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內相和督主可有興趣?”
出得殿門,郭淡突然向張誠、張鯨拱手一禮,問道。
張誠微微一愣,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鯨隻是好奇地瞟了眼郭淡。
郭淡忙道:“就是投資我的牙行。”
張誠眸光一閃,斜目瞥了眼張鯨。
張鯨淡淡道:“我可沒有你這麼有錢......。”
郭淡忙道:“督主過謙了,就憑內相、督主二位的地位、名氣,若不嫌小店寒磣,那便是我郭淡的福分,哪裡還敢讓二位掏錢。”
言下之意,就是你隻要點下頭,立刻就給你乾股。
這明顯就是在向張鯨示好,畢竟張鯨幫了他這麼大的忙,要不是張鯨從中作梗,他還得費一番精力來專門操作這事。
之前他之所以沒有找機會想張鯨示好,就是因為他需要一個敵人將這事給捅出來,但如果再繼續與張鯨作對,顯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要知道他已經得罪了那些言官,他必須得趕緊示好張鯨,先穩住這邊。
張鯨沉吟少許,道:“再說吧。”
拂塵一擺,徑直往前走去。
張誠隻是眼中含笑的看了眼郭淡,道:“今兒咱家可是為了你們跑了一天,就不送你了。”
言罷,便下得台階去。
他也是非常貪婪的,適才郭淡說得時候,他就已經動心,但是既然郭淡是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麵說得,張鯨沒有答應,他也不太好馬上答應下來,他也得看看再說。
至少他沒有拒絕。郭淡回過身去,看著這兩個大太監,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
這時,裡麵突然走出一個公公來,道:“郭淡,陛下命我送你出宮。”
郭淡微微一怔,道:“有勞公公了。”
經昨日的教訓,他知道在這裡,叫人得辦事,是得花銀子的,於是手往腰間的錢袋一抓,癟了,他突然想起,昨日已經將一個月的生活費都給了,今日又沒有來得及問寇涴紗要生活費。
那公公似乎也察覺到了,但也不在意,還嗬嗬笑得幾聲,道:“走吧。”
“是。”
郭淡訕訕點頭,方才動不動就上萬兩,而如今卻連幾兩都拿不出來,真特麼尷尬。
走得半響,郭淡突然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咦了一聲:“這...這好像不是我平時出宮的路?”
那宦官道:“哦,今兒沒有宵禁,故而得換個門出去。”
“哦。”
郭淡點點頭,心想這宮中的規矩還真是多。
又走得好一會兒,他們突然來到一個小閣樓麵前,郭淡略顯一絲警惕的看著那宦官。
“你在此稍候片刻。”那宦官言罷,便入得樓內。
這是什麼情況?不會是張鯨打算報複我吧!郭淡望著那小閣樓,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頓覺這小閣樓是陰氣陣陣。
過得片刻,那宦官便走了出來,道:“進去吧,陛下要見你。”
“陛...陛下?”
郭淡大驚失色,心裡卻想,看來這皇帝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貪婪,連一宿都等不了。
“請。”
那宦官側過身來,讓出一個身位來,伸手示意道。
“多...多謝。”
郭淡拱手一禮,入得閣樓內。
此時天色已晚,閣樓裡麵已經點上蠟燭,燭光搖曳下,隻見一個身著紫色常服的胖子坐在裡麵,那胖胖的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
不是萬曆是誰。
“草民叩見陛下----!”
“免了吧。”
萬曆一揮手,又是笑道:“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郭淡故作訕訕一笑,道:“回陛下的話,草民是...是覺得有一些意外。”
萬曆笑著點點頭,解釋道:“朕方才一直在思考你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故此才忍不住再找你過來問問。”
郭淡“不明所以”的看著萬曆。
萬曆嗬嗬笑道:“就是你說的不能將銀子放在倉庫裡麵,得讓銀子動起來,還有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麵。”
“哦。”
郭淡回過神來,嘿嘿道:“多謝陛下誇讚。”
他雖是業餘的,不像寇守信,是科班出身,但這種早有預計的對話,他還是能夠演得入木三分。話說回來,其實每個商人都是很好的演員,哪怕是那些攤販,明明一件衣服能夠賺十塊錢,但他們卻能說得你相信,他真的是在虧本大甩賣。
萬曆歎了口氣,稍顯尷尬道:“不瞞你說,其實...其實朕就是你方才說得,隻會將銀子放在倉庫裡麵。”
哦,你就是那個傻缺啊!
