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可是大臣們主動出擊,準備的那是相當充分,內閣六部是將柳宗成的建議研究的非常透徹。
做足完全準備,是誌在必得。
因為以前郭淡一直都是就事論事,在麵對他們的時候,還是顯得非常卑微,他們讓郭淡閉嘴,郭淡還是乖乖地閉嘴,不敢觸怒他們,多半都是依靠與萬曆打配合。
一個極其卑微,一個極其尊貴,將他們夾在中間,裡應外合。
經常弄得他們畏首畏尾,進退維穀。
不能總是記吃不記打。
他們也一直在思考著如何應對這帝商組合。
他們認為隻要把計劃做周全,讓郭淡無話可說,自己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可哪裡想得到,郭淡總是不按套路出牌,這回又不就事論事,而是以人論事,直接攻擊他們過往種種。
既然是以人論事,那就不是純粹的利益之爭,而是權力之爭,這無疑宣告他們將徹底撕破臉。
而萬曆的表態,也讓大臣們感到極大的危機。
弄不好可就連烏紗帽都丟了,並且名譽還會受到極大的損害。
因為郭淡已經被萬曆封為照妖鏡。
這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硬仗。
在朝會結束之後,大臣們都不約而同地去往東閣。
這在以前是難以見到的,因為這幾年言官與內閣鬥爭,勢如水火,而如今大家是空前的團結。
真是應了那句話,朝堂和睦,全靠郭淡。
“諸位大人,下官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陛下這回此番做得可真是有些過分,這事要傳出去,朝廷的顏麵何在?我們的顏麵何在?用不了多久,天下百姓就隻認郭淡,官府將變得毫無威信,這麼下去,必然天下大亂。”
李植是憤憤不平道。
不少大臣紛紛點頭,嘴裡嘀咕著埋怨之語。
以前萬曆幫郭淡,他們遷怒於郭淡,但是這回,他們直接就將炮口對準萬曆。
他們認為萬曆做得太過分。
這官員和官府可是皇帝統治的基礎,你這麼搞,豈不是挖自己的牆角。
宋景升卻道:“我看陛下定是被郭淡那奸商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
“宋侍郎言之有理,最近發生的事,可都是引郭淡而起,他就如同一頭永遠喂不飽的餓狼,倘若真的將他承包稅製,那我們穿著這身官服還有何意義?”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郭淡涉及到朝廷財政。”
“我看郭淡此舉有圍魏救趙之意,如今令他最難受的就是那數百萬兩的稅入,倘若讓他涉及到朝廷財政,那麼到時他交多少稅,可就是他說了算。”
幾乎所有的大臣都在點頭。
財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丟的,要讓郭淡涉及財政,那對他們的衝擊可是非常大的。
因為不管乾什麼事,可都是需要錢的,沒有錢就談不上權力。
以前太仆寺就是掌管馬政得,沒誰會將太仆寺卿放在眼裡,但自從稅收改製之後,太仆寺得地位立刻變得舉足輕重,這就是因為它控製著一部分財政,就連皇帝都有求於太仆寺。
大學士韋休道言道:“事已至此,我們與郭淡是勢不兩立,有他無我。”
在他看來,他們與郭淡已經到達你死我活的地步。
要從肉體上消滅郭淡。
李植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申時行,道:“申首輔,你倒是說句話啊!”
大家立刻安靜下來,看著申時行。
如今沒有辦法,他們隻能以內閣馬首是瞻。
因為要對付郭淡,就肯定要動用六部的勢力,言官的輿論已經證明對郭淡沒有太大的作用,你罵一個小人是小人,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郭淡從不否認,他也不在乎,這家夥是輿論免疫,隻能用權力去對付郭淡,而六部可是控製在內閣手中的。
申時行微微看了眼王錫爵。
王錫爵道:“各位,雖然郭淡隻是一個卑微的商人,但他可是有陛下在庇佑著......。”
話未說完,李植便道:“王大學士的意思莫不是任由他騎在我們頭上?”
“我絕非此意。”
王錫爵擺擺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必須要對症下藥,為什麼郭淡能夠得到陛下的庇佑,為什麼郭淡敢在大殿上大放厥詞,目中無人,全因他在衛輝、開封等州府的取得不俗得成績,而官府在那裡卻毫無招架之力,這令我們官員是顏麵儘失,也令他有底氣敢在大殿上口出狂言。
故此我以為,我們若想取勝,首先就要證明郭淡的成功隻不過是偶然,是投機取巧,依靠官員官府去治理,才是治國之道。那麼到時,任憑郭淡花言巧語,陛下也不會再相信他,他也無法在大殿之上立足。”
王家屏點點頭,道:“不錯,如果我們拿不出政績來,陛下也不會相信我們,此番關稅改製,是絕不容有失,否則的話,我們將在郭淡麵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在坐的大臣們是紛紛點頭。
他們方才為什麼使不上力,就是郭淡動不動就拿衛輝會說事,衛輝府是已經取得成功,是鐵一般得事實,而他們的關稅改製,還在商議階段,怎麼可能說得過郭淡。
你得有事實支撐,才能夠站得住腳。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內閣方麵並未使出全力去反駁郭淡,不然的話,萬曆也會有壓力的,王錫爵、王家屏心裡其實是非常開心的,郭淡這麼做,可真是給他們送大禮包啊!
