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王家屏他們也不在乎這一頓飯,但是你說出來,就挺尷尬的,畢竟就他們這個級彆,隻要不是什麼暗中查訪,上哪也得管吃管喝啊!
但是在這事上,郭淡態度是非常堅決。
沒得商量。
郭淡還真不是舍不得這幾個錢,他給張誠的錢,可是不少,就王家屏這些人在這裡吃吃喝喝,又能花多少錢,隻不過明朝州府的驛站花費,令他是觸目驚心,州府存留得錢,都花在這裡上麵,而且還不夠,故此經常有州府想儘辦法,從百姓那裡收刮,來填補這個窟窿,但永遠填不滿。
而郭淡是承包所有稅,他每年都得將稅繳足,朝廷也沒有說給郭淡一筆錢,當做公費,以他自己的財力,他也負擔不起。
其實朝廷願意給公費,郭淡也不會要的,他寧可不做這筆買賣,當初他要承包衛輝府時,這一點是說得非常清楚,契約上也寫得非常清楚,因為不管朝廷給多少,都不夠他們吃喝,而且還可能會被人誣蔑,說他貪贓枉法。
而且,他不想經常有官員往這裡跑,如今衛輝府連個官府都沒有,官員來了,誰tm去招待,故此他對於公費這一點,是非常堅決的,一兩公費都不給,除非他請來的,那他當然得招待,否則的話,你們那些當官得要來,一切消費自己承擔,就你們那點工資,吃窮你丫得。
如果不給公費,當官自然也不會往這邊走。
“誰要你請客,就你一個小商人,還想請咱們吃飯,你還不夠資格,咱家隻是讓你找個地方。”
話雖如此,但是其實張誠是在幫郭淡打圓場,他當然不會在乎這頓飯錢。
但郭淡弄得好像他們是來蹭飯得,這真是太丟人了。
不請客就行。郭淡嘿嘿笑道:“那就去金玉樓吧。”
王家屏點點頭,道:“就去金玉樓。”
來到金玉樓,隻見裡麵是人聲鼎沸,幾乎都坐滿了,而個個都是身著綾羅綢緞,一看便知,都是有些錢人。
沒錢的可不敢來這裡消費。
那周豐早就已經在那裡恭候,並且預留了金玉樓最大的包廂,他可是認識王家屏等人,而且都是他老主顧。
來到包間內,周豐諂笑道:“難得各位大人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各位大人想吃什麼,儘管點,就當時小人為各位大人接風洗塵。”
“不必了!”
王家屏微笑道:“隨便上點菜就行了。”
“這...。”周豐突然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又瞟了眼郭淡,然後才點頭道:“是,小人知道了。”
郭淡也是站著的,道:“各位大人,我也出去了,你們慢慢享用。”
他都不請客,沒有道理還留在這裡蹭飯吃。
王家屏瞧了眼郭淡一眼,笑著點點頭。
於是郭淡便與周豐一塊出得門去。
“賢侄,這是什麼情況,是我方才說錯話了麼。”
出得門來,周豐便立刻拉住郭淡詢問道。
郭淡歎道:“跟你沒有關係,趁著這個機會,我也跟你說清楚,我不會自掏腰包來款待任何官員,你們要請,那是你們的事,但是你們也要考慮到,若養成這種習慣,官員都跑來這裡吃吃喝喝,那你們就自己承擔。”
周豐眉頭緊鎖,道:“這我們很難辦,我的家在京城,我還得去江南開分店,我可不能得罪他們。”
郭淡道:“這我知道,但你得自己看著辦,我也是自己看著辦,如內相在這裡吃喝玩樂,那我自然會幫他付賬,但這事得有個度,你想想看,咱們衛輝府不管是酒樓,還是旅店都比周邊驛站可都要奢華得多,一旦他們知道來這裡可以免費吃喝,那他們都會往這邊走。我隻能向你們保證,你們不請那是應該得,他們不能將你怎麼樣。”
周豐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忽聽得邊上有人道:“你們兩個在這嘀咕什麼?”
郭淡轉頭一看,見張誠正斜目瞅著他們,忙道:“內相,你怎麼出來了。”
張誠似笑非笑道:“咱家來此,可是專門來找你的,又不是約著他們上這來吃飯。”
另外,他若坐在裡麵,大家談天也不方便,畢竟司禮監和內閣相互製衡得。
郭淡笑道:“內相,我帶你去放鬆放鬆,緩解一下疲勞。”
張誠哼道:“你小子還真是夠吝嗇得,這內閣大臣來了,你卻連一頓飯錢都不願意出,人家周豐都比你懂事。”
郭淡尷尬道:“內相,這頓飯錢我還真給不起,咱們邊走邊說吧。”
說著,他便帶著張誠往樓下走去。
這張誠離開了,王家屏他們說話自然也就方便多了。
“各位怎麼看?”
