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放榜之後,那些及第進士自然得去好好慶祝一番,此時不慶祝,更待何時。他們通常都會選擇來梁園慶祝,而不是上酒樓慶祝,因為這一日,京城到處都是沒有及第的考生,要是去酒樓慶祝,萬一碰上那傷心之人,這不是在人家傷口撒鹽麼。
久而久之,這就成為一個不成文的習俗。
此番慶祝,多半都是這些及第進士aa製,明日才是禮部設宴請客。
離梁園最近的酒樓就是金玉樓,故此他們通常都會去金玉樓買酒菜。
而這對於金玉樓而言,同樣也是非常重要,因為金玉樓本身就是做朝廷官員的生意,這些進士將來極可能會成為朝中大臣,周豐通常就會借這一次機會,與這些進士打好關係,給他們很多優惠。
然而,這一次卻讓人捷足先登,偏偏對方也是大有來頭,周豐也隻是敢怒不敢言,但他更多的好奇。
此時正午已過,隻見三十餘人一邊談笑風生,一邊來到梁園。
這一屆進士,一甲三名,二甲有著六十七名,三甲更是達到一百多名,此時來這裡的是以狀元為首的及第進士,榜眼和探花不太喜歡跟狀元在一起。而此次及第的榜眼楊道賓是出身官宦世家,家裡有錢,因此他做東,請了不少及第進士去他家慶祝,其中也包括探花。
隻見湖邊擺放著幾張大長桌,每張長桌可坐十餘人,數十名奴婢在忙碌著,酒香是撲鼻而來。
“這是誰準備的?”
其中一位進士左右看了看。
其餘人紛紛搖頭,臉上儘是困惑。
正當這時,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來,先是拱手一禮,然後道:“各位想必就是今年的及第進士,恭喜,恭喜。”
隻見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行出一步,拱手道:“多謝多謝。請問閣下是?”
此人便是這一屆的狀元,唐文獻。
那管家忙道:“我們都是來自三劍客。”
前些天三劍客憑借著畫展是一舉驚動京城,唯獨這波人不太知曉,因為當時臨近科考,他們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拚命的在溫書。
唐文獻身後一人嘀咕道:“三劍客?聽著好像有些耳熟。”
“前段時間的畫展,就是我們三劍客舉辦的。”那管家道。
唐文獻還是不太清楚,畫展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問道:“冒昧問一句,你們為何在此設宴?”
那管家道:“我們東主知道每一屆及第進士,都會來此慶祝,故而在設宴,款待各位......。”
唐文獻聞言,連忙擺手道:“還請待我等向你們東主道聲謝,但這無功不受祿,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告辭。”
畢竟都是讀書人,而且他們現在可都是進士,可不會接受這恩惠的,但是他們也不會說讓三劍客的人離開,畢竟這梁園又不是他家開的。
“各位還請留步。”
隻見一人走上前來,拱手一禮,“在下劉藎謀,乃是三劍客東主之一,唐突之處,還望各位新晉進士多多見諒。”
今日劉藎謀倒是沒有身著花衣裳,而是一身書生打扮,畢竟出身名門,還真有點書生氣派。
“哪裡,哪裡,閣下的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實難接受這無功之祿。”唐文獻拱手言道,神色堅決。
劉藎謀報以歉意的微笑:“不瞞你說,其實今日我們冒昧來此設宴款待各位,是希望能夠給各位做個采訪。”
“采訪?”
唐文獻微微一愣,這個詞似乎從未聽過。
劉藎謀點頭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見到每屆科舉,都有無數考生落下傷心淚,但其實他們也與你們一樣,皆是寒窗苦讀十數載,但是卻未能如願,故此我們打算從這一屆開始,就科舉做一個專題報道。我們才疏學淺,就學問方麵,我們無法幫助到即將參加科考的考生,但是希望能夠在學問之外的方麵,做一些研究,比如說,赴京趕考要注意些什麼,又比如籌備科考,要有那些注意事項。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我們希望能夠將各位對科考的一些心得和經驗,分享給大家,分享給那些即將來參加科考的考生,讓他們少走一些彎路,不要因為學問之外的事情,影響到自己的發揮,導致自己十年寒窗苦讀,付諸東流。”
“原來如此。”
唐文獻恍然大悟,敬佩之情是油然而生,道:“一直以來,世人皆是關注我等及第進士風光的一麵,卻少有人知道我們這些考生是多麼辛苦,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這一步,即便是那些未有及第的考生,也應該受人尊敬,難得閣下能夠體諒我們這些考生,真是......。”
說到此時,回想起自己寒窗苦讀無人問津時,他是情難自禁,不禁長身一揖,道:“方才在下不敬之處,還望閣下能夠多多包涵。”
狀元尚且如此,他身後的進士,也紛紛行禮,表示敬意。
“豈敢,豈敢。”
劉藎謀誠惶誠恐回得一禮,道:“我等也是希望略儘綿薄之力,還望各位能夠不吝賜教。”
唐文獻回頭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紛紛點頭,說到這份上,不願意也得答應,不然的話,彆人不得罵他們心胸狹隘,見不得他人好。另外,這聽著逼格挺高的,也有助於他們的名氣,一旦將這些經驗和心得分享給大家,將來考生不都得認識自己,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唐文獻又問道:“不知我等該怎麼做?”
