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錘定音!
在這種時刻,萬曆的表態,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朝中不少的中立派和投機派,也紛紛出聲支持唐文獻。
這不同於當初郭淡承包衛輝府,在那時候,皇帝就是再怎麼錘,也沒有什麼鳥用,他們肯定會反對到底的,哪怕阻止不了,也要罵,也要反對,因為這是階級鬥爭,大臣們當然不可能去支持一個商人。
哪怕是萬曆也不太好開口去支持一個商人,他隻能保護郭淡不受到權力壓迫,具體還得靠郭淡自己去努力。
但是這一回,郭淡隻是被朝廷雇傭,這明麵還是保守派和革新派得鬥爭,是內部鬥爭,那當然兩邊都可以選。
所以這時候皇帝的話,那可是非常見笑的。
申時行也終於在這時候站了出來,要求六部嚴格執行新關稅法。
近日一直處於崩潰邊緣的鈔關,突然又變得振作起來,不但如此,還變得比以前要更加嚴格,誰來都不好使。
因為在之前那段日子,許多人都故意衝關,故意令他們難堪。
這風水輪流轉啊!
如今你們不交稅試試看,有你們好果子吃。
從表麵上看,內閣的權力是在急劇膨脹,誰也不敢違抗新關稅法,就是漕運也得乖乖地接受檢查。
這就是一種權威。
這也是萬曆最不希望的見到的。
許多時候,內閣企圖變法,總是難以執行,其原因不僅僅是保守派,主要萬曆也不是非常情願,因為變法需要權力,萬曆不想將過多的權力讓出來。
但是有了郭淡,這個問題迎刃而解。
表麵上看,內閣權力好像是急劇膨脹,但其實不然,定稅的權力不在他們手裡,錢也不在他們手裡,那到底是誰說了算,就還真就不好說。
隻不過目前郭淡是出於配合階段,好像隻是一個工具人,暫時還看不出什麼來。
但內閣的人敢在鈔關放任何一條船過去嗎?
不敢。
官牙那邊敢亂開稅票嗎?
也不敢。
因為現在驗貨算稅的,不再是官牙,而是信行。
規則在悄悄地改變。
就說這南京,將來一部分所有出口的貨物,都要先運去揚子溝的倉庫,信行的人就專門在那邊清點,將稅務算好,出口的時候,把單子交給官牙,官牙就直接根據信行的計算好的來開稅票。
王錫爵是對外宣稱,這麼做是為了提升效率,減輕官牙的負擔,不然的話,大家都擠在鈔關也不好。
當然,官牙和鈔關都有抽查的權力。
南京,一諾牙行!
“郭淡,還是你有能耐,要是朝廷早早就雇傭信行,哪有這麼多事啊!”
“可不是麼?那些官牙隻知道溜須拍馬,他們哪裡懂關稅,弄得可真是一團糟啊!”
“不管怎麼樣,這一切都算是過去了,如今有信行在,那咱們可算是放心了。”
真是馬屁如潮,滾滾而來。
孫賀天等人那是越舔越凶。
郭淡謙虛地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倘若王大人乃是一個昏官,他又豈會立刻做出調整,其實那日我隻不過是如實相告,說真的,我也沒有王大人會虛心聽從了我的建議,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
“這倒是得。”孫賀天點點頭,又問道:“到底你那日跟王大人說了什麼?”
此話一出,大家都非常八卦地看著郭淡。
這一直是一個迷啊!
郭淡笑道:“其實我也沒有說什麼,我隻是告訴王大人,不是我們不願意交稅,而是我們交不起稅,目前各州府有多少貨物進出,又有幾個人買得起這些貨物,那些糧食往船上一放,運費可能比糧食還貴,咱們賺得其實並不多,這時候征收這麼高得關稅,商人都做不了買賣,關稅自然也會減少。
朝廷若想要征收更多的關稅,也不見得需要提高關稅,可以鼓勵大家相互貿易,當更多的人進行貿易,這關稅自然會增多。如何鼓勵,很簡單,降低關稅,讓商人更加自由。”
“哎呦!說得可真是好!”
眾人紛紛支持。
降低稅,誰不喜歡啊!
這必須無條件支持。
目前在郭淡麵前支持低關稅,那可是非常有用的。
郭淡笑道:“不過關稅也不可能一直都這麼低,信行會根據貿易得情況來進行調整得,我也隻能保證一點,如果關稅增加了,那各位一定是賺得更多了,如果減少了,那隻能證明各位賺得更少了。不知各位是希望將來關稅降低,還是增高?”
他目光一掃。
“哈哈......!”
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聲,適時響起。
對於他們而言,這關稅當然是越低越好啊!
我們賺得多,你也可以征得低啊!
