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明白了!
改革是勢在必行。
雖然肥宅張口錢,閉口錢,吃相也是極度難看,可堪稱亙古未有之,但裡麵還有比金錢的更重要的東西,就是肥宅的意誌,這是不容置疑的。
自他登基以來,前十年被張居正牢牢控製著,而後近十年,他卻被官僚集團給弄得是身心俱疲,險些罷工。
幸虧郭淡及時出現,給他打了一針興奮劑。
但不管怎麼樣,他的意誌從未得到彆人的重視和認可,執行更是無從談起。
而郭淡之前那一句安慰之語,以及那一份份稅單,令他又想起當初那段為了兩萬兩,去跟徐夢晹那老狐狸磨嘴皮子的辛酸歲月,無疑徹底點燃他心中的怒火。
他們的錢是他們的,百姓的錢也是他們的,而朕的錢卻是國家的,國家錢又是他們的。
看清楚一切的萬曆,是絕不容忍這情況繼續下去。
百姓的錢是國家的,他們的錢也應該是國家的,而國家的錢應該是屬於朕的。
這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也是為什麼肥宅事先並未通知任何人,就直接提議要稅改。
因為他要主導一場基於自己意誌的改革,不容任何人質疑。
簡單來說,就是去tm張居正!
老子肥宅說了算!
故此,這核心還是在皇權,金錢隻是皇權得體現而已。
回到一諾牙行的郭淡,帶著沮喪得心情向徐姑姑問道:“居士可有買馬?”
徐姑姑被問的一臉蒙圈,隻是搖搖頭。
郭淡搖搖頭道:“那居士可真是放棄一條生財之路?”
“此話怎講?”
“因為居士想法,總是能夠實現,雖然居士隻是坐在這裡動了動嘴皮子。”郭淡搓了搓臉,“看來這一場改革是勢在必行啊!”
對於他而言,肥宅就是他的核心利益。
麵對腐朽的大明,麵對貪婪成性的權貴,麵對信仰加持讀書人,麵對盤根錯節的官僚集團,他這個商人是顯得極其孤單,也是無力與他們抗衡的,唯有肥宅與他心心相惜,因為肥宅也是孤單得,離開肥宅的保護,他必將會被人千刀萬剮。
他當然希望肥宅擊敗整個官僚集團,隻是他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與他們抗衡,還需要一場更大的風暴。
但可惜他玩砸了。
他必須要著手幫助肥宅製定改革計劃。
然而,肥宅咆哮,並未讓朝中局勢明朗化,反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此事一開始,本是非常明朗的。
就是大臣們希望能夠通過朝廷入股的方式,製衡與剛剛肥宅合體得郭淡,可不能再讓郭淡繼續這麼發展下去,若不受朝廷控製,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本是一個共識。
但是經過肥宅的這一係列微操,以及各懷心思的大臣們,導致這事情漸漸失控,走向了一條完全無法預料的道路。
其實真正要負責得是王錫爵、曹恪他們,因為入股大峽穀,對於他們而言,本也就是一個幌子,他們的目的就是進行改革,哪裡知道皇帝也要改革,並且是要以自己的意誌。
但不管之前是什麼原因,如今皇帝開了金口,誰也不敢將這事當成一個幌子,再繼續看著他們表演。
這必須得參與進去。
否則的話,自己將會被他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朝堂也立刻變得四分五裂。
以張文熙為首的言官保守派,立刻找到頂頭上司陳有年,告訴陳有年,你是被申時行、王錫爵他們給忽悠了,他們隻是想借改革增加內閣權力,希望陳有年反對改革。
但卻被陳有年果斷拒絕。
陳有年表示,這與內閣無關。
談判未果,都察院得保守派立刻就與陳有年、李三才等人劃清界限。
他們這一派那是逢改必反。
因為他們這一派是以科道官為主,他們的訴求就是廣開言路,肅清吏治。
聽著好像是非常正義,若從書上看到,那絕對會認為他們都是大大的賢臣,其實不然,廣開言路,當然對言官最有利,肅清吏治,這無疑增強科道官得權力。
但是你要進行改革,他們是決不答應的,不管你是為國為民,還是為己,反正就是不行。
這都是因為張居正已經給他們上了非常深刻的一課。
以明朝官場得情況來看,如果要推動改革,那就必須要做到一家獨大,不然的話,就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推動改革,但任何人做到一家獨大,首先要對付得就是他們言官。
因為改革必然會傷害許多人得利益,甚至包括部分百姓,且這背後一定是充滿著肮臟的交易,沒有什麼改革會是光明磊落得,人人都能夠收益。
那是狗屁!