沒有被采訪過的他有些忐忑。
劉藎謀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們會派人詢問各位一些問題,就跟平時聊天一樣,大家可以坐下來邊喝邊聊,今日乃是一個大好日子,慶祝當然還是應當放在第一位。”
唐文獻道:“那我等就客隨主便吧。”
他雖是狀元,但表現的非常謙虛,可見此人涵養之高,中的狀元,也在這情理之中。
在劉藎謀的招待下,大家紛紛入席,奴婢們立刻端上美酒佳肴,又見一群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與一個端著文房四寶的女婢走上前來,開始對他們一對一進行采訪,沒有說狀元就特彆去照顧,這令大家都感到非常舒適。但其實還是有特彆之處,采訪唐文獻這個人,可是郭淡精心挑選出來的。
隻見此人自報家門之後,又向唐文獻問道:“敢問狀元乃是哪裡人?”
“哦,在下乃是鬆江府華亭人。”唐文獻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這華亭就在以後的上海。
“原來是華亭人,我聽聞華亭乃是魚米之鄉,物產豐饒,人人都是好學之人,不知狀元可否介紹一下自己的家鄉?”
“當然可以。”
說到家鄉,唐文獻是一臉驕傲,滔滔不絕,又見那人將他的話是一字一句的記錄在紙上,心裡也就明白這采訪是怎麼回事,再加上這酒一喝,整個人漸漸放鬆下來,話也聊開了。
“哦?狀元說家鄉盛產美酒,想來狀元也定是愛酒之人。”
“平日裡也喝一些,但凡事還是適可而止,酒還是不能多飲。”
“但是我想今日應該可以放開喝吧。”
“嗬嗬......。”
“不知狀元以為這酒如何?”
唐文獻又品得一口,道:“此酒入口微微有些酸苦,但細細品味之後,卻又是甘甜香醇,令人回味無窮,真乃上等佳釀。”
那人笑道:“聽狀元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人來。”
“何人?”
“就是狀元您。”
“哦?此話怎講?”
“狀元言道,此酒入口微微酸苦,但品味之後,又是甘甜香醇,而狀元在家寒窗苦讀,其中定有萬般酸苦,如今高中狀元,自是苦儘甘來,看來此酒與狀元是頗有緣分啊!”
唐文獻聞言一怔,旋即舉杯,豪氣萬丈道:“好一句苦儘甘來,哈哈,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
在他們後麵的小樹林間,站著一老一少,正注視著湖邊的進士們。
這一老一少,正是徐夢晹和郭淡。
“唉...!”
徐夢晹突然長歎一聲,道:“這些人可都是天子門生,也是我大明最聰明的年輕人,卻被你一個小童生玩弄於股掌之間,也不知這算不算是我大明的悲哀。”
郭淡一翻白眼道:“伯爺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什麼叫做玩弄股掌之間,你說他們會因此損失什麼?不但不會損失,而且還能夠在短時間內,揚名立萬,他們真不愧我大明最聰明的年輕人,小小機會,都能夠牢牢抓住,哇,真是令人心生敬佩。”
“是嗎?”
徐夢晹冷笑一聲,道:“你若真是為考生著想,那倒也罷了,可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你自個心裡明白,而他們卻全然不知,這不是玩弄於股掌之間,又是什麼。”
呀呀呸的,你這老狐狸還真是登鼻上臉了。郭淡神色一變,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伯爺說得對,我還就是要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狀元了不起麼,在我郭童生眼裡,他也就是一個普通人,我才不管這是不是我大明的悲哀,我乃是商人之婿,我隻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要再多給些錢,造反都沒問題。”
造反?
徐夢晹當即嚇出一身冷汗,左右前後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鬆口氣,旋即鼓著雙眼,瞪向郭淡,可剛一張嘴,他猛然發現,即便這醜陋的一麵暴露出來,那罪魁禍首也是他,不禁是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也是套中人,哎呦,這真是上了賊船呀。又是小聲道:“你小子快閉嘴,你這是要害死老夫麼。”
郭淡委屈道:“伯爺,這你就不能怪我,我本是想說我們是在呼籲大家關心考生,但是伯爺您偏偏喜歡聽這大實話。”
“什麼大實話?什麼大實話?”徐夢晹嚷嚷兩句,口沫橫飛,又道:“你且記住了,大實話就是我們是在呼籲大家關心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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