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首輔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出得東閣,王家屏便向申時行問道。
他是向著郭淡的,但是他不是首輔,他得問問申時行得看法。
申時行歎道:“不瞞你說,這事我暫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而且依我看來,隻要郭淡還承包著衛輝府,這事就停不下來。”
王家屏稍一沉吟道:“要不我們奏請陛下,讓郭淡入朝為官,以郭淡的功勞,賜個一官半職,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此一來,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官員去針對他。”
餘有丁點點頭道:“這倒是一個主意。”
拋開身份不說,郭淡確實有些本事。
申時行卻是搖頭道:“如果陛下想賜郭淡官職,根本用不著我們上奏,如果陛下不願意這麼做,我們上奏隻怕也無濟於事。”
許國嗬嗬兩聲:“依我看,就算咱們奏請陛下,讓郭淡做衛輝府的知府,陛下也不會答應的。”
王家屏問道:“為何?”
許國苦笑道:“哪有知府承包州府的道理。”
王家屏愣了下,旋即歎了口氣。
這管理和承包可是兩回事,知府管理的話,那所得盈利,都是歸國庫所有,承包所得盈利,都是屬於私人所得,他們已經看出萬曆與郭淡之間的貓膩,萬曆怎麼可能會願意。
這事他們內閣還真是非常無奈,他們都知道郭淡做的事,其實對國家百姓都是有利的,但是他們也明白,郭淡做的越好,這矛盾就越大,麻煩就越多,關鍵他們又不敢幫助郭淡,他們若是支持郭淡,那就是與百官為敵,沒有官員們的支持,他們也難以有所作為。
而萬曆可就沒有他們想得那麼複雜,萬曆隻想多掙一點錢,其實這個問題幾乎困擾著明朝每一任皇帝,隻不過那些皇帝還要點臉,不敢做得太過分,萬曆隻是不要這臉了,哥就是要錢,沒有彆的。
在會議結束之後,他又悄悄將郭淡叫到乾清宮去,這公事談完,就該談談私事了,其實在萬曆,這都是私事,畢竟衛輝府都已經承包給郭淡。
“郭淡,你可知道朕為什麼急著召你入宮嗎?”
萬曆微笑地問道。
郭淡錯愕道:“不是因為那些流言嗎?”
“是因為那些流言。”萬曆點點頭,又道:“但是朕不是懷疑你,恰恰相反,朕是希望你不要為此感到任何擔憂,朕是非常相信你的,絕不會被那些流言蜚語所動。”
“陛下恁地信任卑職,卑職感激涕零,卑職也一定不會令陛下失望得。”郭淡立刻抱拳道。
“如此便好。”
萬曆笑著點點頭,又問道:“衛輝府究竟是什麼情況?”
他心裡是有數的,若非出現問題,對方也至於用這一招,可見中間還是有矛盾得。
郭淡道:“其實方才卑職說得都是真的,主要就是因為開封府和彰德府等地的百姓都跑衛輝府來了,而且卑職真的是想要阻止的,但是實在是人手不夠,卑職這番回來,本就希望陛下多增派一些人手過去,否則的話,卑職害怕這事會越來越嚴重。”
萬曆問道:“這是為何?”
郭淡歎道:“這都是因為衛輝府的稅收製度,如今又多了五萬多人,這每年又會增加好幾萬的稅收,但這隻會引起他人的妒忌。”
“好幾萬兩的稅收?”萬曆睜大眼睛道。
郭淡鬱悶的點點頭,道:“平均每人一年一兩,這就有五萬兩,這都還不算其它的。”
萬曆眨了眨眼,突然輕咳兩聲,一本正經道:“增派人手,暫時還是不要了,如今謠言滿天飛,若增派軍隊過去,隻怕更會引人猜疑,朕看呀,還得減少一些人,另外,那童笠也該調回來任命了,至於說招人妒忌麼,這不招妒是庸才,他們越是妒忌你,越是證明朕沒有看錯人。嗬嗬!”
減派人手,還將最熟悉那裡的童笠調回來,用意非常明顯。
郭淡一臉乖巧道:“這事陛下您做主就行,卑職可不懂這些。”
他這麼說,就是不打算阻攔,也是打算變本加厲,他要惡心死那些人,事已至此,那就擼起袖子乾唄。
談到這稅收,萬曆這財迷又是一臉期待的問道:“那不知衛輝府今年可以掙多少?”
郭淡道:“回稟陛下,具體現在還不清楚,但根據卑職的估算,扣除給予朝廷的錢,以及我們投入得成本,今年大概能夠掙個三萬兩左右。”說著,他挺不好意思,“畢竟這還不到一年光景,所以,賺得也不是很多。”
這不到一年就賺三萬兩,其中還包括建設,這明年還得了。
萬曆目光急閃,激動的胖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郭淡眼眸一轉,歎道:“其實本也可以賺更多的,隻可惜...。”
“可惜什麼?”
