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郭淡自身並不反對賭坊,因為他自己就在搞馬賽,他怎麼會對賭博深惡痛絕。
不過他在衛輝府禁止賭坊,可也不是搞什麼雙標,其實他的理念一直都是堅定的。
他就是個商人,不管他做什麼,絕對是從利益方麵去考慮的。
賭坊在衛輝府的存在,那將會傷害到他的切身利益,他當然得禁止,馬賽能夠為他賺錢,那他當然支持,就是這麼簡單。
王煜、薛文清、嚴深對此倒是非常讚同,因為賭坊是會滋生許多是非的,這將會消耗三院大量的資源。
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其實對象若不是李如鬆的話,他們也會考慮到這個問題的。
但偏偏是李如鬆,在薛文清看來,李如鬆就是商鞅立在城門前的木頭,隻要將他給拿下,衛輝府的製度將會得到很好的鞏固,將來誰也不敢輕易來此鬨事。
故此訴訟院非常渴望讓李如鬆伏法,其目的不是針對李如鬆,而是為了捍衛衛輝府的製度。
故此,當郭淡說可能將李如鬆送回京成,他們還是有些不太滿意,他們覺得即便要送回京成,也應該先在衛輝府接受處罰。
但郭淡說得也有道理,衛輝府的製度是朝廷賦予得,那自然也不能淩駕於朝廷之上。
這主次還是要分清楚。
而就在當晚,李如鬆再度要求見郭淡。
畢竟郭淡隻是給予他半天考慮的時間。
郭淡也立刻趕到了糾察院。
“不知將軍找我前來,有何事吩咐?”郭淡抱拳一禮,問道。
李如鬆目光如炬的審視著郭淡,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白天說得那些話,可是真的?”
郭淡笑道:“關於此事的真假,待將軍回京之後,可向陛下聞名,倘若是假的,那我就是假傳聖意,這可是死罪,到時將軍就可以在陛下麵前告我一樁,什麼怨氣都出了。”
李如鬆稍稍皺眉,直視著郭淡,過得片刻,他道:“我是不會離開衛輝府,我願意接受法院的判罰。”
這半天對於他而言,那真是煎熬,一直都在被愧疚折磨著。他覺得自己愧對了萬曆,辜負了萬曆的期待,要知道在古代,這臣子辜負聖恩,那真是不能原諒的,他哪裡還有臉麵去見萬曆。
現在打死他也不會離開衛輝府。
倘若你選擇離開,那你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郭淡笑道:“許多年後,將軍一定會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李如鬆立刻問道:“你已經料到我會這麼做?”
郭淡搖搖頭道:“人心難測,這我怎麼料得到,我又不是神,將軍的命運一直都握在將軍自己手中,慶幸的是,將軍選擇了一條非常正確的路。”
“是嗎?”李如鬆麵無表情地問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將軍久經沙場,不知將軍認為一支軍隊最重要的是什麼?”
李如鬆稍一沉吟,不答反問道:“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見?”
郭淡笑道:“我的答案是軍紀嚴明和金錢。”
李如鬆笑著點點頭道:“差不多就是這兩點。”
郭淡聳聳肩道:“可縱觀我大明上百州府,這兩點也唯有衛輝府具備。”
“真是大言不慚。”李如鬆哼道。
“我都是以謙虛態度在說。”
郭淡一笑,道:“將軍應該明白,這士兵都是來源於百姓,如果百姓自身就習慣於遵守紀律,那麼軍紀嚴明自然也就不在話下,秦朝為什麼那麼強,不就是因為法製嚴明,百姓習慣於遵守紀律,拿起武器就是一名合格的士兵。
而如今將軍坐在這裡,就已經充分說明衛輝府法度嚴明,這為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已經打下了良好得基礎。將軍根本不需要利用自己的威信去達到這個目的。”
李如鬆沉默不語。
這已經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當時在軍營抓他的時候,除了他的親信之外,在場的所有士兵都認為李如鬆也該遵守衛輝府的法律,而不是一味的去擁護李如鬆。
這在當時令他很震驚,因為這在任何一支軍隊都難以見到。
說起來,這其實都是童笠的功勞,因為童笠就是一個嚴於律己的人,你就是讓他去清理街道、溝渠,他也會認真完成的,絕不會敷衍了事。
“這隻是其一。”
郭淡又繼續道:“其二,打仗打得就是金錢,沒有金錢,是很難打勝仗的。而我大明大多數軍隊可都是非常腐敗的,且不說給士兵們的賞錢,就連保護士兵的兵甲和殺敵的武器,都是一塌糊塗,慘目忍睹,就那些玩意,彆說保護士兵,讓我穿,我都嫌寒磣。”
李如鬆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就說那遼東棉甲一案,遼東軍可是目前大明最能打軍隊,都是這待遇,實在是鄭承憲吃相太難看,如果他稍微有點點良心,讓士兵不凍著,那也絕不會鬨到朝廷來。
更彆說其它軍隊。
郭淡以前去兵部看過,就那生產記錄,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
任何一個國家,當軍隊開始走向腐敗,那足以證明這個國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
“而這一點是絕不會發生在衛輝府。”
郭淡自信滿滿道:“如果將軍從衛輝府得到一副劣質盔甲,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因為上麵會寫明是劣質盔甲,原因一定是花得錢少了。除兵器、盔甲之外,還有馬匹,將軍來衛輝府已經有些時日,將軍認為這衛輝府會缺馬嗎?”
