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方寸山地界,一隻毛發雪白的猿人,此時端坐在青石上,手中持著綢緞,不緊不慢的擦拭著自己手中的弓箭。
大弓長兩米,隻有主體,不見弓弦。
弓身古樸幽邃,不見絲毫異彩,仿佛是一張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燒火棍一樣。
頂多是說,這燒火棍有些彆致!
遠方
金光劃過,麵色狼狽的道緣駕馭著遁光在拚了命的飛馳,周身泥漿根本就來不及清洗,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泥猴子。
楊三陽敢肯定,他從未見過這般狼狽的道緣!
“小鳥,看你往哪裡走,莫說是你躲進靈台方寸山地界,你縱使躲入靈台方寸山道場,那又如何?鴻的修為雖然厲害,但這是我鳳凰族的家事,他沒理由插手!否則,我鳳凰族起百萬大軍,一舉踏破靈台聖境!”鳲鳩的聲音冰冷,充斥著一股腐爛的屍體味道,聞起來叫人作嘔。
“如今既然到了靈台方寸山,你的作用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便是你的死期!”鳲鳩陰冷一笑,口中噴出一口黑氣,竟然化作一道颶風,後發先至卷中道緣的遁光,然後隻聽道緣一聲慘叫,摔落在了下方的泥土中。
“我乃靈台方寸山弟子,你敢殺我?”道緣聲音裡滿是怒火。
“嗬嗬,靈台方寸山弟子又能如何?殺的就是你!我今日便要在山門前將你抽魂煉魄,倒要看看聖地內有沒有人敢跑出來為你說話!”鳲鳩的聲音裡充斥著冰冷的殺機。
殺死道緣,並不算什麼,真正要做的是將靈台方寸山卷入泥潭中。
本來一路上他對於靈台方寸山還是萬分畏懼的,但如今事到臨頭,他反而放鬆了心態,覺得沒有什麼好怕的。
鴻若敢殺死自己,等候的必然是三祖追殺,他絕對沒有那個膽子。
“嗬嗬!”
忽然一道冷笑聲響起,卻聽一道冷清、充滿磁性的聲音在遠處傳來:“閣下好大的膽子!在我靈台聖境,也敢大放厥詞?”
聲音不高,但卻清晰入耳,足以叫所有人都聽到!
叢林內,楊三陽慢慢的站起身,手中古樸幽邃的弓身一陣變換,彈指間化作了血紅色。那弓身兩端衍生出了一道微不可查,近乎於不可見的弓弦。
血紅色弓身上一道金光閃爍,化作了一道箭矢,落在了其手中。
彎弓搭箭,一氣嗬成!
鳲鳩聞言循著聲音望去,下一刻瞳孔緊縮,一股致命危機傳來。
“崩~”
弓如霹靂弦驚,猶若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這一箭似乎射穿了時空,那鳲鳩想要遁走,可惜那箭矢似乎定住了其元神,凝固了其三魂七魄,叫其動彈不得分毫。
一朵血花在其咽喉處綻放,噴濺了道緣一臉,此時道緣麵色驚恐的看著身前捂住脖子,不斷掙紮‘咕咕’嘶吼的鳲鳩。
鳲鳩手指楊三陽,雙目內露出難以置信之色,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砰~”
煙塵卷起,鳲鳩化作了枯骨,然後變成了灰塵,消散在天地間不見了蹤跡。
道緣麵色驚愕的跌坐在哪裡,一時間回不過神,仿佛嚇傻了一樣。
楊三陽收起弓箭,慢慢走到場中,然後看到了泥猴子般的道緣。他發誓,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白衣飄飄仙子般的道緣,從沒有這般狼狽過!
看起來很可憐!
“可惜了小可憐!”楊三陽慢慢上前,伸出手輕輕擦拭著道緣麵孔上的血漬、泥漿。
她整個身軀都仿佛是被泥漿包裹一般,根本就擦不乾淨。
“嗚嗚嗚,小猴……”道緣在哭,聲音裡滿是悲愴,仿佛一個受到委屈的孩子看到了家長。一頭紮入了楊三陽懷中,然後不斷啜涕。
“好了,回去先洗個澡,天塌不下來!”楊三陽抱著道緣的身軀,向山中走去,隻是麵色卻陰沉了下來。
道緣三魂七魄波動的厲害,似乎有舊病複發的征兆。
她又一次退縮了,退縮回了十萬年前,退縮回了那個懵懂、歡樂的少年時代。
楊三陽抱著道緣來到後山,將其扔入溪水中,施展神通驅動溪水清洗著道緣的身軀。
楊三陽站在岸邊背負雙手,眼睛裡露出思索之色。
“在想什麼?”月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我在想靈台方寸山的事情,隻怕靈台方寸山呆不了多久了!要不了多久就該離開了!”楊三陽苦笑著道。
月神問了一句話,然後又一次陷入沉寂,沒有回應楊三陽的話語。
背負雙手,抬起頭看向熊熊大日,嘩啦啦的水聲將其自沉思中驚醒,道緣緩緩自溪水中走出來,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大袖一揮,蒸乾了道緣身上濕漉漉的衣衫,然後牽扯著道緣來到玉京山,點燃了一炷香火,道緣波動的魂魄逐漸安穩下來。
“這次怕是要給山門添麻煩了”道緣苦笑著睜開眼,雙目內滿是內疚:“師弟,你不該這麼莽撞的。那可是鳳凰族的修士,師弟擅自將其斬殺於山門前,隻怕會給三族發難的借口,進而波及到整個山門。”
楊三陽笑而不語,隻是瞧著池塘中的荷花:“師姐莫要擔憂,一切皆在祖師的計算中。沒有那鳲鳩,也會有彆的人來搗亂,三族若想發難,總歸是有辦法的。”
他理解道緣的擔心,雖然原因是那個原因,但劫數偏偏從自己的身上惹起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內疚!
