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還一直忐忑不安得楊應龍,在接到朝廷送來的密信後,變得是異常激動,他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絕佳的機會。
朝中君臣不合,不就是給他們這些大土司機會麼。
這可能也是他最後的機會。
畢竟皇帝就是要滅他。
他不需要再藏著掖著,他立刻調集百姓,修建防禦工事,同時命令播州所有軍隊全部脫下軍服,換上苗人服飾,並且計劃在官兵還未站穩腳跟之前,先奪取湖廣、貴州、川地入播得要塞。
這真的很諷刺,周邊地方官員看著楊應龍厲兵秣馬,一副要造反得樣子,但就是沒有一個人出聲,不但不出聲,還加強與播州的貿易。
大量的糧食、軍備運往播州。
涪陵位於長江、烏江交彙處,乃是交通要衝,也是西南地區一個非常重要的貿易中轉站。
碼頭上。
一個絡腮胡無精打采道:“想不到播州楊家這麼窮,搞了這麼大半天,才買了不到三千棉甲,我們東主可是為他準備了一萬副,這可咋辦啊!”
他身邊一個山羊胡道:“我們東主可能是做慣了大買賣,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有錢,豈不知這鳥不拉屎得地方,哪有什麼錢可賺。先將剩餘藏好,等到打起來,估計還能再賣一些。”
這三千棉甲都成小買賣,能夠達到這個標準得,普天之下,唯有郭淡這個大富豪。
楊應龍就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郭淡這邊要弄他,那邊竟然還暗中賣軍備給他。
朝中大臣們也都沒有想到,你小子到底是跟誰一邊的。
其實這些甲胄是湖廣神機營脫下來的,因為那邊全部更換新得,郭淡就尋思著將這些舊甲胄賣給楊應龍,在這片地區也就他需要。
郭淡雖然頭回乾軍火買賣,但卻將一個軍火商的特質,發揮到淋漓儘致。
然而,不僅僅是播州周邊的官員看在眼裡,其實京官也都是心如明鏡,對於內閣而言,這種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難道我們就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嗎?”
王家屏是頗為激動道。
這簡直就是皇帝與大臣的一場代理人戰爭。
他們如同將整個大明至於火堆上,隨時可能灰飛煙滅。
再度回到內閣的王錫爵,連頭都沒有抬,依舊埋首於文案。
這裡麵最能夠理解萬曆的,可能也就是他,雖然他不讚成,但他能夠給予諒解,他也不覺得,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麼,畢竟上回一事,已經重創他在朝中的威望。
申時行歎道:“如今我們唯一能夠做得,就是做好分內之事,確保國家不會發生動亂。”
王家屏道:“若是這麼下去,我看是很難啊!”
申時行隻是歎了口氣。
現在他們還能夠維持住大局不亂,但是這結果一旦出來,可就誰也無法控製。
也正是因為誰都無法預料後果,故此雙方都會這麼激進,因為雙方都覺得自己輸不起。
一諾牙行。
“既然陛下打算這麼做,那麼這場仗可能會變得非常難打。”徐姑姑得知萬曆不會動用錦衣衛去威懾群臣,嫻靜的臉龐上不禁透著一絲憂慮。
郭淡似乎沒有在聽,嘴裡嘀咕道:“奇怪!怎麼還沒有來信,台風天應該快要過去了。”
“台風?”
徐姑姑錯愕道。
郭淡一怔,看著徐姑姑道:“居士,你說什麼?”
“我...!”
徐姑姑納悶道:“你在說什麼?”
“我...我沒說什麼啊!”郭淡搖搖頭道。
徐姑姑道:“我們不是在談論官員暗中支持楊應龍的事麼?”
“哦,是...是的。”
“......!”
徐姑姑慍道:“那你在想什麼,播州有台風嗎?”
我這一本正經在幫你分析,你竟然在想彆得事。
郭淡訕訕一笑,道:“我方才在想著飛絮那邊怎麼還沒有來消息。”
徐姑姑一陣無語。
郭淡忙道:“非常抱歉,我不應該在跟居士聊天得時候,想著彆的女人。”
徐姑姑差點沒將麵前茶水潑在郭淡臉上,讓他清醒一下,哼道:“難道你認為呂宋比播州還要重要?”
“當然不是。”
郭淡搖頭道:“隻不過...隻不過之前我也與你說過,那邊計劃過於複雜,是不一定成功的,播州就是囊中之物,沒有什麼好去操心的,如果真的打不過,那也不是我的問題,是李如鬆他們的問題。”
“囊中之物?”徐姑姑沒好氣道:“如今大家都在幫著楊應龍,你這囊中之物從何談起?”
郭淡道:“其實我也在幫,我將很多淘汰下來得軍備都賣給了楊應龍,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賣出去。”
徐姑姑震驚道:“你說什麼?”
“賺點外快而已!”
郭淡嗬嗬一笑,又道:“如果我們淘汰下來得軍備,楊應龍都搶著要,你說這怎麼打,呂宋那邊不同,我們要跨海作戰,從船隻到武器和兵力,我們都不占優勢,隻有依托計劃,打一個時間差,我們才能夠成功,就投入來說,我在呂宋的投入,都快達到播州一倍,我不過是用手中的閒錢去打楊應龍,你說我應該擔心哪邊。”
徐姑姑無言以對。
如果讓楊應龍知道,其實郭淡也隻是在用業餘時間打他,真不知道心高氣傲的楊應龍會不會氣得七竅流血,我就這麼不堪嗎?
