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發製人。
走到前台。
在這種危機前夕,郭淡提出的這兩個建議,令李太後和萬曆都倍感疑慮。
這是因為在涉及到皇室得輿論上,皇家通常都是非常保守的,甚至可以說是一味的被動挨打。
皇室的喉舌其實就是那些大臣,而當大臣都反對的時候,那麼皇室唯一的做法,就是威逼利誘去地說服大臣,是沒有第二個選擇的。
故此先前得時候,李太後也是傳統做法,先靜觀其變,看看大臣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然後再從中周旋。
而郭淡卻是要先發製人,主動出擊。
但是相比起第二點來,這第一點倒還說得過去,因為這事他們不說,也是捂不住的。
這第二點,走上前台,更是令他們母子難以接受。
他們覺得這有違皇家風範,身為皇帝、太後,怎麼親自出麵去跟那些爭辯,辯得還是自己的家事。
萬曆問道:“你是否想利用報刊來在做這事?”
“是的,陛下。”
郭淡點了下頭,道:“我們手中也唯有報刊可用。”
李太後道:“但也不見得所有大臣都會相信這種傳言,你主動出擊,可能會引起更多大臣的不滿。”
郭淡道:“太後,不可否認,這的確有可能,凡事都有風險,卑職也沒有必勝得把握。”
李太後還是顯得非常猶豫,她向萬曆問道:“皇帝,你如何看?”
萬曆思忖一會兒,道:“此事母後做主就行,兒臣全聽母後的。”
李太後沉思少許,道:“我不讚成這麼做,不能為了永寧,就讓整個皇室都卷入到這旋渦之中,尤其這會影響到皇帝的威嚴,堂堂天子又怎能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去為妹妹鳴冤,老身寧可......。”
雖然她話未說完,但是慈祥雙目卻突然變得淩厲起來。
其實她的意思就是相比起來,她就寧可皇帝用屠刀來解決問題。
她是對的。
作為皇帝竟然被逼得去為妹妹鳴冤,這天威何在?
皇權是始終第一位。
不能拿皇權來做任何交易。
郭淡頷首道:“是卑職考慮不周,還望太後寬恕卑職。”
這時,朱翊鏐突然道:“母後,既然皇帝哥哥不便出麵,那就由兒臣來吧。”
“你?(王爺)”
李太後、萬曆、郭淡同時發出驚訝之聲。
“我不行麼?”
朱翊鏐道:“我一直都為我姐感到委屈,早就想跟他們論論,而且,如果他們真的在外麵造謠,汙蔑我姐,那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李太後與萬曆相視一眼。
然後同時看向郭淡,仿佛在問,他行嗎?
雖然朱翊鏐也是皇室中人,但由於他隻是一個藩王,本來就沒有權力,而且成天在外麵胡作非為,與人爭吵鬥毆也是常有的事。
讓他去吼上兩句,倒是不會影響到皇室,大家也都習慣了這位囂張跋扈的王爺。
但問題是,他行嗎?
郭淡瞧了眼朱翊鏐,思索一回兒,突然笑道:“太後,陛下,卑職以為,王爺簡直就是最佳人選。”
李太後問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適才太後說得對,陛下貴為天子,若是親自出麵寫文章為公主鳴冤,雖能增加真實性,但是於情於理不合,王爺就不同,王爺乃是性情中人,他為公主鳴不平,這是合情合理的。”
朱翊鏐激動道:“那就本王來。”
萬曆再度問道:“郭淡,這真的可行?”
似乎若有所指。
潞王人品不行,又沒有信譽,他發表文章來說,會不會弄巧成拙。
朱翊鏐鬱悶道:“皇帝哥哥不相信臣弟麼?”
萬曆趕忙道:“當然不是,朕隻是怕你受到委屈啊!”
朱翊鏐拍著胸脯道:“臣弟為母後,為皇帝哥哥,為姐姐受一點委屈也無所謂。”
李太後笑著搖搖頭,又向郭淡問道:“你打算怎麼寫?”
她雖然非常疼愛朱翊鏐,但是她認為,就算朱翊鏐吼上幾句,也無傷大雅,皇家可進退自如。
郭淡遲疑道:“回稟太後,這事卑職還得仔細思考一下,但重點就是為公主鳴不平,從而喚起大家對於公主的同情。”
他又不是神,什麼都會,他可沒什麼妙筆丹青,他的文筆跟他的人是截然相反,淺薄的一塌糊塗,他隻知道往哪個方向去走,但具體是怎麼寫,就需要如徐姑姑那樣的專業人士。
李太後又道:“但這會影響到公主嗎?”
郭淡又遲疑了,訕訕道:“回稟太後,這卑職也不敢保證,畢竟這肯定會將公主推倒風口浪尖上,但是...但是卑職認為,一味的回避此事,效果也並不好。”
以前就是皇室都是選擇遮掩,回避,從來沒有正麵懟過,在清算張居正和馮保的時候,也沒有提半句公主。
但結果就是公主投河自殺。
李太後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果對方是衝著皇室來的,她就還能夠周旋一下,但問題對方是衝著郭淡去的,她也預計到,滿朝文武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永寧公主隻不過是替罪羔羊罷了。
這事不宜遲,郭淡與朱翊鏐得立刻趕去五條槍,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淡淡!淡淡!”
