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郭淡而言,他如今能做的也就是收集信息,因為萬曆還隻是口頭特許他參與此事,但具體事宜,並未有任何交代。
好在萬曆也並未讓他等太久,因為這個時機,對於萬曆而言,也是非常難得,必須得趕緊將這事辦了,以免遲則生變。
今日張誠便親自來到寇家。
若非寇守信事先已經知道此事,非得給嚇暈過去,通常來說,太監上門,可是沒什麼好事的,而如今來得可是太監中的扛把子,這得遭多大的罪。
不過張誠都沒有正眼瞧寇守信,畢竟二人地位相差太遠了,他隻是來找郭淡的,故此寇守信也隻是作為家主問候了幾句,然後便非常識趣的回屋去了。
“草民何德何能,讓內相屈尊來此,今後內相若有事吩咐,派人前來告知一聲便可。”郭淡拱手一禮道。
“這些話你就莫要說了,陛下可是非常看重此次冊封儀式,絕不能有絲毫的錯漏,否則的話,你我人頭不保啊!”
張誠此言,可非是危言聳聽。
其實關於此事,他一直都是心懷疑慮的,首先,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他也根本不懂得如何操作;
其次,很多方麵也是有違傳統禮製的,古人可是非常看重傳統的;
最後,朝中很多人都是反對此事的,倘若讓他們抓到把柄,就算無性命之憂,也得惹上一身騷。
他必須要慎重對待。
“是是是,內相的諄諄教誨,草民定當銘記於心。”
郭淡連連點頭,不過他對此倒是信心滿滿,因為這種操作,被後世那群資本家都已經快要玩出花來了。
張誠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首先我要與你說明的是,這冊封儀式是不能變的,畢竟宮中也有宮中的製度,可不能輕易改變的。”
郭淡忙道:“這當然是以內相你為主,草民隻不過是在旁輔助內相,不瞞內相,其實草民也從未想過要改變儀式,因為草民也不太懂這些,隻不過....陛下不是希望與民同樂麼?這恐怕得空出一些位子來給‘百姓’。”
張誠沉默少許,道:“這可得慎重安排呀,倘若安排不當,可能會節外生枝的。”
他當然知道郭淡肯定是邀請一些大富商,但問題在於到時滿朝文武都會參與這冊封儀式的,你弄一群富商站在後麵,這定會得罪滿朝文武的,這也是他的一大疑慮。
郭淡道:“我是這麼打算的,這‘民’分士農工商,那我們就按照這個等級去安排。”
“士農工商?”張誠愣了愣,問道:“你覺得這妥當嗎?”
當初郭淡與萬曆談的話,他可是也在場,他知道這“與民同樂”,隻不過是一個口號,實則是賣門票,若非是大富商,那還有必要邀請嗎?
郭淡自然知曉張誠之意,笑嗬嗬道:“我大明有著萬萬百姓,總不能全部邀請,自然得選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士,當然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官員做代表,這不需要再另外邀請。而‘農’的話,我覺得那些大地主最具有代表性。至於這‘工’麼,我大明最龐大的兩個工匠群體,就是綢緞與瓷器,我們可以邀請一些綢緞莊、瓷器坊的東主去參加,其實他們很多本也是工匠出身。商的話,自然是誰有錢,誰就具有代表性。”
“原來如此。”張誠是恍然大悟,過得半響,他突然嗬嗬笑了起來,“妙哉!妙哉!你這主意可真是妙極了。”
弄了半天,等於還是邀請一群大富大貴的人去參與,隻不過是強行冠以“士農工商”的名號罷了,但妙就妙在此處,如果隻是單純將一群富商弄進去,這也太露骨了,大臣們也肯定會感到非常不滿,他們平時都羞於與商人為伍,這麼隆重的冊封儀式,身後竟然站著一群商人,這不是用來惡心人的麼,但若以等級製來安排的話,縱使他們不滿,他也不能說出來。
誰要不滿,郭淡非得問他一句,您是對這等級製不滿麼?
