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剛一接觸,曹軍就看到對方領頭一人,身高九尺,麵容猙獰,醜惡無比,手持方天戟,一個大踏步就抵得上彆人兩步。
人未到,長長的方天戟就已經刺來,那醜人低吼一聲,手上一用力,直接就把他當麵的曹兵捅翻,然後把屍體再往後推去,又推倒了兩三人。
戟尖一拔出來,那曹兵的胸口就血如泉湧。
還沒等旁邊的人反應過來,月牙形的利刃掃過脖子,一道血霧噴起,倒黴的曹兵捂著脖子,喉嚨嗬嗬作響,倒了下去。
曹兵乃是精兵,看到這等猛將,深知若是讓他帶頭衝破了前陣,後果不堪設想,當下幾人連眼神都不用會意,直接就默契地舉槍齊刺。
同時還有人舉著鉤鑲格擋住長戟,然後再回身一勾,就把方天戟的月牙形利刃給死死勾住,用力地向後拉,不讓對方的兵器亂動。
哪知那漢軍醜漢卻是力大無窮,看到幾人把自己的方天戟被人限製住,當下雙手握住長戟,手上青筋暴起,怒吼一聲,猛地一扯,幾個曹兵竟是站立不穩,踉蹌地身前倒去。
醜漢手裡方天戟解放了出來,又是一個橫掃,便把刺來的長槍悉數擋住,甚至有人感覺手掌發麻,一時把握不住兵器,手裡的長槍竟是飛了出去。
醜漢往前踏步,反手再一砸,竟是把方天戟當作鐵棒用,當場就把一個曹兵打得骨骼儘斷,噴血而亡。
跟在他身後的漢軍趁著對麵曹軍被醜漢打亂陣腳的機會,一擁而上,舉刀亂砍,一時間,雙方血肉橫飛,哀嚎不斷。
雖然漢軍比曹軍的人少,可是有了醜漢的帶頭衝鋒,曹軍的前軍竟是一時抵擋不住,陣腳有些淩亂。
“此是何人?竟如此凶猛?”
曹真看著那個高大無比的身子,左衝右突,無人能擋,當下不禁站直了身子,失聲問道。
“來將可敢留下姓名?”
曹軍有人迎上來,大聲喊道。
“某乃越巂鄂順是也!”
醜漢聲如悶雷,不似人音。
“派人過去攔截他,莫要讓他再肆意逞凶!”
曹真下令道。
於是很快又有曹兵從後頭圍了上來,奮力抵擋鄂順。
將領個人的勇猛對於敵方眾多士兵來說,殺傷效果可能不算太大,但對於己方士卒來說,卻有著極為重要鼓舞作用。
雖然鄂順最終還是被曹兵阻擋住,但後頭的漢軍在他的帶領下,人人奮勇當先,曹軍前軍隻能是堪堪擋住,想要反撲,卻是困難。
偏偏漢軍又是據著箕口,以高山作為左右兩翼,曹真想要讓騎兵從遠處繞到漢軍的側麵或者後方,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在趙雲的眼皮底下,直接讓騎兵衝擊兩翼。
趙雲領著中軍屹立不動,看到對方的騎兵終於有了動靜,他本就是劉備的主騎,又豈會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當下便令一半中軍去左邊抵擋,自己領著另一半中軍,直接迎向右邊。
如果說,鄂順使用方天戟,是占了一個力大,那麼趙雲所用的長槍,則是占了一個快字。
不但馬快,而且槍更快。
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
曹軍的騎兵還沒等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一花,然後白光閃過,身體便被挑起,直接摔下馬去。
趙雲挺槍驟馬,一條銀槍燦若梨花,一人一騎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曹兵紛紛退讓。
偏偏這箕口地形狹窄,曹軍人多的優勢發揮不出來,曹真先是大怒,等他看到漢軍中軍已經開始出動時,然後又大喜。
這趙雲乃是主帥,若是主帥都親自上陣了,那就說明,這漢軍當真是沒有其他手段了。
他正欲催動人馬,加大兵力,突然看到山穀裡豎起了許多旗幟,同時鼓聲噪天,人影晃動,仿佛正有大軍從斜穀裡趕出來。
再看到自己前軍正被趙雲和鄂順帶著人衝了個七零八落,若是當真有大軍前來,隻怕自己這陣形要吃大虧,當下隻得先鳴金收兵,重整陣容,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幸好曹軍乃是精兵,聞金後徐徐退去,敗而不亂。
趙雲也不追趕,帶著人回營重整兵馬,同時派出人手,清理戰場,看到仍活著的曹兵,便一刀搦死,同時帶回己方的屍體和傷兵。
曹真失了第一場,又看不清對方營寨後頭是不是當真有伏軍,所以不敢輕易再戰。
趙雲得了喘息之機,自己親自斷兵,令鄧芝率著老弱連夜撤走。
待到第二日,曹魏大司馬軍師趙儼作為魏帝的先行使者,來到郿城,聽聞昨日一仗的情況,略一思索,便知道這其中定然有詐。
“大將軍隻怕是身在局中,一時轉不過彎來,所以被那趙雲給騙了。”
“此話怎解?”
