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
郭淡輕輕吐得一口氣,將曹小東的報告放了下來,捏了捏鼻翼兩側,略顯疲憊地自言自語道:“那個女人的話,真的好似透著一股魔力,總是會不自覺的冒出來,我是不是該再看遠一步?”
沉思一會兒,他搖頭歎了口氣,又拿起辰辰的那份報告,正準備翻開看時,隻見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走了進來。
正是楊飛絮。
郭淡又放下報告來,“搞這麼久?”
楊飛絮道:“我隻是想了解得更加清楚一些,故此在那裡耽擱了一會兒。”
郭淡又問道:“你也是錦衣衛出身,在這方麵一定有自己的見解,若是有什麼建議,大可說出來。”
楊飛絮沉默少許,道:“我想我給不了任何建議,因為你的這一套與錦衣衛的不太一樣,錦衣衛是用密保的方式來通信,而你卻是用密語的方式來通報。在銀票上,在報刊上,甚至在書籍和畫冊上,難怪一直以來,我都未有發現你在暗中跟彆人通信。”
郭淡笑道:“這隻是因為廠衛的存在誰都知道,但我們卻是要躲避廠衛的耳目,讓他們發現不了,而他們最擅長的追查人,若用人來通信,難免會被他們發現,而技術是我們擅長的,唯有用技術來通報,還能夠不被廠衛發現。”
楊飛絮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兩邊調查人群不一樣,倘若你的人都是收集有關大臣的消息,我想還是很難瞞過廠衛,他們在這方麵,已經是無孔不入。”
郭淡笑道:“所以我們才會被陛下所需要,如果我們與廠衛乾同樣的事,那就會變得可有可無。”
楊飛絮輕輕點頭。
她漸漸明白郭淡為什麼這麼做,這與她當初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她是希望借分裂錦衣衛與東廠來與東廠對抗,而郭淡顯然沒有這個興趣,他覺得這樣做,太浪費精力和時間,他是要另辟蹊徑。
不過楊飛絮現在覺得郭淡的策略比她的更有可能成功。
因為說到底,有沒有用,其實是在於萬曆,而不是在於他們,萬曆覺得有用才行,萬曆要是覺得沒用,那就沒有必要存在。
而廠衛主要也是為萬曆服務,那麼一旦兩邊出現對峙情況,萬曆不太可能會廢棄廠衛,他雖然器重郭淡,但是廠衛恰恰也是萬曆掌控郭淡的一把利器,真正在衛輝府、開封府等地掌權的人,不是來自司禮監,那就是來自錦衣衛。
郭淡目前雖富可敵國,但是萬曆是一點也不慌,他還是非常信任郭淡,就是因為郭淡其實沒有任何權力。
如今是萬曆沒有限製他,要真想製止他乾什麼事,那就是分分鐘的事。
他們一定得讓萬曆覺得,你們乾得事,是廠衛做不到得,同時也是你萬曆非常需要的,如此萬曆才會願意保護他們的。
至於他們與廠衛地位,那就得看兩邊的消息,對於萬曆而言,誰更有價值。
目前來說,肯定還是廠衛。
翌日。
這大早上的,那些被邀請得商人就趕到陳樓會議室,沒有被邀請得,也都在陳樓定下一間房,希望能夠在第一時間得知郭淡的對策。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隻見郭淡帶著楊飛絮和辰辰從外麵走了進來。
那些商人急忙站起身來。
“沒有,沒有,是我們早到了。”
“正好我們也沒有什麼事,就尋思著早點過來。”
“嗬嗬,賢侄,你可要休息好,這事也不急於一時,身體要緊啊!”