這人都是貪心得。
郭淡嗬嗬一笑,道:“各位,如今關稅承擔著運河,而運河承擔著各位的財富,一旦運河治理不當,你們損失的可不隻是那一點點稅啊!”
不少商人眼中又出現疑慮之色。
“這關稅真的用於修建河道嗎?”謝廣富問道。
郭淡點點頭,道:“關稅要過錢莊的賬,這有多少錢,我們是知道的。”
“這樣啊!”
他們之前還是太關注這一點,但如今郭淡這麼一說,如果這錢真的能夠用於河道治理,方便商人,這錢當然交,河道不通,改陸路運輸的話,可是要多出很多錢,尤其是江南這地勢。
孫賀天目光突然閃動了幾下,點頭道:“那是,那是,要是咱們能夠賺更多的錢,那交多一點稅也無所謂啊!可問題是咱們現在可都還沒有恢複過來,這日子可是不好過呀。”
大家紛紛點頭,又同時期待地看向郭淡。
目前江南本地經濟還在恢複階段,但是他們不僅僅是想恢複到以前,他們也想賺更多的錢。
郭淡嗬嗬笑道:“如果我有可以發財方法,那為什麼我不自己賺。”
“你在衛輝府......!”陳三元欲言又止。
郭淡搖搖頭道:“衛輝府的商人,其實都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的,也有不少人虧錢關門,我沒有給予他們什麼幫助,我也沒法給予你們太多的幫助。
但是我認為江南遍地是商機,畢竟江南物產豐富,光衛輝府每年就得從江南買走不少貨物,不可能不掙錢。就說絲綢、瓷器、茶葉,這可是人人都需要的。如果你們實在是沒有太好的想法,也可以乾這些買賣,我保證你們一定賣得出去。”
他們聽到前半段,本感到有些失望,認為郭淡不願意幫助,但是後半句,頓時又眉開眼笑,一定賣得出去那就行。
對於江南而言,郭淡其實不便多說什麼,因為製度不一樣,他讓人去開大作坊,那萬一官府不準,郭淡也不想讓江南的官員覺得自己有威脅。
但是他又必須對江南有一定的影響,因為原料多半都是來自這裡,他的辦法就是用訂單來與江南的大地主,大富商保持密切的關係。
會議結束,郭淡剛剛送走孫賀天等人,就見寇義帶著一人走了過來。
正是李通。
“你來了呀!”
郭淡微微一笑。
“李通見過東主。”
李通抱拳一禮,目光左右瞟了眼,見沒有外人在,突然興奮道:“東主,你這一招可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至今想來,可也是激動不已啊!”
至今可都沒有人看明白是怎麼回事,這令李通對於郭淡的敬仰,可真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郭淡搖頭道:“你至今都還這麼說,證明你並沒有看明白。”
“啊?”
“到屋裡去說吧。”
三人來到屋內,郭淡坐了下來,問道:“如果這樣也能夠掙錢得話,我為什麼不早這麼做,如此一來,誰能與我們競爭?”
李通愣了下,道:“東主,我今日也是來想問這事的,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得降低運費。”
郭淡問道:“如果你投資一萬兩在一樁買賣上麵,每年你的盈利是一兩,你會投嗎?”
李通木訥地搖搖頭。
郭淡道:“我們之所以能以如此低廉得價格來維持運輸隊,其原因在於我們之前就投入了太多太多的錢,那倉庫、船隻全都是現成得,我隻需要支付船夫得運費,但是那些倉庫、船隻可不是白撿來的,那可都是花了不少錢,如果我用這錢做其他的買賣,我一定賺得更多,這麼算的話,我們其實還是在虧錢,這不是長久之計。”
李通頓時是恍然大悟。
為什麼他至今想起來都覺得非常興奮,就是因為他覺得這非常不可思議。
如今終於明白了過來,這隻是一個障眼法罷了。
每個人投資都要看幾年能夠回本,即便是上帝告訴你,這買賣一定賺錢,百年就回本,之後就開始盈利,那也絕不會有人去投。
如果一直這麼玩下去,郭淡估計得很多年之後才能夠回本,而且,這期間的風險一直都存在,萬一遇到洪水,船隻和倉庫全部衝毀,那可能馬上就變得虧本,因為你的盈利無法抵禦風險。
這其實就是虧本。
不過郭淡知道,對方一定先扛不住。
郭淡又道:“還有就是漕運,如今在運河上,唯有漕運能夠跟我們競爭,你覺得我們應該去跟漕運掰掰手腕嗎?”
李通再度陷入沉默。
這種事他可不敢亂說。
郭淡道:“你去跟漕運那邊的人談談,表示一切都會如常,屬於漕運的利益,我們分文不取。”
李通聞言,立刻道:“東主,咱們這麼難才......況且咱們還養著那麼多船夫。”
郭淡笑道:“這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