曹真問道。
“倘若那蜀虜當真有大軍在後頭,那趙雲豈能讓大將軍輕易率軍退回,隻怕會緊追不舍,故依某看來,這其中肯定有詐。”
趙儼解釋道。
曹真點頭,“我昨夜回想起來,亦是覺得有些懷疑,隻是如今陛下還未到長安,我若有失,則長安有險,故不得不小心。”
趙儼笑道,“陛下昨日已過了潼關,過了今日就能到達長安。那蜀虜得計一回,他定然得意,大將軍不妨再派人出城,打他一個手足無措。”
“好。”
曹真點頭。
隻是這一回,漢軍卻是緊閉寨門不出,隻在營寨哨塔上派了人手緊盯外頭的曹軍。
曹真按捺不住,嘗試派人攻寨,沒想到竟是一攻而入,這才發現從外頭看到的人影全是草人。
“不好!中計了。那蜀虜定然是連夜跑了!”
曹真心頭大急,正要驅大軍追趕,趙儼連忙說道,“斜穀難行,地形險要,大將軍須得先派人查探,免得中了埋伏。”
待曹軍哨探回報,果是蜀虜大軍已經退回斜穀,正向漢中前行。
曹真聞言咬牙道,“我就不信這一回他還有什麼詭計。”
正要率軍追入斜穀,突見前頭山穀有黑煙飄起,趙儼神色一凝,繼而歎息一聲,“隻怕大將軍追不上了。”
說著,他指了指前頭,“某以前曾征士卒送往漢中,知漢中各道,皆有棧閣。大將軍且看,前方濃煙滾滾,隻怕那蜀虜已經燒毀棧道,截斷大將軍追擊之路。”
曹真再派人去查看,果如趙儼的所言,當下隻得含恨無奈收兵。
斜穀道有相當長的一段棧道是建在武功水上麵,水邊有山崖,稱赤崖。
閣道是先以木頭柱子立於水中,又用柱子深深地契入赤崖,這才能鋪設棧道。
鄧芝領軍後退時,令人在棧道上放了不少的桐油,隻等趙雲的後軍經過,把桐油直接潑於棧道上,然後點火,木頭所造的棧道便燃起大火。
不少的木頭燒到一半,便掉入下頭的湍急河水中,被衝得不知去向。
“將軍,這棧道已經燒了百裡有餘,那曹賊應該過不來了。”
鄂順看到趙雲立在閣道上,看著前頭的大火,當下走過來說道。
趙雲點點頭,“此次多虧有你,不然若是箕口一戰敗了,隻怕大軍不得輕易退回漢中。”
“將軍過獎了,末將隻是儘力罷了。”
鄂順說道,看向那仍在燃燒的閣道,眼中露出欽佩之色,“馮郎君當真是厲害,竟然能料到有燒閣道的一天,提前在這裡存了桐油。”
趙雲聽了,心頭有些不是滋味,斜眼看了一下鄂順,心道你這意思不就是說那小子早就知道我會戰敗?
不過此時想起來,那小子在出發前,借著二郎的名頭,死活都要把這員猛將塞入自己的軍中,莫不是他在一開始就不看好自己?
隻是再憶起昨日僥幸小勝一場,今日自己才能領軍安然退回,期間鄂順功勞甚大,當下趙雲倒也不好說什麼。
趙雲有些擔心地看了西北方一眼,也不知丞相在隴右進展如何了?自己已經失利,曹賊能專注隴右,丞相的壓力,就會陡然加大啊!
隻是多想無益,趙雲也隻能先派人把箕口失利的情況火速知會丞相,剩下的,就隻能等丞相的消息。
大漢在赤崖的南邊,建了一個府庫,本是為了北伐所用,如今兵敗退回,閣道被燒,趙雲便令此次大軍所剩餘的資用全部封回赤崖府庫,以待來日。
同時親自領兵守赤崖口,以防萬一。
隴右。
諸葛亮才堪堪把冀城攻下,就聽到趙廣從隴關領軍回來,大喜過望之下,竟是激動得走出冀城縣衙的客廳門口親自迎接前來的趙廣和楊千萬兩人。
“隴右歸複大漢所治,馮明文與你等皆是首功!”