楊飛絮看著這些家夥就如同兔子一般乖巧,不禁抿了抿唇。
“多謝關心,我休息得很好。坐吧。”
郭淡點點頭,微笑道。
但大家還是等到他坐下之後,才坐了下去。
郭淡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左右掃視一番,道:“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先要說明一點,新關稅法是朝廷頒布的,如果你們要問我,可不可以讓朝廷為了衛輝府改變這新關稅法,我的答案是不能。
所以不要向我抱怨新關稅法哪裡好,哪裡不好,這就跟抱怨太陽為什麼要東邊升起一樣浪費時間,因為我也沒有辦法阻止太陽從東邊升起。我們主要談現在所麵臨的問題,以及我們該怎樣去調整和適應。”
“這根本就沒法適應。”
一個富態的商人激動道:“他們就是在針對我們。”
此人正是來自京城的珠寶商人,王大福。
郭淡道:“王員外,聽說上次被大名府鈔關扣押得珠寶,就是你的。”
王大福點頭道:“是的,不是我想這麼做,而是因為那批珠寶在去年年中我就跟蒙古人談好了,而那邊我也跟江南的買家簽訂好契約,但是珠寶年底才運到這裡來的,朝廷突然對珠寶征那麼重得稅,我要是交那麼多稅,我就會虧本,我隻能這麼乾。”
胡渡點頭道:“是呀!朝廷這一次變法太快了,我們都無法及時調整,這契約都已經簽訂,但貨物卻還在路上,這就要麵臨關稅,那這錢又該怎麼算。”
不少商人紛紛點頭。
他們都沒有想到,朝廷這回跟打了興奮劑一樣,執行的太快了,但是如今的運輸條件就那樣,很多買賣都沒法去調整。
郭淡道:“做買賣總是會遇到一些難以估計到的風險,對於這已經發生的事情,我也是難以幫你們挽回,我的建議就是儘量跟你們的合作夥伴溝通,取得相互諒解,如果不能取得,那也隻能認了。
我想這一點損失,對於各位而言,也算不上傷筋動骨,我要做的就是避免類似得情況再度發生。”
王大福癟了癟嘴,“他們現在要罰我三倍得稅,這錢可是不少啊!”
郭淡真摯地問道:“那你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王大福看了眼郭淡,擺擺手道:“算了,算了,就當是我不走運吧。”
因為郭淡曾今給了他一些首飾的款式,讓他賺了不少錢,他也不太好意思去埋怨郭淡。
郭淡又道:“這事也提醒我們,不要對於這一次關稅,抱有僥幸的心態,該交的稅就交。”
胡渡立刻道:“如果我們交,彆人不交,那我們根本就競爭不過。”
郭淡道:“如果有人不交稅,你們可以來告訴我,因為陛下曾給予了我承諾,如果有故意針對我們衛輝府的情況,陛下會為我們做主得。”
“我們的船隊都快將大名府所有的河道都給填滿了,這算不算針對?”秦莊抱怨道。
郭淡點點頭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但是目前為止,我們隻能說鈔關官牙辦事仔細、謹慎、一絲不苟,而不能說他們故意針對我們,畢竟我們的船還是能夠過去得,就是慢了一點,問題不是很大。
此事我們可以容後再議,現在我們要討論得是,真正會對我們衛輝府造成傷害的問題。”
梁馗道:“最重要的問題,當然就是糧食問題,我們衛輝府一部分糧食都是從彆處買來得,如今新關稅法有一條規定,如果當地州府糧食產量沒有達到標準得話,那麼出口糧食,就要繳納非常多的稅。
而我們有部分糧食就是從那些糧食產量不高的州府購買來的。但是那些地主要不將糧食賣給我們,他們也不會廉價賣給百姓,我覺得朝廷應該再慎重...嗯...。”
周豐道:“不僅如此,我們大量的糧食是從江南運來的,江南那邊雖然不征糧食稅,但是那些大地主都跟著漲價,他們糧食的出口價,已經高於他們在本地賣的價格,但同時又比稅低,他們這是趁火打劫,一點也不講信義。”
