸西南沿海一帶)勢力相繼發兵進攻莽應裡。”
郭淡詫異道:“這兩家跑來湊什麼熱鬨?”
楊飛絮道:“這與你有著莫大的關係。”
郭淡愣了下道:“與我有關係?我與他們沒有聯係啊。”
楊飛絮道:“你在暹羅購買了大量的糧食,同時又出售不少物資給他們,促使當地商業繁榮,實力大增,而暹羅曾被洞烏征服,如今暹羅首領納黎萱見我軍大勝,故而趁虛而入。
至於阿拉乾的話,也是因為你在那邊大肆購買糧食,導致弗朗機人四處尋找糧食來源,而暹羅與我大明有著直接來往,他們的首領不惜將港口讓於風馳集團,渴望與大明進行貿易,弗朗機人難以在當地站穩腳跟,於是他們就將目光就鎖定盛產糧食以及有著重要港口得阿拉乾地區,希望能夠控製整個洞烏的糧食出口。
正是因為弗朗機人的相助,導致阿拉乾實力大增,他們企圖取代莽應裡,成為這一代得霸主。”
郭淡撓撓頭道:“這麼說起來,還真跟我有些關係。”
與阿拉乾合作的其實是葡萄牙人,因為西班牙人在呂宋,有田地讓他們經營的,他們已經在從事糧食買賣,但是葡萄牙人在澳門,澳門可沒啥土地,這心裡著急,如今大明要糧食,他們就得到處找糧食。
徐姑姑笑道:“想不到這情況是如此複雜。”
“還不止如此。”
楊飛絮接著說道:“由於洞烏曾在孟養、孟密、木邦等地屠殺當地百姓,如今他們都要求進軍洞烏都城白古,但沈惟敬認為如果再進軍得話,可能引起當地所有的勢力恐慌,除非我軍企圖徹底占領整個洞烏地區。”
“沒有必要!”
郭淡趕緊搖搖頭,道:“我隻要孟養、孟密、木邦三地,這裡盛產各種礦石,農業也非常發達,隻要管理得好,經濟很快就能夠複蘇,其它地方的話,占領成本太高,一點也不劃算,送我我都不要。”
楊飛絮道:“如果我軍不再進軍的話,那麼根據目前的情勢而言,極有可能是阿拉乾擊敗莽應裡,畢竟目前莽應裡四麵楚歌,已經無力與阿拉乾和暹羅抗衡。”
“故此我們必須得保住洞烏。”郭淡笑道。
“嗯?”
楊飛絮、徐姑姑同時看向郭淡。
郭淡指著阿拉乾所在的地區,道:“阿拉乾這片地區實在是太重要,如果我們無法控製這片地區,戰火極有可能會卷土重來,再說,我決不能允許弗朗機勢力控製當地。”
徐姑姑好奇道:“為什麼?”
郭淡手指兩地得邊界,“如果雙方貿易全都集中於孟養、木邦等地,那麼就會造成人口也都集中兩地的邊界,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一旦我們出現什麼疏忽,當地的勢力可能瞬間獲得大量的人口,組建成一直強大的軍隊,一旦爆發全麵戰爭,損失是不可估量得。
但如果我們能夠通過貿易將他們部分得人口遷往海岸線,遠離兩地的邊界,這個地區的壓力就會小很多,以及勢力不再均衡,我們可以輕鬆通過貿易控製洞烏北邊地區的經濟。
而我們未來的重心也將會轉移到海外貿易,我們又能夠通過海外貿易控製他們的海岸線,如此便能夠將他們分而治之。另外,你們看阿拉乾的地理位置,正好在孟加拉和洞烏的中間,如果能夠控製這裡,我們就能夠滲透到孟加拉。
話說回來,這臥榻邊上豈容他人酣睡,弗朗機人隻能在這裡做買賣,但不能在當地建立起任何一支武裝勢力。”
說話時,他手畫了個圈,將整個地圖都圈在裡麵,“這裡必須是我大明說了算。”
楊飛絮聽得是一臉困惑道:“如今我們與洞烏在作戰,並且是我們導致當地勢力反抗莽應裡的統治,阿拉乾就是其中一支勢力,可你如今的意思又要幫助洞烏對付阿拉乾,如果這道命令傳到前線去,李如鬆可能會瘋了。”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是我們挑撥大家反抗洞烏,結果這才剛開始,你這就要幫助洞烏去對付阿拉乾,這不是瞎操作。
“他瘋不瘋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沒有瘋。”
郭淡笑道:“我是一個商人,怎麼有利就怎麼操作,當初我也沒有想到弗朗機人會插一腳進來,並且這些人的眼光還挺毒辣的,竟然一眼就瞄上了這片關鍵地區。你立刻傳令李如鬆,讓我軍退回到孟養、孟密、木邦境內,以此來向當地勢力表示我大明的誠意,我們隻想收回我們的領地,然後跟他們貿易,絕無覬覦他們土地的意思。
但同時也告訴他們,誰若再敢入侵我大明,我軍必將將他們的村落夷為平地。不是說孟密、木邦的百姓要泄心頭之恨麼,那就讓李如鬆退兵之前,先選擇一個曾在孟密、木邦等地犯下深重罪孽的地區,然後將其夷為平地,以此來殺雞儆猴。
我軍退後,便可讓莽應裡緩一口氣,他可以集中力量去抵禦阿拉乾的入侵,但是莽應裡必須也得死,我們必須要讓當地人知道,今後誰若敢反我大明,他就活不了太久。
這期間我們要趕緊去物色一個親大明的人來接替莽應裡,等到莽應裡與阿拉乾兩敗俱傷時,我們就送他歸西。接下來明軍退出戰場,結束與洞烏的戰爭,善後之事就交由錦衣衛去處理。”
錦衣衛?
楊飛絮眼中一亮,聽著好像有點意思。
目前她可是指揮使,南部地區的錦衣衛多半都在他的控製之中,也是目前大明最為精銳的錦衣衛。
郭淡瞧她一眼,嗬嗬道:“你如今身為指揮使,要在後方統管全局,最好是待在我身邊,為我出謀劃策,前線得話,我會將這個任務交予沈惟敬的。”
楊飛絮道:“可沈惟敬並非是錦衣衛,他如何領導錦衣衛。”
郭淡笑道:“唯有人人都是錦衣衛,錦衣衛才能夠發揮作用,倘若拘泥於繡春刀的話,錦衣衛將永遠發展不起來。”
徐姑姑微笑地點點頭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