王家屏詢問道。
許國道:“我看事情絕對沒有郭淡說得那般輕鬆,這裡麵是大有玄機,他絕對是早就計劃好的,若無此周密得計劃,他當初也不敢攬下這活。”
薑應鱗歎了口氣,道:“看來我以前還真是低估他了,就憑他在衛輝府所做得一切,他的才能是遠在我之上啊。”
這回他還真是心服口服,以前郭淡玩得那些花招,在看他來,都是投機取巧,是下九流的手段,但是這回可是正兒八經得管理一個州府,而郭淡是在不攬權的情況下,將衛輝府治理的井井有條,朝中任何一個大臣,也做不到如此。
方逢時突然道:“雖然他計劃得非常周密,但也非是不世之略,關鍵還是在於那些大地主、大富商都願意交稅,如果其它州府的大地主、大富商都願意如數納稅,國家財政絕對要比現在充實的多。”
王家屏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說郭淡在這裡一言九鼎,以強權逼迫他們納稅,那也就罷了,可他這裡一點威信都沒有,都不派人收稅,可見那些人都是自願納稅,這真是太奇怪了,自古以來,都未曾發生過這種事。”
方逢時笑道:“待會我們吃完,去外麵問問便知道了。”
而那邊郭淡則是帶著張誠去到溫泉閣,他當然不是要惡心張誠,溫泉閣不是專門下副本的地方,更多的是一個娛樂場所。
當張誠坐在這豪華得包間內,看到這桌上得美酒佳肴,不禁道:“你小子可還真會享受啊!”
“這都是潞王的,我在這裡享受,可也得給錢,而且價格還不便宜。”郭淡苦笑道。
張誠忙問道:“潞王還好吧?”
郭淡道:“不瞞內相,整個衛輝府最快樂得就是他,天天吃喝玩樂,躺著收錢,可真是......。”
張誠笑道:“潞王可是你嫉妒不來的。”
“那是,那是。”郭淡嗬嗬一笑,又問道:“內相,陛下還好吧。”
“你如此出色的完成任務,陛下當然開心,隻不過你完成的太出色了,彆說那些閣臣,就連陛下都有些不敢相信,故此才派咱家過來看看。”
小弟這麼給他漲臉,萬曆當然嗨皮,一言不合就開朝會,然後大吹特吹,但是隨著衛輝府的好消息不斷傳到京師,是一天一個樣,萬曆也漸漸有些心虛,萬一這中間有貓膩,是假的,那到時臉都會被人打腫,畢竟他吹的很凶,故此才派張誠過來看看虛實。
張誠又道:“現在咱家倒是放心了,不過咱家不明白,這裡麵究竟有什麼玄機,為何你先前一直顧左而言他,不願告訴王家屏他們。”
郭淡苦笑道:“真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我要說實話,那我又會惹上大麻煩,以王大人他們的才智,待上幾日便能明白過來。”
“你此話怎講?”張誠好奇道。
“且不說那些偷稅漏稅得大地主,大士紳,其實每個州府收上來得稅都不少,隻是官府消耗也大,我管著衛輝府,我又不用他們的錢養著,我將錢如數交給朝廷就行了。
如果我告訴他們,隻需要減少官府開銷,減少驛站開銷,減少藩王開銷,每個州府都能如數繳稅給朝廷,那天下的官員又會來找我麻煩。”
“原來如此,你這番考慮倒是沒錯,你可不能再得罪他們。”張誠點點頭,又問道:“可是為什麼那些大地主願意主動納稅呢?”
“這很簡單。”
郭淡夾起一塊糕點放在自己的碗裡,道:“假如這就是衛輝府以前每年產生的利潤,就這麼一點點,在這種情況下,那麼我吃得多,剩給他們的就少,他們自然會拚命得捂住這塊糕點,不讓我吃。”
說到這裡,他又將那一整整盤糕點都放到自己麵前,道:“而這是我為衛輝府帶來的利潤,有這麼多的糕點,那我吃一整塊,他們也不會有意見,因為他們每人都能夠分一塊,甚至不比我得到少,至於那點點稅錢,就更加無所謂,所以我隻是將這糕點做大做多,讓大家都有得吃,如果隻是那麼一點,誰都會去搶的。”
“你這麼一說,咱家倒是明白了。”張誠若有所思得點點頭,又道:“可是這說來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不然的話,誰不想這麼做,我看普天之下,也你就郭淡做得到。”
郭淡忙道:“內相過獎了,我能夠做到,全因陛下對我的支持,否則的話,我也做不到的。”
“那是,那是。”張誠點點頭。
郭淡又道:“內相,關於那貴公公.....。”
張誠忙道:“這你放心,我叮囑過他了,他不會給你添亂的,你想怎麼做,告訴他便行。”
郭淡笑著點點頭,道:“也勞煩內相轉告貴公公,每年我都會給他一筆豐厚得利潤,我隻要求他一件事,就是彆破壞這裡的規矩,如果他被告到法院去,那我也幫不了他。”
張誠笑道:“這咱家知道,故此咱家才讓小貴過來,倘若真派個上年紀的來,你未必壓得住啊。”
而那邊王家屏他們吃過飯之後,便出得金玉樓,各自去街上逛了起來。
“二位大老爺,要買些筆墨紙硯麼。”
在途徑一家四寶店時,那掌櫃的見王家屏和許國皆是氣質非凡,於是便向他們吆喝道。
王家屏、許國相視一眼,然後入得店裡。
“掌櫃的,你這店得生意還挺不錯呀。”
“是還不錯,但是比起其它的店,可就不行了,畢竟如今來咱們衛輝府讀書人比較少。”
那掌櫃的說著,又問道:“二位是京城來的吧?”