郭淡又問道:“對了!伯爺沒有讓你辭職嗎?”
徐姑姑稍稍一愣,然後道:“為此我跟爹爹吵了一架,我如今已經搬回隔壁住了。”
“又...又吵架?”郭淡趕忙道:“居士,沒有必要.......!”
不等他說完,徐姑姑便笑道:“好像是你告訴我爹爹,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麵。”
這還用說,不少人上門,企圖通過徐夢晹逼迫徐姑姑離開一諾牙行,但是徐夢晹也不傻,這萬一沒有賭對,那可就糟糕了,故此他們父女又自導自演一出離家出走的大戲。
等於就是兩邊下注。
基於徐姑姑的前科,大家也都沒有懷疑。
郭淡道:“我可沒有讓伯爺讓居士比作雞蛋,這真是一個非常糟糕得比喻。”
他並沒有欺騙徐姑姑,他的重心是在海外,畢竟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走,打播州隻是為了促進生產發展,這要不消耗,哪來的生產。
但他其實將大量的錢都投入福建漳州。
畢竟這造船實在是太花錢了。
漳州!
在一個偏僻得海灣上,停著十餘艘大貨車。
過得一會兒,一群人來到碼頭上,為首一人乃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錦衣衛,她也是大明唯一一個女錦衣衛,隻不過稍稍挺起肚子,令她銳氣稍減不少。
而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婆子,以及十餘個錦衣衛。
“楊校尉,這些都是經過改造過得貨船,裡麵可以安置八門大炮,再加上我們自己生產的戰船,一共三十艘,另外,我們還有三百多艘漁船、貨船,足夠將我們的人運送到呂宋島去。”一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錦衣衛向楊飛絮彙報道。
楊飛絮還未開口,他身邊的老婆子就扯著公雞嗓道:“哎呦!我說你們吃飽了飯沒事乾吧,為了這點事,就讓一個孕婦跑來這裡吹海風。”
“你閉嘴。”
楊飛絮憤怒道。
那老婆子嘿了一聲:“我可告訴你,我麻婆在漳州可也算是一號人物,沒有哪個孕婦敢跟我麻婆這麼說話,要不是看著那一千兩得份上,我可不想伺候你這臭丫頭,真是不識好歹。”
楊飛絮道:“那你就給我滾。”
“你這臭丫頭又漲脾氣了是吧。”麻婆突然斜目一瞥那十幾個錦衣衛,道:“你們是聽誰的呀?”
十餘個錦衣衛同時抱拳道:“當然是聽麻婆的。”
楊飛絮頓時一臉尷尬。
“那我們就一塊滾吧。”麻婆哼道。
“遵命。”
麻婆帶著錦衣衛就準備走人。
郭淡!終有一日,我要殺你這混蛋。楊飛絮痛不欲生得罵得一句,她就不知道郭淡到底上哪找來這位極品穩婆,簡直就是她的克星,但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趕忙喊道:“麻婆,請留步。”
麻婆站立,頭也不回道:“我麻婆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楊飛絮走上前來,道:“對不起,方才是我...是我無理,還望麻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如今出征在即,我...我就看這一回。”
“這還像句人話。”
麻婆哼了一聲,又向那些錦衣衛道:“說話快點,孕婦可是吹不得海風的,要不是這臭丫頭身體還不錯,我才不會讓她來的。”
“是。”
一眾錦衣衛齊聲道。
楊飛絮看著那些錦衣衛,堂堂錦衣衛,竟然被一個穩婆就訓得大氣都不敢喘,可真是丟人啊!
然而,朝中大臣由於將過多的目光集中你在播州,對此是一無所知,他們也不可能想到,對於郭淡而言,那邊是練習場,這邊才是真正的占城。
他們還在想儘各種辦法給郭淡添堵。
南京。
“孫員外,你若跟他們站在一起,他們最多也就分你一點湯喝,我家姑爺可是不同,有錢大家一塊賺,其實你賺多一點也無所謂,畢竟我家姑爺也不是靠這個賺錢的,隻是玩玩而已。”
寇義笑嗬嗬地向孫賀天道。
孫賀天一臉奸笑道:“寇大管家,你可彆騙我,我這可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在幫你。”
寇義道:“放心,我們一諾牙行做買賣,童叟無欺,要是這回所賺,少於一萬兩,我們牙行補償給你。”
“那行。”
孫賀天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寇義道:“我們先聯手將糧價給炒上去,等到每石漲到一兩四的時候,我們再出貨。”
“一兩四?這也高了一點吧。”
孫賀天道:“如今已經漲了一錢多,可也不到一兩,有災情的時候,也才漲到一兩六。”
寇義嗬嗬道:“不這樣,我們如何賺大錢啊!你且放心,我們牙行幫你兜底。”
孫賀天想想也是,若非你牙行兜底,我也不敢跟你們合作,點頭道:“行,就按寇大管家說得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