無儘的內疚!
還有說不出的擔憂。
正說著話,大師兄道傳麵色淡然的自門外走來,人未到聲音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師弟,你這玉京山倒是彆具風格,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師兄若是喜歡,也回去這般裝扮一番,此事對師兄來說不難!”楊三陽抬起頭來看了道傳一眼,依舊是那副溫潤如春風的樣子。
“來不及了!他年有機會,在這般裝飾一番吧!”道傳搖了搖頭,瞧著狼狽不堪,失魂落魄的道緣,不由得歎息一聲:“師妹,緣起緣落,花開花謝皆為定數。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想開一些就好了!”
聽聞此言,道緣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然後又將頭低了下去。
“師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此?”楊三陽看向道傳。
“今日來此,是為了和師兄告彆的!”道傳歎息一聲“我要走了!”
楊三陽看著道傳,這個溫潤如風的男子,太乙境界到哪裡都不愁生活。縱使是三族,也絕不願意貿然招惹一個了無牽掛孑然一身的太乙真人。
“師兄珍重”楊三陽笑著道。
“你要不然和我一起走?”道傳笑眯眯的看著他:“護持你,為兄還是能做得到的。”
“我這拖家帶口,就不麻煩師兄了!”楊三陽苦笑著拒絕,他何嘗不曾想和道傳一起出去打秋風,大樹底下好乘涼?
但是他還有伏羲、冥河、媧以及道緣,都是一群需要照顧的拖累。
“祖師即將閉關徹底陷入沉睡,師弟還需早作打算”道傳不緊不慢道道:“再見麵,怕是要下個量劫了。”
“希望下個量劫師兄能證道大羅”楊三陽笑眯眯的道。
“不可能!”道傳搖了搖頭:“大羅何等之難?除非是我能在大荒中發現一件先天靈寶,借助先天靈寶的力量成道。”
聽聞此言,楊三陽苦笑,先天靈寶豈是那麼容易發現的!
“你不肯跟我走,我也不勉強你,祖師對你肯定另有安排。為兄正要趁機在大荒中走走,我已經數千萬年不曾走出聖地,遊曆大荒了!也不知這些年大荒變得怎麼樣?當年的故人是否還活著!”道傳掃視著方寸山,然後對楊三陽擺擺手,颯然離去:“師弟還需努力修煉,咱們下個量劫再見。”
“下個量劫再見!”楊三陽歎息一聲。
“師兄,我總覺得山中氣氛有些不對勁”冥河自門外走出來。
“收拾家當吧,要不了多久,咱們便要離開這裡了!”楊三陽歎息一聲,慢慢的站起身將八寶蓮花池中的青蓮連根拔起。
“為什麼?”冥河一愣,眼中滿是不解。
他在山中呆的好好的,實在是不想離去。
“諸神戰敗,總歸要付出代價!靈山聖境,便是代價!”楊三陽無奈道。
不單單道傳,如今山門中的眾位普通弟子,皆已經整理包裹,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就連聖境的靈獸,也在悄然間離去,亦或者藏了起來。
冥冥中,一股蕭瑟的氣機在靈台方寸山中卷起。
睜開法眼,瞧著天地間不斷退散的福德,楊三陽心中暗歎:“靈台方寸山氣數已儘,必須要經過氣數涅槃,才能適應這個量劫的法則變化。與其說是靈台聖境遭受劫數,倒不如說是祖師欲要借助龍鳳麒麟三族渡劫。”
“隻是,想要渡劫可沒那麼容易啊!”楊三陽歎了一口氣:“說到底,劫數終究是由我親自開啟,親自射殺鳲鳩的。”
“未來如何,那山中弟子何去何從,都是未知!”楊三陽一個人站在山巔許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