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戰鼓擂。
在這寒冷的冬季,京城的百姓卻絲毫不覺那刺骨的寒意,因為他們都沉浸在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
雖然郭淡與官僚也有過幾回交手,但是大多數時候,大臣們都是一味的利用權力和地位去對付郭淡。
大多數時候,都是萬曆擋在前麵,郭淡是躲在後麵輸出。
雙方並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正麵交鋒。
而這一回朝廷顯然是動真格的,他們要針對衛輝府帶來的影響,而做出一係列的改革,這可是國家大事,萬曆也隻能作為皇帝來參與此事,要麼讚成,要麼否決,不可能在擋在郭淡麵前,他隻能確保郭淡是可以還手的,所以郭淡也被迫站在前麵。
雙方已經是擺開陣勢,正麵交鋒。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回誰若輸了,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不像以前那樣,官僚集團隨便弄就是了,輸了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但是事實證明,這些小動作對郭淡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比權力,比地位,誰比得過萬曆。
除此之外,他們之前也認為郭淡不配跟他們交手,也沒有正兒八經的去針對他。
顯然,如今他們不這麼認為,郭淡成長的太快,他們原本還想利用開封、彰德、懷慶三府去拖死郭淡,哪裡知道郭淡借私學院又盤活了這三府,這一下郭淡手中握有四個州府,這已經給他們造成很大的危機感。
他們的初次交鋒,就是圍繞著一諾牙行和五條槍的股份展開的。
朝廷方麵渴望壓製股價,讓郭淡股份製失敗,他們的優勢就在於,政策的製定權、發布權和解釋權都在他們手中。
利用政策打擊對手,也是他們非常擅長的。
雖然在數據調查方麵,他們不如郭淡專業,但是郭淡似乎也忽略了東廠這個大名鼎鼎的特務機構。
在東廠的幫助下,內閣方麵還不至於被表麵的輿論衝昏頭腦。
他們並沒有停止對郭淡的壓製,最近也是動作頻頻。
首先,他們對外正式宣布新的官牙政策,其實將官牙變成一個半私半公的特殊部門,由柳宗成擔任這老大,輔助朝廷征收關稅、製定關稅,各地官牙都得聽從柳宗成的命令。
誰都知道柳家和寇家是死對頭,柳家擔任官牙的首長,對於寇家而言,顯然是非常不利的。
而且柳家在近一年多,已經整合京畿地的官牙和私牙,並且也拉攏了一幫大地主和商賈。
這直接從內部分化了商人。
其次,重整鈔關。
鈔關就是明朝征收國內關稅的部門,因大明寶鈔而得名,後來寶鈔變成廁紙,但是名字還是沒有變。宣德年間,共有十三所,但在如今隻剩下七所,反正如今明朝什麼部門都是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就沒有一個健康一點的。
但是這一次直接擴大到三十一所,每一所下麵,還設有一些辦事機構,幾乎涵蓋所有的貿易重鎮和重要樞紐。
那些偏遠地區,他們並沒有設鈔關,畢竟明王朝幅員遼闊,凡事還得一步步來。
由戶部直接派人管理。
非鈔關,將不能再征收關稅。
這一舉動無疑是加強了中央權力,削弱了地方權力。
官牙負責起點開票,官牙負責終點收銀。
這麼安排主要是借助牙行的估價手段,從起點就將關稅給計算出來,官員哪裡懂什麼商品值多少錢,他們就隻管以票證來收取關稅,官牙估價,但官牙不收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亂收取費用。
但是話說回來,隻要是人在操作,就肯定有辦法撈取油水。
故此,都察院還會安排人去督查,同時接受商人的舉報。
這些政策,對於郭淡而言,都是非常不利的,不管是柳家,還是官員,可都是他的死對頭.......。
一諾牙行!
“賢侄,朝廷表麵上說得是冠冕堂皇,但背地裡明顯是要針對你,據信行打聽來的消息,朝廷將會赦免毛深、熊鋒、趙豐源的罪,讓他們或者他們的後人回來輔助柳宗成,建立起新得官牙製度。”
陳方圓麵色凝重得說道。
毛深、熊鋒、趙豐源就是當初的四大官牙之三,當時被郭淡給整得是家破人亡,至於那蔣世友已經“自殺”了,因為他的私生子被東廠利用,製造天津大火。
如今肯定是死不瞑目,蔣家肯定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回來。
如今朝廷赦免另外三大官牙,這信號是非常明確的。
一旁的寇涴紗道:“夫君,朝廷最近釋放的消息,令大家對於我們疑慮是越來越多。”
“鈔關?”
郭淡將陳方圓給予的調查報告輕輕扔到桌上,笑道:“如果我是他們,我一定會換個名字,畢竟大明寶鈔可是承載著幾代人的血淚,我們需要幫百姓喚醒一下那段被塵封已久的痛苦回憶。同時......!”
說話時,他從櫃子裡麵拿出一個皮革包來,又從裡麵拿出一份報紙來,放在桌上,“用誠實來擊潰他們。”
寇涴紗、陳方圓往那份報紙看去,“商品報”三個大字非常醒目。
郭淡笑道:“這就是第一期‘商品報’,而我們宣傳的一個商品,就是我們自己,一諾牙行。”
朝廷宣布重整鈔關,一諾牙行立刻就做出科普,為何要叫做鈔關,不叫做銀關、金關,就是因為大明寶鈔。
說起大明寶鈔.......!
哇...百姓心裡就隻有一個字---恨。
那真是刻骨銘心得恨。
這個大明寶鈔都不能說是割韭菜神器,簡直就是除草神器,比股票可是要恐怖得多,股票也就是一個人上上天台而已,但是大明寶鈔可以割得你全家老小一塊死。
真是“闔家團圓”啊!
