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均見這老狐狸看破了自己的來意,隻好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道:“當年我身無尺寸之功,卻被劉家天子封為長水校尉,若是不回報一二,又如何能安心清修?”
“如今大凶天象又再出現,最要擔心的,隻怕是劉家天子,畢竟劉備曾應過此象。所以我才想著,過來問問你,究竟能不能看出此次應在何處?”
“你口口聲聲說天下共有三王,其實心裡所偏倚的,還是劉家天子。”
老者指了指諸葛均,大笑道。
諸葛均默然。
“這天下事,我本是不該多加置喙。但也不瞞你,在三月那次天象之前,我本以為這天下三足鼎立,乃是必成之勢。”
說到這裡,李意臉上露出微微深思的神情,“沒曾想今年天象頻現異常,三月一次,上月又有月暈北鬥,此時又是一次,此乃有人要再次亂天下之象啊!”
“天下還有此等梟雄?”
諸葛均駭然道。
“是否梟雄我是不知,但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擾亂本已天定之事,算得上是逆天而行,想來必不是易與之輩。故我也很是好奇,此人究竟從何而來?”
李意看向遠方,隻見遠山雲霧繚繞,如同這世間之局,令人無法看清,“隻是希望天下蒼生,能少受些苦難吧。”
“老神仙,可能看出此人大致方位?”
諸葛均低聲問道。
李意輕輕搖頭,眉頭有疑惑之色:“這正是我的不解之處。此人來不知何處,去不知所在,當真是如鬼魂一般。星象裡,竟是沒有顯出此人的蹤跡,當真是奇也怪哉!”
“奇也怪哉,當真是奇也怪哉!”
諸葛亮搖頭晃腦,手裡拿著一封信,嘴裡雖然說著奇怪,但臉上卻是掩不住地有一絲得意。
“丞相何以欣喜?”
馬謖很敏銳地看到了丞相臉上的笑意,當下心裡莫名地跟著高興起來。
丞相終日勞累,能得如此放鬆一刻,當真是難得。
“這小子竟難得對我服軟,你說稀奇不稀奇?”
諸葛亮把手裡的信遞給馬謖,說道,“還派人給我送了這麼一封信,裡頭的口吻可不像是他所說的話。”
馬謖看完信,指了指手裡的信,臉色古怪,“丞相,這信上,說了那甚麼沙盤,可是對行軍打仗大有裨益。還舉薦了李球。”
說到這裡,馬謖想了一下,“弟子記得,那李球,算得上是一個少年才俊,弟子也曾想舉薦過此人,卻是被他拒絕了。沒想到這馮明文倒是好本事,竟是能說動他出仕。”
這些才是信中的正事吧?
可是看丞相這模樣,卻是更關心那馮明文的態度,甚至因為馮明文這裡邊說的幾句恭維話,都能露出笑意。
這可不是丞相一慣的作風。
他卻是不知,諸葛亮權傾朝野,但總是拿捏不住某個滑頭小子,心裡頭早就憋了火。
如今終於看到他願意伏低做小,當真是如三伏天裡吃了冰酪一般爽快,渾身通透,一時間竟是壓抑不住自己的舒爽。
“他的本事,幼常又不是第一次知曉,再拿出個新鮮事物,不算是稀奇。”
這沙盤,諸葛亮和馬謖都沒見過是什麼樣子,一時間哪會想得到會有多大個用處?當下也隻是覺得,會對行軍打仗有所幫助,至於幫助多大,卻是得用了才知道。
“再說了,如今隨著這八牛犁的推廣,這小子的名氣越發的大了,算得上是大漢少年郎之翹楚。大漢少年,多是以之為楷模,他能說動李球出仕,不算太奇怪。”
諸葛亮終是大漢丞相,心頭的舒爽感過去後,立刻就恢複了往日的睿智冷靜。
這小子這般滑頭,總是會做些出人意料之事,豈能以常理待之?
諸葛亮心裡暗暗忖道,他前些日子不願做這南鄉縣縣令,還道他是像以前那般,想要偷奸耍滑,沒曾想到如今卻又親自舉薦他人,看來此子心裡還是有分寸的。
此次難得他這般主動,如此看來,倒是不能冷了這份心意。
諸葛亮想到這裡,當下便開口問道:“依幼常所見,這南鄉縣令之位,那李球能勝任否?”
馬謖想了想,點頭道,“那李信厚頗有才乾,年紀雖是小了些,但正如丞相所言,漢中南鄉之地,不過是新分之縣,又無多少人口,正是積累實乾經驗的好去處。”
“那成,那這個南鄉縣縣令,就讓李球去當吧。”
既然馬謖都認為這個李球是個有才乾的,那南鄉縣又不是什麼重要之地,諸葛亮倒也沒把此事看得多重。
若李球當真名實相符,那大漢便是白得一良材。
若李球是徒有虛名,那南鄉本就是無足輕重之地,想來也無關大局。
更重要的是,若李球最後令人失望,那舉薦他的滑頭小子,想來總是要擔些責任的,那時,將那小子搓圓捏扁,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如此一想,左右都是不虧,諸葛亮不禁拈須微笑。
“幼常,再過幾日,便是元旦。等過了元旦,天氣就會漸為轉暖。你這幾日早做準備,等過了元旦,便起身趕往漢中,注意多多督促那漢中農耕事。”
“是,弟子省得。”
天還沒亮,漢中南鄭附近營寨的專門獨立出來的小庖房裡,阿梅就已經在忙碌開了。
主君醒來的時辰一向很準時,她必須要在主君醒來之前,把早食做好。
關姬從外麵進來,看到阿梅忙碌的身影,眼中若有所思,開口問了一句:“阿梅娘子今日要做什麼早食?”
阿梅顯然沒有想到這大清早的就有他人進來,很明顯地被關姬的問話驚了一下。
當她回身看到是關姬時,連忙行了一禮,說道:“回關娘子,今日是元旦,婢子已經準備好了五辛盤,待會再做幾個餅子,這裡熬著糜子和大米。”
關姬點點頭,臉上竟是少有的柔和,說道,“你自忙著,不用管我,免得誤了正事。”
“是。”
看著阿梅雙手靈活翻動,不一會便攤出了薄薄的麵餅,關姬眼中竟是有了幾分挫敗之色,問道,“此間可有要搭手的?”
阿梅低頭攤餅,聞言笑了笑,“可不敢勞煩關娘子,婢子一個人就夠了。”
“那還缺什麼東西不?”
關姬實是有些不甘心,又怕阿梅看出她的異樣,便多餘地解釋了一句。
“今日是元旦,又是二郎他們在南鄭的最後一天。明日他們就要去陽安關找馬將軍了,所以我想著趁著元旦,也做點什麼給他們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