王家屏點點頭,道:“我們都是京城得商人,想過來做些買賣。”
那掌櫃的道:“那你們可是來晚了,這好的作坊都讓人給占了。”
“這倒不是問題。”王家屏擺擺手,又苦惱道:“我們就是看這稅太高了一點,老夫雇個人,給他們這麼高得工錢,還得幫他們交稅,就連立個契約,都得納稅,可真是豈有此理啊。”
那掌櫃的頓時神色一變,道:“這點稅你們都不願意交,那你們就去彆的地方做買賣,彆來咱們衛輝府,走走走,我店裡不歡迎你們。”
許國納悶道:“你這掌櫃的真是好生無禮,若是這稅能夠少一點,對你也好呀!”
那掌櫃鼓著眼道:“我就是願意納稅,你管得著麼,哼,你們若來衛輝府做買賣,我就天天盯著你們,你要敢不交稅,我就去告你們。”
許國徹底暈了。
我大明竟有這種剛正不阿的百姓,以前怎麼沒有發現。
以前要說不交稅這事,那絕對可以秉燭夜談,而如今竟然跟他們翻臉。
王家屏抬手攔著許國,又向那掌櫃的笑道:“這可真是稀奇,我在京師可是認識不少商人,他們可都想儘辦法不繳稅。”
那掌櫃的道:“不瞞二位,我本是開封府得商人,我在開封府,我也不想納稅,隻是沒有辦法。”
“這是為何?”王家屏問道。
那掌櫃道:“你是商人,你還問我,那些大地主們都不交稅,官府也不敢多說什麼,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小商人,咱們不管乾什麼事,都得先拿錢去孝敬那些老爺們,這筆錢算下來,可比稅多多了。
納稅的是咱們,可是被欺負的也是咱們,咱們不是生得賤,喜歡花錢去找欺負,咱們是沒有辦法而已。”
王家屏問道:“難道在這裡就不會這樣嗎?”
“這裡可不會。”
那掌櫃的道:“你要雇人你就得交稅,不管你是地主,還是法紳,他們都得納稅,而且都是自個去繳,沒有人來收,那郭淡不都說了麼,你要不想交也行,彆讓他抓著就行,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孝敬誰,其實朝廷的商稅也不高,但是咱們可不僅僅是繳商稅,還要上下打點,而且那些大老爺們,一句話,咱們就得傾家蕩產。
之前修建潞王府時,衛輝府的許多小商人、小地主不就都被逼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比普通百姓還慘一些,但是如今的衛輝府可就不會。”
“那可不見得。”
王家屏冷笑道:“哪裡都有官官相護,徇私枉法,倘若法紳與官兵勾結在一塊,你們不繳試試看。”
那掌櫃的笑道:“咱們衛輝府還真就每個官,那法紳是不可能跟官兵勾結的,法紳就是當地鄉紳,他們要敢這麼做,他們會被鄉民趕出來的,連祖墳都會被扔出來的。”
“那如果官兵讓你們交錢呢?”
“官兵更加不會這麼乾,以前衛輝府可是有不少軍隊的,但如今都跑了,就是因為那些士兵的田被他們的上級給霸占了。”
那掌櫃的道:“我們衛輝府可都是事先就說好的,確保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任何人想要敲詐我們,那他隻有一個身份,就是強盜、流寇,當然是可以反抗的,隻有法院才有權力判我們是否繳納罰金,但那得講證據,這對我們好,對官兵也好。”
說著,他又斜目瞅了眼王家屏、許國,笑道:“我看你們兩個穿得也不差,挺有涵養的,定是京城的大富商,以前肯定也沒有少偷稅漏稅,但是我勸你們一句,來這裡可千萬彆這麼做,你們玩不過郭淡的,那牙商算賬可是厲害,要被他給逮著,那不但罰得你們叫疼,他還會找五條槍幫你們畫畫像,然後到處貼著去,告訴大家,你們不繳稅,沒有信用,讓你們名譽掃地,到時誰還敢跟你們做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