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營寨全體放假,不用乾活,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嘛。
雖然隻是納妾,可是既然魏老賊這麼給麵子,鬨出這麼大個陣勢出來,馮永也不好意思連個樣子都不做。
魏家娘子好歹還是從自己莊裡出去的。
“兄長,這般說魏將軍,總是不太好吧?”
待眾人都散去後,關姬一個人走了上來,輕輕地說了一句,眼中有著擔憂。
“有什麼不好?”馮永笑了笑,安慰關姬道,“無妨的,此處雖是漢中,但他總不能一手遮天。”
“可魏將軍畢竟是漢中都督……”
“都督而已,怕什麼?”
馮永指了指營寨外麵,然後自己當先走向大門口,“再說了,好歹我也是漢中典農官,又算不得他手下,他最多也就是能在我麵前耍橫一番,難道還當真把我如何?”
關姬猶豫了一下,這才跟了上來,落後馮永半個身位,輕輕地說道:“但小妹聽說,那魏將軍脾性不太好,朝廷中人,多不與之交好。”
“他是封疆大吏,又何需與朝中大臣交好?”
馮永回頭看了一下關姬,沒有說得太明白。
現在的馮永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魏延,固然是因為脾氣臭,所以這才沒多少人願意和他交好,但這未免不是一種孤臣處世之道。
“故我也無需與他交好。”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營寨,繞著營寨走了一圈,馮永找到一個背風無人之處坐下,毫不在意有無失禮之處。
關姬知道這個兄長平日裡常不顧自身禮儀,看到他這般坐法,倒是沒有多大意外,隻是自己卻是萬萬不能這樣的,隻得在馮永身邊輕輕地跪坐下來。
“再說了,我這般做,也是有道理的,三娘不久後,自然會知曉,所以不用擔心太過。”
關姬聽了,知道馮永心裡有計較,也就不再多說,頷首道:“既是兄長這般說,那是小妹多想了。”
“不,三娘能如此關心我,我還是很開心的。”
馮永轉過頭去,看著關姬,微微一笑,溫聲地說了一句。
“這些日子,多虧了三娘幫忙看著那些羌女。明日的試織,不知準備得如何了?”
紡紗織布一般隻能讓婦人上場,雖然胡女在這一方麵不太行,但在僚女送過來之前,也隻能儘量從她們中間挑選。
當然,如果是胡人的男子願意去做,馮永也是支持的,可是一百多個胡女裡也挑不出多少個能學會織布的,你指望有幾個胡人男子能學會?
胡女雖然在營寨裡地位不高,但好歹也占了一個女字,讓男人去管,自然是不太好。
馮永的本意,是讓魏家娘子去當這個管事,畢竟她女紅手藝最好,隻是魏延這家夥把人搶走了,所以馮永又隻得上阿梅上場。
哪知阿梅腦子可以,脾性卻是太軟了些,服侍人學得快,管人卻是不會。
最後沒辦法,馮永隻好嘗試去找了一下關姬。
沒曾想關姬答應得倒是爽快,而且作風極為雷厲風行,加上她平日裡那冰冷模樣,武藝又極高,不說是羌女,就是胡人的男子,看到她有一次直接站在一頭跑風的牛麵前,然後徒手把它掀翻在地,都嚇得噤若寒蟬。
所謂牛跑風,就是牛有時因為某種原因,突然發了性子,迎著風頭就跑,那股衝勁,比馬衝刺起來還要可怕一些,畢竟牛有一股蠻勁,瘋起來根本不管前麵有什麼。
“羌女倒是聽話,隻是小妹覺得這紡紗織布之事,確是有些難學。那些胡女,一百多人裡,如今也就二十來人能學會。”
關姬臉上露出些許的苦惱之色。
馮永聽到這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地一笑,問了一句:“聽說三娘這些日子跟著魏家娘子在學女紅?”
關姬臉一紅,微微彆過臉去:“小妹要管這些胡女,自然要知道這紡紗織布是怎麼一回事。”
馮永看到她這兒女之態,隻覺得世間美景亦比不過眼前人兒,當下忍不住地伸出手,拉住關姬的手,摸了摸她手掌那厚厚的老繭:“三娘這手,當是女英雄之手,何用學那尋常婦人用來紡織?”
關姬手被拉住,吃了一驚,想要抽回來,聽到馮永這話,心頭一酥,也不知怎的,卻是無力抽出來,隻得任由他握著。
“兄長何須來安慰小妹?天下婦人,哪個不會紡織?小妹這般,卻是個異類。雖然平日裡無人敢當麵說,但背地裡,不知有多少人會拿這個編排小妹。”
關姬咬了咬下唇,低下頭,聲音有些低落。
馮永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這個時代,雖然已經開始鼓吹禮法,但世間對女子拋頭露麵的事,還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就是像關姬這般人物,也覺得自己不會女紅,是一件讓人自卑的事。可見女子地位不算低的漢代,還是要被男子壓上一頭。
“這世間,孤陽不長,豈有說是男子獨大之理?三娘且放心,我自信到了以後,女子就是不學女紅,亦能養家,到時看誰人亂嚼舌根?”
“兄長又是胡亂說話,男耕女織,乃是正理,女子不學女紅,如何養家?”
關姬聽到馮永的話,雖是覺得他是在安慰自己而胡言亂語,心裡卻是受用。
“這如何算是胡亂說話?”馮永神秘一笑,“三娘若是不信,那就從三娘開始如何?且過上兩年,看看你們關家,誰手裡的進項會最多。”
“那小妹就且看著。”
關姬終於回眸一笑,臉上燦爛。
得了關姬的關心,馮永心頭的烏雲散去,亦是對她一笑,隻覺得心裡忽然暢快起來。
營寨裡雖然有了魏家娘子大喜之事,但與胡人卻是沒有多大的關係。當然,他們也能混了一日的休息,還得了不少好吃的吃食。
過了這一天,日子還是得和往常一樣過。
但對於美思子和她的十幾個同伴來說,今天是與往常略有些不同的一天。
美思子,在羌語裡的意思是太陽的女兒。
她的母親是一個漢女,當年流落到羌地,就被羌人擄走了。其間輾轉了好幾撥人,最後轉到了族裡上一代族長手裡,過了五個月,就生下了她。
開始的時候因為她的阿母還算受族長寵愛,所以雖然族長雖然對她不待見,但日子過得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