明朝廷的名譽為什麼這麼差,大明寶鈔也是厥功至偉。
也真是因為如此,銀子才開始在明朝盛行,百姓完全對於中央貨幣失去信心,朝廷不管是發寶鈔,還是銅錢,都tm在騙人。
很搞笑的是,明朝廷從未確定銀子為官方貨幣,但正因為朝廷不確定,所以銀子才成為主要貨幣,因為朝廷控製不了銀子,但凡朝廷能夠控製的貨幣,誰用誰知道。
內閣。
“二位大人,我們是不是應該換個名字?”宋景升是抹著一把冷汗道。
當百姓想起大明寶鈔,這輿論立刻偏向郭淡。
鈔關?
鬼門關吧!
你們不失敗就有鬼了,就憑這名字,郭淡承包商稅已是板上釘釘。
士林都不敢幫忙。
其實以前的士林也經常批評大明寶鈔。
這個沒法洗白。
朝廷正在為它的謊言付出代價。
王家屏道:“但如果更改得話,這又像似欲蓋彌彰。”
宋景升道:“可不改得話,郭淡可是就大明寶鈔,不斷地攻擊鈔關。”
王錫爵突然道:“何不改鈔關為市舶司?”
王家屏、宋景升同時看向王錫爵。
宋景升為難道:“這不太好吧。”
市舶司是明朝的海關機構,一般都是內廷控製的,也就是張誠和張鯨,王錫爵提議將鈔關改名為市舶司,他無非就是想將關稅全部統一,進一步加強內閣的權力。
可是張誠、張鯨能會答應嗎?
宋景升覺得你要這麼乾,十二監都會倒戈相向,到時問題就更大了。
王家屏也知道,暫時不能節外生枝,於是道:“就叫鈔關,不改,當初朝廷政策失誤,那也是事實,遮遮掩掩,反而會給郭淡更多的機會,唯有直麵麵對,才能夠重新讓百姓信任朝廷。”
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站起來。
正當這時,一個小吏快步走了進來,行得一禮,“啟稟大人,方才五條槍發布了第一期‘商品報’。”
說著,便將一份報紙呈上。
王家屏拿過來一看,“這不是.....!”
“財務報表。”王錫爵緊鎖著眉頭道。
第一期“商品報”突然麵世,宣傳的第一件商品,就是一諾牙行。
但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財務報表,郭淡是借財務報表得模式,來宣傳一諾牙行。
這古人講究財不可外露,但是郭淡卻反其道而行,直接公開一諾牙行的財務報表,並且不是今年的,也不是去年的,而是自一諾牙行成立至今。
上麵用了大量圖表和數據來分析一諾牙行。
經過這份財務報表,大家都終於明白,一諾牙行主要是乾什麼得。
之前大家對於一諾牙行的印象,就是非常厲害,但具體是乾什麼的,大家都不太清楚,一諾牙行到底怎麼賺錢,怎麼運營,印象非常模糊。
但是這第一期“商品報”出來之後,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一諾牙行是乾嘛得。
就是投資的。
一諾牙行就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行業。
八成業務都是投資。
但是回報率卻是非常誇張得,五條槍就不用多說,幾乎可以說是空手套白狼,郭淡總共就拿出三千兩,還是斷斷續續,而如今卻值五十萬兩,而陳平的建築作坊,投資回報率也達到了十倍以上。
其餘業務也都是以倍數在增長。
多少商人因為與一諾牙行合作,財富增加好幾倍。
並且郭淡還特意表示,我們不撒謊,我們不欺騙,我們不掠奪,任何數據你們都可以去調查,查到任何一處錯誤,直接就賞一百兩。
這諷刺就是官僚。
你們撒謊,你們欺騙,你們掠奪,你們敢跟我一樣,公開自己的財富,公開稅入流向嗎?
其實不用公開,大家也都知道,都流向你們的錢袋裡麵。
當然,平民百姓也就是湊個熱鬨,看不太懂,但是那些商人、地主看到這份報告時,心裡都在嘀咕著,這朝廷怎麼去圍堵一諾牙行。
他不是一個生產作坊,他到處投資,天津有他的投資,南京也有,臨清也有,遼東也有,包括朝廷都有他的投資。
而且他投資的項目還都不一樣,有建築,有武器,有運輸,幾乎什麼鬼都有。
他手中的財富就如同水一樣,到處流去,根本沒法去堵。
最近賣得好的商品,也幾乎都有一諾牙行的身影。
而最後一欄是一小段訪談錄,這種訪談錄早就出現,就是當年科舉的時候,就出現過進士訪談錄。
訪談的對象就是郭淡。
郭淡直接表明,由於朝廷在這時候推出新關稅法,目前還不知道情況會怎麼樣,他會選擇先觀望一會兒,雖然不影響一諾牙行和五條槍掛牌,但是他會根據這方麵的影響,來對股價進行調整,其中暗示可能會調低股價和股份發行量。
並且他也說明原因,雖然他個人對未來是非常自信的,對於朝廷的新關稅法也是非常看好,但是大家的疑慮也是確實存在,這也是客觀得事實,如果再以原有的價格出售股份,那麼就是一種欺詐行為。
新關稅對每個商人都會有影響,一諾牙行也不例外,現在又不確定,這就是風險值,必然要考慮進去。
另外,大家買我們一諾牙行的股份,不是為了捐助我,支持我,而是渴望我去幫他們賺錢,我們必須要對得起每一個股份持有者,以他們的利益為重,該保守的時候就會保守。
這裡麵有著一份信任,而一諾牙行是以信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