剛剛出得淨心寺,就見到徐繼榮和關小傑迎麵跑來,後麵還站著形單影隻的朱立枝。
“淡淡,你還好麼,哥哥沒有殺了你吧。”
徐繼榮一臉關切道。
郭淡真不知如何回答徐繼榮這個白癡的問題。
朱翊鏐好氣又好笑道:“等會再殺。”
徐繼榮忙道:“哥哥,你可千萬彆相信那些傳言,你說淡淡騙錢,這我相信,但要說他欺負公主,我可不相信,淡淡可是很怕他妻子得。”
天啊!連他都知道了!郭淡敲了下額頭,一把勒住徐繼榮的脖子,“彆囉嗦,我們快點走吧。”
“哎呀呀!你先告訴我去哪裡?”
“去尋找正義。”
出得皇家馬場。
終於見到令他夢牽魂繞的楊飛絮。
“飛絮,雖然我現在就連一刻都不想讓你離開我,但是我又非常需要立刻去找到徐姑姑,然後請她去五條槍總部。”
“如果你少說廢話,也許你能夠賺更多錢。”
扔下這句話,楊飛絮便上馬往京城方向疾奔而去。
郭淡、朱翊鏐、徐繼榮、朱立枝也急忙忙往城內趕去。
關小傑?
他太胖了,騎馬比較困難。
如果是坐馬車的話,至少要一個白日才能夠趕回城內,但是騎馬的話,隻需要一半的時辰。
等到他們感到五條總部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
入得院內,正好見到徐姑姑與楊飛絮站在廳內,徐繼榮和朱翊鏐同時上前一步。
一個是興奮,一個是癡迷!
“姑姑!”
“徐姐姐,好久不見。”
徐姐姐?
徐繼榮頓時狂躁起來,猛地一推朱翊鏐。
“哎呦!”
一心撲在徐姑姑身上的朱翊鏐,一不留神,被徐繼榮給推倒在地。
“哥哥,你什麼意思,我叫姑姑,你叫姐姐。”
徐繼榮揮舞著拳頭咆哮道。
朱翊鏐是瑟瑟發抖,發狂的徐繼榮,他可也害怕得很,急忙解釋道:“榮弟,哥哥沒有彆的意思,這不是以前叫習慣了麼。”
“以前你也應該叫姑姑。”
“是是是,叫姑姑,叫姑姑。”
麵對凶神惡煞的徐繼榮,朱翊鏐是雙手護臉,唯唯若若。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突然飄來這麼一句話。
徐繼榮、朱翊鏐同時尋聲看去,隻見最後才進來的朱立枝如一團白霧一般,從他們眼前飄過,隻是在地上留過一道綠色的“長影”。
“徐姐姐...不,徐姑姑呢?”
朱翊鏐突然跳起來,左右看了看,嗬喲一聲,“糟了!郭淡也不見了。”
徐繼榮道:“都怪你,我都還沒有想姑姑問好!”
朱翊鏐急得直跺腳,“榮弟,哥哥不過是喊一句徐姐姐,你要打我,如今郭淡把你姑姑都拐走了,你也怪我?”
徐繼榮哼道:“那是因為我相信淡淡得為人,我可不相信哥哥。”
“為什麼?”
朱翊鏐激動道。
“因為永寧公主在流淚。”廳內傳來朱立枝那輕飄飄的聲音。
朱翊鏐眨了眨眼,頓時尷尬地向找一條縫隙鑽進去。
就在他們爭吵之時,郭淡與徐姑姑和楊飛絮已經入得裡屋。
郭淡迅速地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徐姑姑。
“如這種事,一旦遇上,可真是禍福難料啊。”
徐姑姑聽罷,頓時直搖頭,她太明白這種事,她至今兀自飽受許多人的詆毀、謾罵,雖然也有一些人是非常敬重她的,但在許多士大夫眼中,她就是那種不知廉恥的女人,連罵她都嫌累。
關鍵罵也沒用,徐姑姑依舊是我行我素,也不回嘴。
她可以不在意,但皇家不能不管。
徐姑姑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好像也沒有彆的選擇,如果你不先發製人,那你是必敗無疑,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的。”
郭淡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徐姑姑微微蹙眉道:“但是你選擇潞王,這非明智之舉,畢竟潞王的名聲向來不好。”
“可是虎毒不食子,正是平日裡潞王囂張跋扈,突然變得溫柔,感性,反而更能觸碰彆人的心弦,如果潞王是一隻綿羊,就算哭啼啼,也不會給人很深的印象。”
“但是潞王的話,不會令人信服的。”
“我也沒有打算去說服對方。”
“那你想要的是什麼?”
“將整件事都模糊化,擴大化,讓我們站在更高的角度去議論此事,而不是爭論我到底有沒有欺負永寧公主。”
郭淡聳聳肩道。
作為商人,當然知道如何操控言論,但是商人與教派不同,傳教得人是要所有人相信他的信仰,商人從來不會試著去說服所有人相信自己,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隻會將言論引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不管那是天堂,還是地獄。
徐姑姑稍稍點頭。
郭淡道:“現在我們要想一個非常醒目的標題,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以求做到先聲奪人。哦,還得以潞王的口氣來說。”
徐姑姑思索半響,道:“不如就叫做‘我恨馮保!我恨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