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親自下海當海盜頭頭,萬曆的態度是毫不猶豫。
尊嚴?
禮法?
道德?
請問,這些能當飯吃麼?
不能你說個球。
愛財如命的萬曆才不在乎這些。
其實當海盜,本質上與抄家也沒有什麼區彆,他既然可以下聖旨抄家,那當然也可以下旨當海盜。
而對於郭淡而言,萬曆可真是一個絕佳的伯樂,也隻有萬曆才會如此欣賞郭淡。
要知道郭淡一直都在計劃著海外貿易,這是肯定要走的一步棋,在當今這個巨變的時代,不去海外就是一種等死的行為。
但是要你說服其他的皇帝這麼乾,那是非常難的,唯獨萬曆與眾不同,郭淡自己都沒有想到會這麼輕鬆,這麼算下來,承包財務報表的買賣就非常劃算了,不要錢都行。
不過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如今海外的情況非常複雜,郭淡也不是很了解,這得做足準備,而那邊一諾牙行才剛剛開門,內部都還沒有整合,怎麼去外麵。
剛剛回到寇家,寇守信、寇涴紗便迎了過來,這一天下來,他們心裡可都是慌得很,一個商人跑去開朝會,要不慌就怪了,況且郭淡這人可不讓人省心啊。
誰知道他又會乾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夫君,怎麼樣?”
麵對寇涴紗的詢問,郭淡隻是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
寇涴紗心裡咯噔一下。
郭淡癟著嘴道:“夫人,這可都怪你。”
“怪我甚麼?”
寇涴紗錯愕道。
寇守信也焦慮道:“賢婿,你倒是說清楚一點,涴紗到底做錯了甚麼?”
郭淡立刻抱怨道:“嶽父大人有所不知,昨日我都跟她說了,不要將財務報表做得那麼完美,為此都還不惜出賣身體,可是她偏偏就是不聽,還拉著我通宵達旦,趕製出一幅新得財務報表,結果導致陛下對此是相當滿意。”
“陛下滿意,這不是好事麼?”
寇守信困惑道。
“可不是好事。”
郭淡歎了口氣道:“如今陛下已經決定將戶部的統計工作都承包給了我們牙行來做。”
“啊?”
寇守信、寇涴紗皆是震驚的看著郭淡。
承包部門馬場,承包棉甲,這些都還可以理解,反正朝廷也經常跟商人做買賣,但是從來沒有說,將戶部的統計工作承包給商人,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賢婿,此事可是不能說笑。”
寇守信手都哆嗦起來。
郭淡歎道:“嶽父大人,這是真的,明日我就得去戶部跟他們商談此事。”
寇守信不禁惱怒的瞪著寇涴紗,“女兒,你為何不聽你夫君的,這下好了,闖了大禍。”
寇涴紗忙道:“爹爹,你莫要信他.....。”
寇守信道:“不信賢婿,難道信你一個婦人?”
寇涴紗頓時委屈的快要落淚了,在郭淡還是一個廢物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態度,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嶽父大人莫要怪她,她也隻是想將事做好,並非是有意的。”
郭淡安慰一番後,又拉著寇涴紗的手,道:“不過夫人,咱們不能記吃不記打,下回我突然騷擾你時,其中定有深意,你一定要讓我儘情的騷擾,知道麼。”
寇涴紗緊緊地握住郭淡的手,忐忑道:“夫君,你怎還有心情想以後,如今已闖下這般大禍,該如何是好?”
郭淡微微笑道:“大禍也談不上,我們又不是承包戶部,隻不過是幫戶部算算賬,做做財務報表,其實也不打緊,就是麻煩了一點,夫人記住這個教訓就行了。”
話音剛落,寇涴紗便縮回手來,神色大變,冷冰冰道:“此事並非兒戲,陛下又怎會憑一張報表的好壞來定,而且以夫君的本事,這報表的好與壞,不全在夫君的唇齒之間,定是夫君在大殿中表現的非常出色,故此陛下才將此事承包於夫君。夫君還請放心,我與爹爹對此事早已習以為常,犯不著將責任推給我。”
郭淡被寇涴紗說得是一愣一愣的,哇!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果然如此,看來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員。餘光瞟了眼寇守信,見他正狐疑的看著自己,打了個哈哈道:“開個玩笑,夫人莫要見怪。哈哈!”
寇涴紗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寇守信忙道:“賢婿,這種玩笑,以後還是莫要開的好,可會嚇死人的。”
郭淡委屈道:“以前我都是正兒八經的說,可每回都嚇得嶽父大人的拐杖都掉了,這回便想打算換個套路,哪知夫人不知趣。”
“你呀!”