他們改革最大的阻力,可不是來自郭淡,而是在坐的大臣們。
而如今他們是同心協力,以內閣馬首是瞻。
東廠。
“我以前還真是小瞧了這郭淡,這小子竟敢在大殿上這般囂張,不滿督公,方才我站在殿上後背都已經濕透了。”
作為錦衣衛頭頭的劉守有,本以為自己什麼都見過,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嚇到他,可今日的朝會,著實令他嚇出一身冷汗,自古以來,也沒有誰敢站在大殿上,狂扇大臣耳光的。
這真是太刺激了!
“我也嚇得一跳。”
張鯨點點頭,可又話鋒一轉:“可是這怎麼看,都像似郭淡與內閣計劃的一場陰謀啊。”
“陰謀?”劉守有一怔。
張鯨點點頭道:“如今大臣們可都坐在東閣的,郭淡這麼一搞,內閣是坐收漁翁之利。”
劉守有皺了皺眉,問道:“不知督公打算如何應對?”
張鯨沉思半響,道:“我們哪邊都不能幫,我們要將這潭水給攪渾了,讓他們幾方自相殘殺,我們坐收漁翁之利。”頓了下,他低聲言道:“你放出消息,就說郭淡得罪了滿朝文武,如今內閣六部打算利用關稅改製,徹底封堵衛輝府。”
劉守有納悶道:“督公此舉,不是在幫內閣嗎?”
張鯨笑道:“申時行那老狐狸,肯定是想借此事整合朝中勢力,他們一定會大舉推動改革,借此令自己的人上位,我們要搶先一步,先利用權力對郭淡的買賣下手,好比說,打壓一諾牙行的股份,若是如此的話,各方勢力就不需要太依賴內閣,手中的權力就足以對付郭淡。”
雲霞觀。
“......居士,你這教得未免也太過火了一點吧。如今大臣們都認為與郭淡將是勢不兩立。”
方逢時有些納悶地看著徐姑姑。
徐姑姑搖搖頭道:“我並未教他這麼去說,而以郭淡的能力,這點分寸他還是拿捏得住。”
方逢時哦了一聲:“也就是說,這是郭淡有意為之。”
徐姑姑點點頭,道:“經過開封府一事,晚輩發現,當初還是小瞧了他,他有著自己的計劃,絕對不會對晚輩言聽計從,晚輩的建議,他從不會全部采納,他隻是會聽取其中對他計劃有利的一部分。”
其實在開封府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自己真的就隻是郭淡的幕僚,唯一的職責,就是提出自己的建議,而真正控製局勢的還是郭淡。
方逢時凝眉思索半響,道:“也就是說,郭淡是真的想要承包稅製?”
徐姑姑沉吟道:“有這個可能,不過承包稅製可比承包州府要難得多,畢竟稅製涉及每一個州縣,涉及到每一個人,他若要承包稅製,他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以目前他的實力,是很難做到這一點得。”
如今朝野內外,因為這一場朝會而變得風起雲湧,原因就是郭淡將他們的衣服都給扒了下來,讓他們的醜陋無從遮掩。
然而,作為主角之一的郭淡,卻跟個沒事人似得,回到家中還在寇涴紗吹牛逼,親親我我。
寇涴紗不太懂這些,她見到郭淡安然無恙得回來,就已經是心滿意足啊!
入夜之後,這一家三口坐在廳堂中吃著晚飯,但話題全都是有關寇承香的。
寇守信突然放下筷子來,“你們先彆忙著吃,我好像聽到小香兒的哭聲,是不是小香兒餓了?”
寇涴紗道:“爹爹,哪有什麼哭聲,你彆太緊張了,飯前才喂過奶的。”
寇守信雙目一瞪,道:“你說得可真是輕巧,這嬰兒就容易餓,嗨呀...如你這般當母親的,老夫可也是見所未見。”
“噗!咳咳咳!”
郭淡一時沒忍住,直接給嗆到了。
寇涴紗當即幽怨地看向郭淡,你竟然還幸災樂禍。
寇守信瞧了眼郭淡,但也沒有多說什麼,這當爹的當然不用管這事。
正當這時,一個護衛急匆匆走了進來。
郭淡當即嚇得一跳,這些護衛可是從來不進廳堂的,正欲詢問時,隻見那護衛抱拳一禮,“郭校尉,陛下來了。”
聽得啪嗒一聲。
這聲音好生熟悉,難道嶽父大人又杵上拐杖呢?郭淡偏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寇守信手中的筷子掉落了。
“聖...聖...聖上來我家了?”
寇守信嘴皮子哆嗦得連話都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