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
哀嚎!
絕望!
這就是當下考生們的眾生相。
他們恨!
他們痛恨郭淡為什麼這麼早就公布答案,以至於天資聰穎的他們,始終都無法忘記之前做得試卷。
這種感覺真是太痛苦了!
其實失敗也不是他們未曾經曆過的,不然的話,他們中很多人應該都已經成為進士,而不是秀才或者舉人,但是麵對科舉,他們是謹慎又謹慎,小心有小心,絕不敢口出狂言,而不像這回考試,考前是各種吹,甚至還要求郭淡增加難度。
這真不是郭淡在打他們的臉,郭淡可是什麼都沒說,而是他們自己在打自己的臉。
怎麼辦?
他們仿佛覺得世界末日將要來臨。
有不少人都已經吩咐隨從準備行李,這開封府可是沒法待了。
可是想象得到,到時這分數一公布,二十分,三十分,想到這一幕,真是自殺的心都有了,祖宗的臉都丟儘了。
“賢弟,你怎麼看?”
離開人群之後,蘇煦見談修一直沉默不語,於是問道。
談修抬目瞧了眼蘇煦,搖頭道:“其實他們沒有考好,也不能全怪他們,那試卷上麵的每一道題,看似都很簡單,但其實處處暗藏著陷阱,這要求考生不但熟背《大明律》,同時還要融會貫通,靈活運用,而大多數人對律法並不熱愛,也無心鑽研,他更多的是將心思花在四書五經上,他們考不上其實是理所當然的。”
起初他也覺得是考生太過大意,但是看完試卷之後,他覺得不是這麼回事,能夠在這份試卷上得到九十分的人,之前一定苦心鑽研過,並且還要具有一定的天資,思維敏捷,能將這些律例靈活運用,那些書呆子是考不上的。
“郭淡,郭淡,考砸了,都考砸了。”
那高尚入得府衙,便激動的大聲嚷嚷起來。
正在後院談事的郭淡和徐姑姑,不禁相覷一眼。
不消片刻,高尚便來到府衙,道:“郭淡,你知不知道,他們全都考砸了。”
郭淡站起身來,一臉鬱悶道:“那些蠢材不會在答案麵前哭了吧?”
高尚愣道:“你咋知道的?”
郭淡哭笑不得道:“不然的話,這才剛考完,公公就怎麼知道考砸了。”
“你說得不錯,還真有不少人哭了。”高尚幸災樂禍道。
“這些個蠢材,可真是無可救藥,彆著急哭呀,我是那麼殘忍得人嗎?咱們商人是最好說話的。”郭淡急得都跺了下腳。
高尚詫異道:“聽你這意思,你似乎還打算幫幫他們。”
郭淡道:“這必須得幫啊!”
高尚不可思議道:“他們之前那般說你,如今他們都考砸了,你落井下石,可就是莫大的善意,你還打算幫他們?你吃錯藥了吧。”
“他們說不說我,我也不會掉塊肉,但是如果對他們打擊太大,我怕他們那不知所謂的自尊心會令他們羞於留在這裡,這走一個人,開封府可就少一份消費。”郭淡鬱悶道。
徐姑姑側目瞧向郭淡道:“你不是說你很小心眼嗎?”
郭淡點點頭道:“尤其是在金錢方麵,誰讓我少賺一分錢,我就會記恨他一輩子。”
“......!”
“不行,我得挽救挽救。”郭淡稍一沉吟,道:“居士,麻煩你幫我起草一道捐贈告示,就說三院建設缺少資金,還望心係開封建設的善心人士捐贈一些善款。”
徐姑姑錯愕地看著郭淡,隻覺這話題跳躍得莫名其妙。
高尚也不太明白,問道:“郭淡,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郭淡笑道:“當然是為了幫助他們,順便幫幫自己。如果他們不捐贈的話,那我就按照規則公布具體分數和考生的信息,為了以示公平,將為期一年,如果他們捐贈的話,他們的分數就將成為永遠的秘密。”
為期一年?你這是要鞭屍麼?
高尚可算是開了眼界,他原本以為自己算是比較愛財的,但是在郭淡麵前,他真是自愧不如,都不在一個次元,道:“郭淡,你缺這點錢嗎?”
“缺。”郭淡直白道:“哪怕一人捐一兩,可是不少啊!”
“對呀!每一人哪怕捐個一兩,可也有上萬兩之多啊!”高尚不禁吸得一口冷氣,頓時又覺得郭淡真是一個天才,什麼鬼事落在他手裡,都成賺錢的買賣。
郭淡又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點頭笑道:“是該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長點記性。”
當日,郭淡就貼出告示,表示財政遇到一些困難,缺乏建設三院的經費,望有識之士能夠捐贈一些善款。
不少人看到這告示都有些懵。
郭淡是窮瘋了嗎?