寇守信嗬嗬笑了笑。
寇涴紗卻是不滿道:“爹爹,方才說是女兒闖得禍,您可不是這態度。”
“啊?哦。嗯。”
寇守信強行打了個哈欠,“站了大半天也夠累了,我先回屋休息,這事你們兩個談吧。”
說著,他轉過身去,輕輕鬆得一口氣,趕緊往房裡走去。
寇涴紗哼道:“爹爹真是偏心。”
郭淡笑道:“夫人莫氣,我偏你。”說著,他抬手摟著寇涴紗。
寇涴紗直接撥開他的手,慍道:“這可都是因為你。”
說著,她便轉身往牙行那邊走去,走得幾步遠,她又停了下來,道:“你還愣著作甚,到牙行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來了。”
郭淡急急跑了過去,一手攬著寇涴紗的肩膀,笑道:“夫人,其實這事真的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是陛下要承包給我的。”
寇涴紗微微蹙眉道:“我寧願這是你安排的,那樣的話,你至少是有些把握的。”
郭淡道:“夫人莫擔心,這事簡單,也就是算賬,雖然會多出一些麻煩,但也有利的一麵,這麼一來的話,我們對陛下是越來越重要,陛下可不會無緣無故將這事承包給我們,這樣我們就更加安全了。”
寇涴紗稍稍點頭,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郭淡道:“首先擬定一份與戶部的契約,不過這回咱們儘量簡單化,朝廷就是雇傭我們算賬,不含其它,最重要的是,將責任劃分清楚,送來多少賬目來,我們就算多少賬,我們隻管算賬,其它的什麼都不管。”
郭淡想將此事簡單化,可是任何有關賬目的事,都難以簡單,因為這裡麵牽扯到太多利益。
鄭府。
“都督,這事不簡單呀!我是越想越不對勁。”
鄭承憲突然站起身來,疑神疑鬼道:“陛下突然來這麼一出,這其中定有原因。”
張鯨道:“鄭大夫還請放心,即便是陛下真的要查賬,也不會查鄭大夫的,況且我看陛下也不是這麼個意思...我估摸著陛下是想借此掌控戶部,每回陛下想要戶部值錢給宮裡辦喜事,戶部總是推三阻四,還幾次惹得陛下不開心。”
說到這裡,他眯了眯眼,“不過郭淡那小子,倒真是一個麻煩!”
鄭承憲忙道:“都督此話怎講?”
張鯨眯了眯眼道:“郭淡這小子可是不好控製,這賬目在他手中,誰知道他會跟陛下說些什麼,陛下接見他的時候,很少讓我在場,有時候都儘量避開我。”
鄭承憲點點頭道:“都督言之有理,上回也是這小子壞了我的好事,聽說李成梁還非常欣賞他,那筆買賣若是讓他做成了,那以後遼東的買賣可就不是那麼好做了。”
說到這裡,他低聲道:“都督,反正咱們是如何也不能讓他做成遼東那筆買賣,何不借天津衛一事,一舉除掉這小子,讓他永遠都不可能翻身。”
張鯨猶豫半響,道:“那可得費一番功夫,至少不能讓陛下知道。”
雖然一直以來,郭淡與他再未起過任何衝突,但是他的權力是來自萬曆的信任,但自郭淡出現之後,很多事萬曆都交給張誠去辦,而且還不告訴他,這令他感到莫大的危機感。
坐在他這個位子上,決不能等到危機出現之後,再來應對,他必須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
正當這時,一名廠衛突然快步來到門前,抱拳道:“都督,卑職有要事稟報。”
張鯨瞧了眼那廠衛,然後起身道:“鄭大夫,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鄭承憲忙道:“都督請便。”
來到府外,張鯨問道:“什麼事?”
那廠衛道:“衛輝府新鄉縣知縣在前不久上吊自殺了。”
“衛輝府?”
張鯨先是一愣,旋即問道:“可是潞王府有關?”
那廠衛點頭道:“好像就是因為負責興建潞王府的官員,不斷向新鄉縣索要錢糧,將那知縣給逼死了。”
“立刻入宮。”可這腳剛邁出去,張鯨又收了回來,問道:“此事可瞞得住?”
那廠衛皺眉道:“據我們所得知的消息,那知縣上吊之前曾送一封密函來京城,我們的人並未截到,這消息可能已經傳到京城來了。”
張鯨點點頭,上得馬車,待車簾放下後,他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戶科。
“薑兄,這國家財政的統計,怎能交予一個商人,這...這成何體統,你當時為何不阻止陛下?”
禦史丁此呂向薑應鱗抱怨道。
薑應鱗歎道:“誰說我當時沒有阻止,可是...可是陛下當時態度堅決,而且...而且我認為陛下說得也不無道理。”
“不無道理。”
丁此呂又急又怒道:“敢問薑兄,這道理在哪裡?”
正當這時,一人走了進來,氣喘籲籲道:“出事了。”
此人乃是吏科給事中王士性。
薑應鱗、丁此呂疑惑的看著王士性。
王士性道:“我剛得到消息,衛輝府新鄉縣知縣何韜光被負責修建潞王府的官員給逼得上吊自殺了。”
“什麼?”
丁此呂不禁大驚失色。
薑應鱗眼中閃過一抹怒氣,道:“你方才不是問我,道理在哪裡麼?道理就在這裡,這回我倒要看看陛下如何再包庇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