萬曆倏然站起。
一旁的李貴都嚇得一跳,側目看向萬曆。
萬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又坐了回去,道:“你有什麼難處,你但說無妨。”
郭淡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實很多商人都想帶著錢來我們衛輝府交稅,哦不,做買賣,但是這銀子運送起來比較麻煩,而危險比較高,倘若陛下能夠開一家錢莊那就方便多了,到時他們就可以將錢存入當地的錢莊,空手來到衛輝府,再將銀子取出來,而且這錢莊能夠為陛下掙很多很多的錢。”
“很多是多少?”萬曆問得也是非常直接。
郭淡道:“那得錢莊覆蓋多少州府,覆蓋的越多,賺得就越多,關鍵這錢都存在錢莊裡麵,陛下怎門也不會缺銀子。”
“妙啊!”
萬曆不禁大聲稱妙。
他可也是一個流氓,這銀子存我口袋裡麵,當然就是我的,這理所當然得。
郭淡知道他肯定誤會了,但他也不打算做過多的解釋,因為解釋也沒用,以萬曆的性格,他真需要錢,他可不會管那麼多,這還得看以後的博弈,但首先得將這錢莊開起來。
郭淡還趁熱打鐵道:“不但如此,這錢莊還能夠幫助陛下更方便得治理國家,陛下可以通過銀子的流向,大概看出每個地方的經濟狀況,同時還能夠處理一些貨幣問題,如今市麵的銀子成色不一,是要通過火耗來統一的,但是火耗損耗非常大。然而,一旦這錢莊鋪開來,銀子都經過我們錢莊流動,那麼我們錢莊就可以定出標準來。
還有,就是為國家減少損耗,減少很多的支出,比如說,到時各地的稅收都可以通過錢莊到達京城,同時朝廷若撥款到哪個州府,也能夠通過錢莊來運轉。當然,這都是需要給手續費的。”
李貴聽得的是手心冒汗,他現在完全相信郭淡真心沒在意那些謠言,因為就郭淡說得那些問題,裡麵可都藏著巨大的利潤,光那火耗就能養著不少官員的。
這火耗就是張居正遺留下來的一大毒瘤,他的一條鞭法是要求將碎銀融成銀錠,這其中肯定會有損失,自然是百姓承擔,故此征稅時加征的“火耗”是大於實際的“火耗”,這差額就歸官員了。
“妙哉!妙哉!”
萬曆聽得卻是連連稱妙,在錢方麵,他領悟能力是非常高的,而且他看到的還不是那蠅頭小利,而是國家財政,如果這稅收都往他的錢莊走,那麼等於他就控製住國家財政。
念及至此,他突然眉頭一皺,“但是滿朝文武是絕不會答應,將國家的稅收放到私人的錢莊裡麵來運轉。”
郭淡道:“陛下,這事還得一步步來,我們現在也沒有足夠多的錢,一下子在各地開設錢莊,但隻要錢莊得成本更低更快更好,那麼滿朝文武也就無話可說,卑職相信以戶部運轉情況,總會有機會得。”
這戶部躺著也中槍。
可是,這一點就連萬曆都無法反駁,當初統計賬目得時候,戶部就被郭淡虐的體無完膚,沉吟少許道:“到時他們不答應也無妨,朕至少可以先把朕的錢放到錢莊裡麵。”
郭淡愣了下,眼中透著一絲困惑。
他隻知道萬曆經常敲詐戶部,但他不知道戶部官員也是想辦法在弄萬曆的錢。
這萬曆的錢也是來自稅,這稅就要通過戶部,朝中不少有識之士,都是儘量的把皇帝的錢,變成國家的錢,而主要手段就是兌換,因為收上來的不全是錢,有綢緞,有黃蠟,等等,中間要兌換成銀子來折算,這一兌,就能少幾成。
萬曆其實也知道,但他也沒有辦法,怎麼折算,都是戶部說了算,他隻能想辦法將錢再撈回來,如果錢莊能夠成功的話,他就多了一個選擇,不需要完全依靠戶部。
這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萬曆大手一揮,“此事朕恩準了。”
“陛下聖明。”
郭淡拱手一禮,又道:“不過卑職建議陛下親自派人去管賬,就跟那個銀庫一樣。”
他不說,萬曆也會這麼做,但他這麼一說,萬曆挺不好意思的,“朕都說了,你就不要受那些流言蜚語影響,朕相信你。”
郭淡道:“陛下誤會了,卑職隻是一個小商人,在衛輝府還好說,但是在彆的地方,卑職這小身板可是撐不起來的,這還需要陛下您來做主。”
“原來你指的是這事。”萬曆點點頭道:“行,到時朕會親自派人去的,朕倒要看看,誰敢來找麻煩。”
郭淡等得就是這句話,要沒有萬曆,這錢莊就會變成墳墓,因為他搞這錢莊,跟當下的那些錢莊可是兩回事,他的實力是罩不住的,一定要拉萬曆下水。
談完此事後,他又道:“陛下,還有一件事,我們得未雨綢繆。”
萬曆問道:“什麼事?”
郭淡道:“如今衛輝府的產量是與日俱增,我們已經擁有一個基礎去進行海外貿易,但是運往福廣地區再出海,這其中運費太高,如果能夠開通天津港的話,那將會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