“這的確是一個迫切需要解決得問題。”郭淡點點頭,道:“這糧食控製在彆人手裡,的確是非常難受,這一次也應該警醒我們,糧食不能永遠的去依靠彆人,那樣得話,我們就在那些大糧商麵前,就永遠都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說到這裡,他看向梁馗等大地主,“你們這些大地主,不能再故步自封,你們必須得跟上我們衛輝府的需求,我希望你們能夠想儘一切辦法,提高糧食產量,如果你們不想被彆人勒住脖子。而且,你們要是能夠做到提升,我會給予你們獎勵,一筆價值不菲的獎金。
而目前得話,我會想辦法從開封府、彰德府、懷慶府調派糧食過來,幫我們度過這個適應期,同時儘量用我們的貨物去進行交換,這樣也能夠幫助我們消化一些貨物。”
秦莊道:“但我想,這還遠遠不夠,新關稅法變化多樣,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商品,所繳納得稅都不一樣,而且相差很大,這迫使我們所有的買賣都得進行調整,不管是原料,還是出口地。
比如說,江南的絲綢來我們衛輝府,不需要繳納什麼稅,但是我們的衣物賣去江南,就得繳納高昂得稅收,因為江南本就是絲綢產地,而我的許多大客戶都是來自江南,目前是僅次於京城。”
胡淵道:“雖然我的皮革買去江南不用交稅,從蒙古那邊買來也沒有增多什麼稅,但是染料這些輔助的原料,都開始漲價,以及名貴貂絨也得繳納重稅,這誰受得了。”
段長存鬱悶道:“我的瓷器就更慘了,我們作坊剛剛研發出一種彩瓷,以及我們跟五條槍合作的春宮瓷,都得繳納非常高的稅,春宮瓷器更是要繳納五成的稅。雖然也不愁賣不出去,但是原本人家是買一套,現在就可能隻買一件。”
另一個晉商許寒道:“這裡坐著的都是咱們商人,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原本我們隻需要向某些人交錢,在道路上就可以暢通無阻,而如今的話,這錢還是得交,畢竟那些人我們得罪不起,但同時這稅也得交,很多晉商都被迫停止了交易。”
晉商這回損失非常大,因為他們非常擅於賄賂和處理人際關係。這主要還是因為朝廷當初把賣往邊境得鹽和茶都交給他們,他們借此認識許多官員,包括邊境的將軍,但是現在的話,這關稅全歸中央管,那些官員可也不敢在風口浪尖上給他們開綠色通道,這讓他們處在非常尷尬的境地,這錢還得交,但那邊還得交稅。
郭淡一直在認真地聆聽著,道:“你們的難處,我能夠體會到,因為我也是個商人,我的牙行也麵臨著一些問題,但我是這麼想的,求人不如求己。
記得當初我們衛輝府當初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江南商人要將原料運到我們這裡來生產,然後再運回去出售,這不是增加成本麼?但是他們算下來,這麼做要更加劃算。
為什麼?
就是因為我們有著最為完善得生產體係,最勤勞的工人,最大的生產作坊,導致他們在這裡生產再買回去的成本,要低於他們在江南生產。
如今我們又麵臨成本問題,我們首先要自我調整,比如說,衣物買去江南會麵臨重稅,但是買去京城卻不用繳多少稅,那我們就可以儘量往京城多運一些,運往江南的貨物,儘量是江南生產不出來,又非常需要的。
同時,我們要想辦法去降低成本。以前很多地主都是用人工去灌溉和耕種,因為那時候人力便宜,但是如今人力貴,幾乎所有的地主都大量采用水車和牛耕。
我想商業同樣也可以這麼做,又比如說,以前咱們五百人一天隻能生產一百件衣物,但如果我們想出一種工具來幫助我們,五百人一天能夠生產五百件衣物,那麼我們等於是節省了兩千人的人工費,將這些費用平攤在每件衣物上麵,可是能夠降低不少成本的。”
秦莊鬱悶道:“賢侄,你說得倒是輕巧,但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事在人為嗎。”
郭淡笑道:“就比如說我們的印刷作坊,情況你們也非常清楚,以前我們能夠印刷多少,現在產量提升了不止一倍,不是我增多了人手,而是我們的工匠發明許多非常好的工具,為什麼你們不可以?”
一個商人突然道:“那為什麼我們不去江南生產衣物,那樣的話,就隻需要繳納市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