你庇佑窮人,窮人可沒錢捐給你,而地主、士紳,你全都得罪了,一個都沒有落下,鬼會捐錢給你。
不少人指著告示,諷刺郭淡在癡人說夢。
但驚人的是,開封府的善心人士那真是出奇的多,第二日府衙的門檻都快被人踩爛了,前來捐款的人都排成了長龍,排隊的人個個都是青衣小帽,正主們當然不會傻到自己跑去捐錢。
他們爭呀!
搶呀!
拽著銀子就往裡麵砸呀!
論做善事,他們還真是不針對誰。
大明自建國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麼正能量的場麵。
“我家少爺姓李名銘,明白麼?”
一個青帽小廝,將五兩銀子放在桌上,低聲向那登記人員說道。
“明白,明白。”
那人立刻給了小廝一個心領神會得眼神。
小廝徹底放心了,外麵的傳言果然是真的,隻要捐錢就能夠消災。
“一錢?”
登記人員抬頭看著一個閒漢,神情略顯不滿,但也沒說什麼,隻是在登記簿上,寫上一個不完整得名字,中間那個字變成一個點。
那閒漢問道:“為何你不寫全名?”
“這墨汁也是要錢的。”那登記人員很不爽道。
大爺我像似一個收一錢的人嗎?
言下之意,你這一錢也就夠買這一個點,到時在公布分數的時候,最多就是給你家公子的名字上打個點。
那閒漢立刻遞上二兩,這才換得一副全屍。
他原本還想自己撈一點。
可他也不想想,這錢是誰要賺。
是郭淡呀!
是你能撈得嗎?
對於很多考生而言,這錢財隻是小事,名聲是大,萬一考個二三十分,那不得讓人笑死,這還能夠抬得起頭做人嗎?
這錢他們都願意捐。
“敲詐!郭淡這分明就是在敲詐那些考生。”
事到如今,黃大效也已經反應過來,弄了半天,原來郭淡是要敲詐考生,道:“他一方麵讓人捐贈,但是另一方麵他又散播消息,說要公布考生具體分數和信息,這不是敲詐又是什麼。薑兄,這事咱們不能不管啊!”
薑應鱗歎了口氣道:“你我都知道,他是在敲詐,但是誰又能證明這一點,他又沒有逼迫大家去捐錢,而是否公布分數,他本就可以自己決定,這又不是科舉,我們無法乾預。要怪就怪那些考生,自以為是,口出狂言,這哪裡像一個讀書人,這下好了,讓人給抓住痛處,我看他們是活該。”
黃大效是啞口無言。
事實就是如此,誰讓你們事先吹得那麼凶殘,有些人甚至就是抱著玩一玩的心態,沒打算當這訴訟師,這下好了,玩到溝裡麵去了。
而蘇煦、趙清合他們也都明白,他們不但沒有點破,反而還捐了一些錢,因為不少考生跟他們也有關係,如果考得太差,他們也跟著丟人啊!
這不到兩日,這捐贈額就突破三萬兩。
那三院的建設,是真不用郭淡出錢了,他還賺了一些。
這錢到位,就什麼都好說。
郭淡立刻公布審卷規則,他是非常內疚的表示由於試卷太多,自己準備不足,但是三院的建設又是迫在眉睫,故此隻要扣除的分數超過十分,那麼剩下的就不會再批改,除非你覺得不服,可以自己來查閱,還望大家多多見諒。
我的鍋!
都是我的鍋!
這麼批的話,除了那些合格的人,其餘人的真實分數都不知道。
既然都不知道,那也就沒有必要公布,他將會以通知書的形式告知,也就是說都不放榜,這麵子是給到位了。
那些考生得知此消息,可算是鬆得一口氣,因為郭淡隻招兩百人,肯定會有很多很多人落選,這不是很丟人,隻要不公布分數就行,他們心裡其實都已經知道自己打多少分。
但這將成為永遠的秘密。
這錢花得可真是太值了。
但其實郭淡是以二十分為分數線,一旦扣除二十分,那麼剩下的就不需要再審閱。
他定得標準是九十分,但是根據捐款數來看,他非常擔心沒有兩百個人滿九十分,那豈不是很尷尬。
但如果八十分都考不上,那是真得沒有辦法勝任。
“你之前的擔憂似乎多慮了。”
徐姑姑將一份成績單遞給郭淡,道:“還是有兩百三十二人達到九十分以上,而達到八十分的有五百五十一人。”
郭淡聽得一喜,嘴上卻埋怨道:“這些人才未免也太低調了一些,也不站出來囂張一下,弄得我是惶恐不安,還打算降低分數線,真是豈有此理。”
徐姑姑道:“這也不怪他們,因為那些考中的人,有將近五成是刀筆吏出身或者刀筆吏的兒孫,四成都是家境比較貧困的童生或者秀才,其餘的都是商人子弟,他們哪裡敢囂張。不過這也算是歪打正著啊,因為我相信這些人,是非常渴望得到這個職位,並且也有足夠的能力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