趙廣還好,畢竟他家大人與丞相親善,他若是願意,天天都有機會見到丞相。
楊千萬就不一樣了,看到丞相站在門口迎接自己,本就已經激動得渾身哆嗦,如今再聽到這一句,當場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
隻見他手足無措地行了一個禮,嘴裡結結巴巴地說道,“末……末將……楊千萬……”
“有功之士,何須多禮!”大漢丞相一手扶著一個年青才俊,把他們迎進客廳裡,“你們來回奔跑,辛苦了!且坐,速與我說說,你們是如何攻下隴關的?”
楊千萬坐那裡,屁股如何生了瘡,左右扭動。
倒是趙廣鎮定一些,隻聽得他說道,“回丞相,兄長令人做了一種拋石車,比平常拋石車厲害得多,在二百步開外就能把裝著桐油的罐子拋進關內。”
“關城裡全是木頭房屋,又多存檑木,一下子就燒了個精光。這火燒得太大,裡頭的人若不是出來,就隻能被燒死……”
寥寥幾句,聽得大漢丞相眼皮直跳,更彆說被特意叫來旁聽的薑維。
想了一下隴關城內的人竟是被馮永直接放油火活活燒死,薑維心裡頭一個激靈,暗道這心狠手辣小文和,當真是名如其實。
倒是大漢丞相聽出了這其中的重點,當下連忙問道,“是何等拋石車這般厲害?”
“丞相,末將也不知。這種拋石車,乃是兄長專門訓練過的人才能操作,聽會算學的人用得最好……”
大漢丞相一聽就眼冒綠光,這肯定又是那小子的師門絕學,錯不了!
馮永在學堂裡大力推行算學,他對算學的運用當真是獨辟蹊徑,這一點大漢丞相早就有所領教。
那什麼大數據統計,不正是運用了算學?
想到這裡,大漢丞相心癢難耐,連連問道,“東西呢?東西在哪?”
“隴關的拋石車已經被兄長毀了,說是防止曹賊獲取後拿去防造。”
“啪!”大漢丞相一聽,當下猛地一拍案幾,怒氣勃發。
“不過兄長已經讓末將把人給帶回來了。不單是製造拋石車的匠人,而且那操控拋石車的人也帶回來了。”
趙廣一看丞相這模樣,連忙解釋道。
“好好好!”大漢丞相這才轉怒為喜,禁不住站起身來,正要說話。
隻聽得趙廣又有些吞吐地說道,“隻是……隻是兄長昨走前有言……”
“什麼?”
大漢丞相看到趙廣這模樣,心裡下意識地就是一咯噔,暗道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兄長說了,這些人,培養不易,隻是借……借給丞相用……”
趙廣磕磕巴巴地說道。
諸葛亮:……
薑維都忍不住地斜視過來,這大漢天下,竟然還有人敢跟丞相講條件?活膩了?
“借用就借用,用完了我再還他。”
如今上邽未下,隴西未下,前兩日那關興張苞又傳回來消息,說是涼州有異動。自己這兩日還在憂慮如何能早些攻下隴西的襄武,以騰出手來應付涼州的兵馬。
那小子讓趙廣帶回來這麼些人,正是解除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大漢丞相想到這裡,便咬牙應下。
薑維聽到這話,猛然瞪大了眼,還真有敢跟丞相討價還價的?丞相竟然答應了?
諸葛亮自然沒有注意到薑維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到那掛著的輿圖上。
從冀城順著渭河往上走,就是南安郡的郡治豲道縣和隴西郡的郡治襄武縣,隻要守住這兩地,無論涼州人馬是從北邊的榆中來,還是從西邊的狄道來,皆可快速做出反應。
如今隴關已經堵上,曹賊若是想再派出大軍到隴右東邊門戶略陽,唯有走最北邊的雞頭道,這樣的話,少說也要多走近五百裡路。
而且這五百裡路,也不是他們想走就走的。
因為蕭關和雞頭道皆屬安定郡,而安定郡則是響應大漢的三郡之一,曹賊就是想通過雞頭道上隴,那也得先把安定郡平了再說。
不然後路糧道被斷,那大軍上隴就成了送死。
不得不說,隴關易手,整個戰局就已經活了過來。
想到這裡,諸葛亮自信一笑,點了點北邊的隴山,說道,“趙廣,我若給你湊足一萬五千人,你能不能守住蕭關和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