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皇極殿,就見那些大臣們三三兩兩走在一塊,這一次朝會可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沒有人想到事情會進展到這一步,而且萬曆的態度也令他們有些琢磨不透。
“高公公。”
隻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悄悄來到禦馬監掌印太監高起身旁。
“原來是武清侯。”
高起微微一禮。
能讓他行禮的官員,可是不多,這禦馬監掌印太監,可是掌控京城禁軍的,他與張誠、張鯨是太監中的三巨頭,張誠掌行政,張鯨掌司法,明朝皇帝就是依靠這些太監去控權的。
這武清候李高亦非彆人,乃是當今皇太後的親弟弟,根正苗紅的外戚。
李高低聲問道:“高公公,你說陛下這是要打算整頓吏治,還是為國本一事?”
高起皺眉道:“這事我暫時也不太清楚,事先並未透露出風聲來,但是我看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陛下若是要整頓吏治,就不會在那財務報表上扯大半天,這財務報表是整頓不了吏治的。”
李高稍稍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隻不過方才著實有些嚇人啊!”
高起笑道:“武清候放心便是。”
“薑兄,你為何一點也不著急,陛下這麼做,分明就是借吏治,來掩蓋他廢長立幼的意圖啊!”
黃大效瞧薑應鱗從容淡定,不禁好奇道。
薑應鱗頭一揚,“你瞧那兩人。”
黃大效抬目一看,道:“那不是武清候和高公公嗎?”又是問道:“薑兄此話是何意?”
薑應鱗笑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何會走在一起嗎?就是因為做賊心虛,他們都害怕陛下整頓吏治,陛下若是要整頓吏治,首先整頓的就應該是他們這些外戚、宦官,倘若陛下下得了這手,冊封太子一事延後,我也無異議,但若不是的話,那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君無戲言。”
黃大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旋即點點道:“我明白,薑兄是要借力打力啊!”
薑應鱗哼道:“這些王公貴族平日裡囂張跋扈,目無法紀,也該治治他們了。”
“哇!這麼多?還得用車來推?”
郭淡站在戶部門前,看著那一小木車的小簿子,不禁吸得一口冷氣。
一旁的宋景升哼道:“我還以為你會嫌少。”
郭淡訕訕道:“大人,這都怪草民沒有見過世麵,沒想到這一個月的賬目就有這麼多,要是五日之內完不成.....。”
“話是你說得,你就得負責。”
宋景升不爽道。
方才郭淡打得是戶部臉,他豈會給郭淡好臉色看。
“咳咳!”
宋纁走了出來,溫和道:“完不成也不打緊,哪怕你能夠在十日內完成,也是非常厲害了。”
“大人。”
宋景升鬱悶的看向宋纁。
宋纁瞥了他一眼,又向郭淡道:“你快些回去吧,莫要在這裡耽誤時辰了。”
“是,草民告辭。”
出得皇城,郭淡隨便拿了一本賬目,坐在馬車上,翻閱了片刻,便往矮桌上一扔,揉了揉雙目,自言自語道:“真的是賬目不夠,拿字數來湊,太水了一點,要不是愛惜眼睛,可能不需要動用我牙行的賬房,我自己就能夠搞定。”
這看著是多,但要郭淡來寫,一本簿子估計就是寫一張紙,而且還是用毛筆寫,真不是欺負他們。
自郭淡出門之後,寇守信、寇涴紗便是無心做事,是左盼右盼,可算是將郭淡給盼回來了,見郭淡安然無恙,心裡鬆了口氣,可又見他帶著一車小簿子過來了,不禁又非常困惑。
“賢婿,這是什麼?”
寇守信好奇道。
郭淡先是將推車的衙役給叫退,然後向寇守信道:“嶽父大人,我們到屋裡說。”
剛剛入得屋內,寇涴紗道:“這不是戶部的賬目嗎?”
寇守信頓時腳步一頓。
拐杖沒掉?
郭淡下意識低頭一看,詫異道:“嶽父大人,你的拐杖呢?”旋即麵色一喜,“嶽父大人,看來您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這真是可喜可賀啊。”
寇守信壓根就沒聽,轉過身去,道:“女兒,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寇涴紗拿著一本小簿子,“這是戶部的賬目,爹爹您看,這上麵都還有官印。”
寇守信驚恐的看著郭淡,道:“賢婿,你...你怎麼將戶部的賬目給拿到家裡來了。”
郭淡風輕雲淡的笑道:“嶽父大人莫要擔憂,來來來,坐下說。”
他攙扶著寇守信坐了下來,然後解釋道:“是這樣的,過年時,那王大學士和兵部尚書不是來了一趟咱們牙行,他們覺得咱們的財務報表對於國家財政也是有幫助的,想在朝廷中推廣,因此陛下讓我用京城近一個月的賬目,製作一張財務報表,看看是否真的對財政有幫助,就隻是這樣,我們隻是幫幫忙,跟我沒有關係。”
寇守信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寇涴紗問道:“不知陛下什麼時候要?”