這個衛輝府還真不缺,甚至都快要超出衛輝府承受範圍。
蒙古人現在都隻需要跟衛輝府交易,故此大量的馬匹、牲畜販賣到衛輝府來。
郭淡都還打算在開封、彰德、懷慶再建一些牧場。
這一番話下來,李如鬆眼中開始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他已經在憧憬,自己能夠在衛輝府打造出一支怎樣的百戰之師。
就衛輝府的生產能力
光想想都令人感到振奮了。
郭淡歎了口氣,繼續道:“這話說回來,將軍之所以這些年輾轉多地,就是因為將軍不服文官管教,但是將軍如今乾得事,又與那些文官有何區彆?將軍認為文官不應該淩駕於武將之上,所以將軍認為武將就應該淩駕百姓頭上,是這樣嗎?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一旁的楊飛絮又覺這一幕似曾相識,她當初也非憧憬那個在馬賽新建的衛所,以至於她最終又回到郭淡身邊。
郭淡來來回回就這麼一招,曉之以利。
拿對方最需要得東西,去與對方交換,這就是做買賣。
李如鬆斜目一瞥郭淡,道:“我早就聽說過你,但我一直認為,你隻不過是擅於溜須拍馬,故而得到陛下的恩寵,才能有今日,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
郭淡笑道:“我還以為將軍早就悟到這一點,畢竟將軍也深得陛下恩寵,然而......。”
楊飛絮聞言,立刻緊閉雙唇,生怕笑出聲來。
“你.....!”
李如鬆眼中又冒出火光來。
郭淡卻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衣領、衣袖,道:“將軍,我也不妨跟你直說,這衛輝府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我隻不過是負責幫陛下打理錢財,我責任就是不亂花一分錢,我已經不需要再為此證明什麼。但是將軍若想得到衛輝府的支持,還有很多事需要將軍去證明,也許在這世上不缺不勞而獲之事,但是在我這裡是絕對行不通得,我倒是希望將軍能夠慎重考慮考慮,是否該留在這裡。若無其它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他頷首一禮,便與楊飛絮走了出去。
與白天一樣,對於郭淡的離開,李如鬆渾然不覺,陷入沉思之中。
在郭淡離開不久,李如鬆便告訴糾察院,自己願意接受法院的判罰。
這個消息頓時令三院都陷入狂歡之中,不少訴訟師落下了熱淚。
在衛輝府,律法終於戰勝了權貴。
他們可都是一群屁民,很多都隻是秀才,甚至於秀才都不是,但是卻將大名鼎鼎的李如鬆給定罪。
這在哪裡可都是無法想象的。
這絕對是一次曆史性得勝利。
翌日。
“啊...!”
一個身著華麗得公子哥,打著哈欠從溫泉閣出來,其身後還跟著三五閒漢。
正巧一個挑著擔子的老漢走來,“各位,麻煩讓讓。”
“你這小老兒,真是不長眼,竟敢讓我公子給你讓道,滾一邊去。”
“哎呦!”
隻見一個身材魁梧閒漢將那老漢推倒在地。
那公子哥斜目一瞥,哼得一聲,正準備離去時,忽聽得前麵有人言道:“柳兄,你這是急著上哪去?”
“你還不知道麼,那李如鬆已經伏法認罪了,我正準備過去看看。”
“你說得可是那寧遠伯之子?”
“是呀!”
“這怎麼可能?李如鬆也就是打傷了一個賭坊東主,這才多大得事。”
“告示都已經貼出來了,還能有假,我聽說不但要賠錢,李如鬆本人都還得去城外清理垃圾。”
那公子哥頓時收住腳步,猛地回過頭去,看著躺在地上得老漢,趕緊上前,將那老漢扶起,道:“大叔,真是抱歉,您沒有摔著吧?這裡有點銀子,您務必收下。”
說著,他又站起身來,衝著方才動手得那閒漢就是一個耳光,憤怒地罵道:“本公子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一定要懂得尊老愛幼,助人為樂,絕不能恃強淩弱......!”
那老漢握著銀子,全程懵逼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