而言官得職責就是監督這些大臣,可他們這些言官要天天在那裡罵,那人家還怎麼改革。
一定要控製輿論,那麼首先就是打壓言官。
對於權貴和利益集團而言,他們當然是反對改革的,但是並沒有保守派那麼的堅定,他們也都是朝著利益出發,改革是可以的,但必須要改得對他們更加有利。
而沈一貫這一派就比較尷尬,他剛剛入閣,還未站穩腳跟,他要參與進去,能夠發揮的空間是非常有限的。
但如果不能參與進去,自己的利益就無法得到保證。
他又是第一個站出支持萬曆的改革。
歌頌萬曆。
目的很簡單,就是通過拍馬屁,獲得萬曆的器重,增加自己在內閣中地位,甚至成為萬曆在內閣的代言人。
平江伯府。
第一代平江伯陳瑄也是開國功臣,其在治理水道和漕運的貢獻,也真是無人能及。
世襲至今已是第八代。
他們陳家一脈在漕運中的勢力,也是無人能夠撼動。
而漕運可真是明朝最複雜的利益集團,基本上什麼都跟他們有關。
“伯爺!此事如今變得是撲朔迷離,到底陛下是為了保護大峽穀,還是真得想要改革,可沒人說得準啊!”工部主事莫若友向平江伯陳胤兆道。
刑部員外郎秦升道:“不管陛下是怎麼想,但是王錫爵那老狐狸肯定想借機推動改革,他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陳胤兆不以為意地笑道:“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張居正,他可沒張居正那本事。”
莫若友歎道:“可惜我們事先準備不足,以至於他們現在贏得不少寒門子弟得支持,如唐文獻、楊道賓等年輕官員也都支持他們,聲勢浩大,可不能再這麼下去。”
陳胤兆笑道:“如今可陛下要求針對稅法進行改革,咱們能反對嗎?但是怎麼改,這個可就不是他王錫爵說了算。他們能夠拿著訴訟師去獲得讀書人的支持,咱們也能夠拿著農稅去博得天下百姓得支持。”
莫若友好奇道:“陛下是要增加稅入,可若減輕農稅,稅入必然減少。”
“這回他們說得不是商稅嗎。”陳胤兆笑道:“那咱們就建議增加商稅,減輕農民的負擔。”
秦升稍一沉吟,突然笑道:“伯爺此招真是高啊!”
工部主事莫若友的一道奏章,正式拉開此次改革的序幕。
這一道奏章,就是建議朝廷體恤農夫,降低農稅,而同時增加商稅,充盈國庫,理由就是商人富有,農民貧困。
這不就是陛下所期待的嗎。
既減輕百姓的負擔,又增加國庫的收入。
至於商人麼?
嗬嗬!
這道奏章上去,立刻就贏得不少人的支持,其中包括大量堅定支持重農抑商得官員,以及絕大多數的權貴。
但是反對聲也不小,尤其江浙出身的官員,他們自小生在工商家庭,他們一直都在阻止朝廷增加商稅。
王錫爵他們都還沒有開口,朝堂上已經先爭了起來。
東閣。
“真是豈有此理。”
許國將支持莫如友的奏章,往桌上一摔,道:“看著是滿篇的仁義道德,但隻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出他們那齷蹉的心思。這是要減輕百姓的負擔嗎?這分明就是減輕那些大地主的負擔啊!”
減輕農稅,減輕百姓的負擔。
說得是好聽。
但不要忘記,那些大地主的稅也叫做農稅,而他們改革本想增加權貴的稅收,而權貴的財產主要就是田地,減輕農稅,那等於又肥了地主,窮了國家。
“不但如此,他們還想挑撥我們與陛下的關係,因為陛下是肯定不想增加商稅得。”
申時行緊鎖眉頭,道:“此事你們可得慎重應對,要是處理不好,可能會得罪天下百姓和陛下。”
王錫爵道:“如今我們還是占據優勢,但如果我們與陳有年他們各行其道,那咱們可就都難以有所作為,我們不應該擅自決定,而應該加強與陳有年他們的溝通。”
申時行點點頭,道:“陳有年那人,我很清楚,他一直都在建議朝廷,減輕百姓稅賦,必須得跟他們談談,讓他們知道,對方不是要真得減輕百姓稅賦。”
許國道:“但是對方已經提出建議,而我們卻拿不出一份改革計劃來,這如何跟陳有年他們談。”
曹恪突然道:“下官以為若要增加商稅,郭淡一定不會同意的。”
一諾牙行。
“你之前可有買過馬?”
徐姑姑向郭淡問道。
郭淡回憶了下,道:“買過一兩次。”
徐姑姑道:“一定都贏了吧。”
郭淡道:“這倒是不太記得了,居士為何有此一問?”
徐姑姑道:“如你所願,朝中鬨騰了起來。”
郭淡愣了愣,訕訕道:“居士還真是記仇啊!”
徐姑姑問道:“那你打算如何應對?”
郭淡笑著搖搖頭道:“居士可不止一次這麼問我,但我的答案永遠都隻有一個,我來來回回就一招,那就是金錢。”
徐姑姑好奇道:“這也能用金錢解決嗎?”
“當然能。”郭淡嗬嗬道:“其實所有改革都是圍繞著錢在轉,而非道德,可那些老爺們往往想用道德去解決金錢問題,他們失敗是必然得,唯有金錢才能夠解決金錢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