那敢情好,咱們就平等唄。
他們不願意與商人為伍,不就是捍衛這士農工商的等級製度麼。
當然,他們更加不敢反對皇帝要求與民同樂。
這真是太絕了。
張誠饒有興趣問道:“那你又有何要求?”
郭淡稍一沉吟,道:“內相,草民希望陛下能夠冠以我牙行承辦商之名。”
張誠皺眉道:“承辦商之名?這是什麼意思?”
郭淡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說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牙行是奉皇命來負責承辦此次冊封儀式的部分事宜。”
張誠問道:“為何要這樣?”
郭淡訕訕道:“內相,此事可非是小事,也是從未有過的,若不這樣的話,這名不正則言不順,其他人根本就不會相信草民的,那草民什麼都乾不了。”
彆弄到後麵,自己被當成騙子給逮捕了。
張誠稍稍點頭,又略顯疑慮道:“可這冊封儀式可是非常隆重、莊嚴的,若給予你承辦商之名,隻怕這會讓人笑話。”
你妹的,老子長得很丟人麼?況且老子還是五肢俱全。郭淡暗自不屑,嘴上卻是訕訕道:“關於這一點,草民倒是與內相有著不同的看法。”
張誠忙問道:“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
郭淡道:“草民以為陛下為了體恤國家財政,甘願放下身段,啟用如草民這等卑微的商人,試問自古以來的那些明君,誰又能做到如陛下這樣,而且這也能告訴其他人,陛下是求賢若渴,真是一舉兩得。”
這樣也行?張誠愣得片刻,才反應過來,當即指著郭淡笑道:“你小子還真是機靈呀!”
“內相過獎了。”郭淡拱手道。
張誠又道:“不過此事,咱家還得問過陛下,才能夠給你答複。”
“當然,當然。”郭淡點頭道。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張誠便離開了。
這承辦商之名,一天不下來,郭淡自然難以有所作為,自然也沒有什麼太多可談的。
剛剛送走張誠,回到院中的郭淡,發現寇守信正在站前院往門外東張西望,見得他回來了,趕忙問道:“內相走了。”
郭淡點點頭道:“剛剛走的。”
寇守信又急急問道:“那你們談得怎麼樣?”
郭淡搖搖頭道:“還未談妥。”
寇守信麵色一緊,道:“為...為什麼?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倒不是的。”郭淡搖搖頭道:“隻是小婿認為,這空口無憑,咱們商人講究的是契約,故此小婿希望陛下能夠下道聖旨給小婿。”
啪地一聲。
寇守信手中的拐杖再一次倒在地上。
郭淡彎身撿起拐杖來,心想,看來用不了多久,嶽父大人就能夠離開這拐杖了。
那邊張誠回到宮中後,立刻向萬曆彙報。
“不錯,不錯,他考慮非常周詳。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啊!”萬曆頗為讚許的點點頭。
張誠忙道:“陛下聖明,此子確實有著與其年紀不符的老成。”
萬曆點點頭,又道:“至於郭淡所言的冠名一事,就由你們司禮監來冠吧。”
張誠神情一滯,旋即才躬身道:“老臣遵命。”
這萬曆可是不好糊弄的,他的小心眼也是多得很,他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錢必須得掙,但鍋的話,就得由你們來背。
其實由司禮監來冠名,也等於是皇帝下旨,因為太監是完全依附皇帝的,隻不過比起直接下旨來說,皇帝多了一些進退的餘地。
如果大家都覺得這麼做不妥,肯定是罵司禮監的太監們,但如果大家都讚同,那當然是讚美皇帝聖明。
其實太監在明朝的作用,也就是為皇帝背鍋的,皇帝想乾什麼齷蹉事,都讓太監去辦,要是出了事,就拿他們問罪,當然,他們也因此受益良多,所以從這一點來說,萬曆這麼安排,也是非常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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