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兒素有主見,又是一個不輸男子的脾性,自家那個死鬼阿郎極是疼愛她,聽了她自己取的名,倒也沒反對。
無論是先帝,還是自家阿郎,亦或者是那丟了荊州的關君侯,甚至是趙老將軍,皆是草莽英雄人物,不拘小節慣了,對大女兒給自己取名的事反倒是覺得有趣。
“那阿母,我能自己也取一個嗎?”
張星聽了自家阿姊的事,心裡甚是佩服,不由地也問了一句。
張夏侯氏正想著大女兒的事,聽到小女兒這麼說,心中驚訝,不由低頭看了女兒一眼。
她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年先帝聽了大女兒自己給自己取名的事,甚至還讚了一句,說她以後定是不凡。
如今小女兒也想要自己取……
那按先帝的說法,自己的兩個女兒,豈不是都會不凡?
“你想取個什麼名?”
張星在張夏侯氏懷裡翻了一下身,用食指點了點嘴唇,目光不由地落到窗台旁邊那個木頭小人上,又看了一眼藏著水盆的角落,心中也不知怎的,心裡莫名的惆悵起來。
“叫憶可以嗎?回憶的憶,張星憶。”張星輕輕地說了一聲。
“星憶?張星憶?”
張夏侯氏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笑了笑,“聽著倒是不錯,隻是為何要取個這名?”
“女兒也不知道,隻是想到這個,就說出來了。”
張小娘子又翻了一個身,把頭埋進張夏侯氏懷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你若是真想要這個名,今晚等你大兄回來,問過他的想法,隻要他同意,那便成。”
“嗯。”
“對了阿母,那沾了血的衣物,如何洗去?”
“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隻須用冷水浸泡片刻再揉搓就行了。”
“不能用熱水嗎?”
“可不能用熱水,用熱水後就洗不掉了。”
“啊……”
張小娘子聽了這話,猛地直起身子,目光落到某個角落,怔怔不語。
因為小女兒的突發情況,張夏侯氏沒能按時進宮來,隻好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到皇後手裡。
皇宮裡,皇後挺著大肚子,半躺在躺椅上,拿著張夏侯氏的來信,正細細品讀。
她的神色安祥而從容,表明此刻的平靜心理。
越是到臨產的時候,就越要保持心情的安寧,這是侍醫和那些生過孩子的婦人經驗之談。
看完來信後,張皇後的臉上蕩起一絲笑意,摸了摸肚子,喃喃道:“這馮郎君被丞相如此看重,果真是有過人之處。”
想了想,又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當今的大漢天子阿鬥走了進來,臉上竟是有著又羞又惱的神色。
隻是一看到挺著大肚子的皇後,又很快地把這神色掩飾了下去。
“陛下這是有心事?”
哪知皇後卻是先行一眼看穿了阿鬥的掩飾,開口問道。
“無事。隻是一些小事,不妨事的。”
阿鬥走過來坐到皇後身邊,眼中帶著喜悅,側下身子去,仔細傾聽皇後的胎動。
隨著皇後的身子日漸沉重,阿鬥已經不再讓她管理皇宮之事,隻想讓她安心養胎。
“陛下的神色,可不像是無事的樣子。”
皇後拉過阿鬥的手,輕輕地說道,“與妾身說說吧?這宮裡的事,妾身好久也沒管了,什麼也不知道,陛下就與妾身說兩句,就當是陪妾身聊天了。”
“宮裡有丞相的人看著,能出什麼事?”
阿鬥勉強笑笑。
“宮裡無事,那就是漢中出事了?”
皇後拿起放在身邊的信,遞給阿鬥,說道,“剛才阿母來信了,我方才還總是覺得這裡麵有什麼不對呢,陛下這一說,我倒是想出來了。”
阿鬥疑惑地拿起信。
看完後臉上終是露出一絲笑容,“這馮明文,倒是懂得體會上意。要是此事做成了,於皇後名聲,大是有益。”
“妾身與陛下,還能分彼此嗎?再說了,這是好事,也算是為咱們的孩子積了福分。”
“對對對,不分彼此,還可以給孩子積福。”
阿鬥連連點頭,笑容滿麵。
“此事,漢中那邊,沒報給陛下?”
皇後終於問出了關鍵的一句。
“彆提了,那黃皓……”
阿鬥剛提到黃皓二字,頓時又停下了。
皇後微微皺眉,“那黃皓,如何了?遷南中僚女去漢中做紡織之事,既可為皇室積累好名聲,又可解女織工不足的問題,這是大好事。”
說著,皇後又稍微側了一下身,以便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按理說,此事從漢中冶那邊報上來,自是要方便不少,為何那馮郎君寧願要通過阿母,也不通過內府上報?而且看陛下神色,似乎之前並不知道此事?”
阿鬥看著瞞不下去了,這才有些惱怒地說了一句:“那黃皓,前些時日私自去沮縣收羊毛,還與那武興督起了衝突。最後此事被報到丞相府,丞相把那黃皓判了個死罪。”
“什麼?”皇後驚呼一聲,上半身稍微坐直了些,“怎會如此?”
才說完這句話,皇後頓覺肚子有些不對勁,知道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了,又不得不躺下,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心情,閉了一下眼睛,緩緩道:“漢中冶,有問題?那霍弋,來消息了嗎?”
“尚未。”阿鬥懊惱地說道,“估摸著還在路上呢。皇後你說,黃皓這般大事也不上報,自己卻又私自去收羊毛,往日在宮裡也算是機靈,但為何一到了漢中,就如此犯蠢?”
“陛下莫急,容妾身想想。”
皇後閉上了眼,輕輕地說了一句。
過了好一會,皇後這才問道:“漢中冶的人不知道,那羊毛事關重大,不能輕易插手嗎?”
阿鬥一愣,想了想,自皇後撒手不管後宮之事以來,宮中確實有些混亂,這個事情,自己好像確實沒想過要通知漢中冶那邊。
看到皇上這個神色,皇後已經知道了答案。
“如今天下隻有那馮明文能用羊毛做出布匹,黃皓去收羊毛,最終還是繞不過馮明文,所以這個事情,馮明文肯定是知道的,但他為何不提醒黃皓?”
皇後像是在問阿鬥,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遷南中僚女至漢中之事,馮明文寧願通過阿母繞了這麼一個彎,也不通過黃皓。說明兩人之間有了隔閡,至少對於馮明文來說,他是不相信黃皓的。”
皇後抽絲剝繭,很快就理清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