郭淡恍然大悟的瞧了眼萬曆,然後趕緊跪下,誠惶誠恐道:“草民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不知者無罪。”
萬曆一揮手,道:“起來吧。”
“多謝陛下。”
待郭淡站起身來,萬曆又是歎道:“也正如你所言,朕的內府經常是入不敷出,捉襟見肘,以至於辦一個冊封大典,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啊。”
這話其實也不算很假,雖然他的內府可從不缺錢,畢竟他平時敲詐勒索,又喜歡抄家,弄了不少錢回去,但是明朝朝廷確實也一直都比較窮,但這不是說整個國家窮,畢竟明朝商品經濟還算是比較發達的,再窮也窮不到哪裡去,隻不過這錢既不在朝廷手中,也不在百姓手中,而且是在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和大地主的手中,不然的話,郭淡也不能這一下就弄來三十萬兩。
故此,如何令國庫充裕,也是明朝每任皇帝都非常頭疼的事,萬曆自然也不例外,隻不過萬曆與其他明朝皇帝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就是他純粹是為自己撈錢,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窮怕了。
說到這裡,萬曆突然瞧向郭淡。
郭淡眨了眨眼,木訥道:“陛下不會是想草民來幫陛下管理錢財?”
萬曆點點頭道:“朕確有此意。”
郭淡惶恐道:“陛下身邊人才濟濟,這種事輪不到草民吧。”
他當然不能一口就答應下來,那也太明顯了。
萬曆歎道:“朕身邊雖然有不少人才,但是會理財的還真是沒有幾個。”
朝中那些人才,可都是讀聖賢書出來的,管理財政或許還行,但要說理財,可真是夠嗆,其實張居正的變法,也是有很多不足之處,並且有些還是很致命的,倘若不及時完善,同樣會出大問題的,隻不過他如今去世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這些漏洞,同時也有解決之法。
“這樣啊!”
郭淡皺了皺眉頭。
萬曆道:“怎麼?你不願意為朕分憂麼?”
郭淡趕緊道:“當然不是,陛下對草民恩重如山,且如此信任草民,草民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萬曆笑著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有何想法?”
郭淡沉吟少許,道:“既然陛下要理財,那麼投錢到草民的牙行自然不合適。”
萬曆好奇道:“這又是為何?”
郭淡答道:“因為草民牙行的收益還是太少了一點,且有虧本的風險,草民必須得幫陛下想一個萬全之策,也就是說,一定要是穩賺不賠。”
“穩賺不賠?”
萬曆眼中一亮,這話他非常愛聽,又問道:“是什麼萬全之策,你說來聽聽?”
“呃...這個草民還未想到。”郭淡訕訕道。
萬曆稍顯有些失望,又問道:“穩賺不賠雖然不錯,但不知又能夠賺多少呢?”
郭淡訕訕道:“這還得看陛下給多少錢於草民打理。”
萬曆稍一沉吟,問道:“你覺得多少合適?”
郭淡思忖半響,道:“不能高於一百萬兩。”
一百萬兩?
萬曆恨不得將屁股下的椅子砸到郭淡臉上,一說到錢,這小子就變得麵目可憎,一點也不可愛了,明朝國庫一年收入也才四百萬兩銀子,你一個屁民開口就一百萬兩,這不是成心讓他這皇帝難堪麼,問道:“這是為何?”
郭淡沉吟少許,道:“打個比方,客戶隻有十個人,他們最多也隻能買十個商品,那麼投入生產十一個商品的錢,多餘的那個就是一種浪費,沒有必要。但是在低於一百兩的這個範圍內,自然是越多越好,因為錢越多,能夠做的事就越多,限製就越少,反之,很多可以賺大錢的主意,因為錢太少,隻能放棄,這也是草民想要早點擴張牙行的原因。”
萬曆之前可沒想過拿幾十萬兩出來,他希望的是郭淡能夠變戲法,給郭淡一萬兩,他變個幾十萬兩出來,但是如今得話,三十萬兩,他都羞於說出口,畢竟對方張口就是一百萬兩,稍稍點頭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這樣,等你想出辦法來再說吧!”
這一下拿出幾十萬兩,他也有些心疼,必須得慎重再慎重。
“草民定當不會令陛下失望的。”郭淡自然也不會爭取,他要裝成自己是被動的。
萬曆微笑的點點頭,又叮囑道:“記住,今日的談話,決計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草民記住了。”
“你告退吧。”
郭淡卻未有急著告退,嘿嘿一笑道:“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萬曆錯愕道。
“就是...就是草民的傭金。”
萬曆睜大眼睛,驚訝道:“還要給傭金?”
“呃...。”
萬曆那無辜的小眼神,令郭淡這個冷血的資本家都覺得自己的要求十分過分,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在萬曆及時反應過來,郭淡可不是拿俸祿的,他隻是一個商人,這種操作萬曆也是頭回遇到,輕咳一聲,道:“你放心,朕是不會虧待你的。”
操!什麼虧待不虧待,你把傭金給了就行了,一句話的事。
郭淡心裡暗自鄙視著。
要是彆的皇帝說這句話,那定有厚賞,但是萬曆的話,如無意外,他是肯定要賴賬的,從方才他的語氣來看,丫就沒有想過要給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