郭淡道:“三天之後。”
寇涴紗微微蹙眉道:“這時辰有些趕,恐怕得讓賬房那邊停下所有的事,全力以赴才行。”
郭淡望著寇涴紗,抿了抿嘴,到底是沒有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寇涴紗好奇道:“夫君為何發笑?”
“沒什麼,沒什麼,為夫是悲極生樂,這有什麼辦法,陛下吩咐的,沒酬勞也得乾啊。”郭淡一邊搖頭,一邊笑嗬嗬道。
寇涴紗神色古怪瞧他一眼。
寇守信卻信以為真,忙道:“賢婿,陛下的事要緊,這點錢算不得什麼,你可得謹慎一些,莫要出了差錯。”
郭淡嗬嗬道:“嶽父大人請放心,錯不了的,不信您問夫人。”說到後麵,他還撇了下嘴。
寇涴紗莞爾不語,不禁又想起當初自己試探郭淡時,郭淡那裝模作樣的神情,好笑之餘,又有些心有餘悸,即便郭淡將那些方法都告訴她,她當不上郭淡一半,這隻能解釋為天賦。
確實很難出錯,如果寇守信去過信行,就知道這種賬目已經是小學級彆的,信行那邊如今統計的數據,都已經是什麼概率和風險評估。
當然,牙行的賬房比信行低一個檔次。
牙行財務部是采取九加一模式,這一點郭淡一直對外說過,其中九個賬房是負責梳理、歸類和初步計算,以及統計完之後,再寫成當今賬目的模式,真正統計的其實就隻有一個賬房,這個賬房裡麵的所有員工,都是從信行那邊調來的,這些人在信行還都不是屬於出類拔萃的,真正的精英都留在信行的。
他們用的是最先進的統計公式,以及阿拉伯數字。
隻要把這些賬目整理好,歸類好,很快就能夠統計出來的。
郭淡說要五天,其實是很保留的,三天足夠了,至於製作財務報表,那隻是他虛晃一槍,他要親自動手的話,根本不需要時間,等到歸類出來,他就可以先畫大概的圖形,等到數據出來,往裡麵填就是了,這可是他的專業啊。
他這麼說隻是讓大家覺得時間更短。
而他這麼做的原因,就隻有一個,彌補自己的過失,給萬曆一個唯一的選擇,我這麼牛x,承包給我做,成本低得多,也減輕戶部的負擔。
而當那些賬房看到這些賬目,當即是淚眼朦朧,這哪是在加班,這簡直就是課餘活動啊。
這牙行的賬目看著是沒有戶部的多,但比戶部的賬目要複雜得多,牙行的收支是非常靈活的,其中很多賬目的收支跟牙行並沒有關係,隻是包含在裡麵,而且,大多數傭金都是有波動的,都不是定額輸出,裡麵還統計股價,股價又是虛的,如果沒有統計公式的話,會非常頭疼的,戶部賬目繁瑣,但都是死的。
第三日的中午,萬曆剛剛吃完飯,在花園裡麵散步。
張誠突然走了進來,道:“啟稟陛下,郭淡那邊剛剛傳信過來,說是財務報表已經製作出來了。”
萬曆震驚的看著他,“這五日就過去呢?”
張誠道:“這才第三日,郭淡是說沒有控製好,一不小心提前完成了,他還沒有聲張,想先詢問陛下,要不要再拖兩日。”
“不...不小心?”萬曆雙目一凸。
張誠尷尬的點點頭,“是的。”
萬曆呆愣半響,突然向張誠問道:“內臣,你說戶部養那麼多人,有什麼用?”
張誠茫然道:“臣...臣也不知道。”
“堂堂戶部,竟然比不上一個小小牙行,真不如將整個戶部承包郭淡算了。”
萬曆哈哈一笑,道:“你去安排一下,明日開午朝。”
張誠問道:“陛下,要不要拖兩日?”
萬曆道:“戶部至少也得半月,多兩日,少兩日又有什麼區彆呢?”
張誠笑道:“那倒也是,臣真的替他們感到擔心,明兒朝會結束,他們還有臉見人麼。”
萬曆聽得一樂,道:“如此也好,到時朕將要賬目承包給郭淡,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與此同時,宋纁也讓戶部官吏加班加點,因為他們也沒有統計過那些賬目,隻有他們也都算出來結果,才能夠驗證郭淡算得對不對。
要是以往宋纁要求加班,那真是會被罵死去的。
但是這一回不同,這一回戶部上下是同仇敵愾,郭淡那麼說,真的是在打他們的臉。
宋纁也是親自督促。
正當他們都乾得激情十足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啟稟大人,陛下剛剛下達旨意,明日開午朝。”
“開午朝?”
宋纁愣了下,萬曆何時變得這麼勤快,問道:“為何陛下突然要開午朝。”
“好像是說一諾牙行那邊已經製作出財務報表了。”
啪啪啪啪!
一陣筆頭斷裂的聲音。
算你妹哦!
我這裡連加號都沒有寫上,你特麼連等號後麵那個數字都算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