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緣的過去是個謎團,祖師不肯說,道傳不知道,童兒是懶得說,楊三陽隻能自己猜測。
手中拿著玉盞,點點燈火在玉盞中流淌,安神草的力量伴隨著玉盞點燃,緩緩在空中升起,向著四麵八方擴散。
楊三陽將玉盞放在了道緣的身前,瞧著失魂落魄的道緣,楊三陽許久無語。
想要安慰,但卻不知以何身份、以何緣由來安慰!
道緣那日與四師兄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但自那之後道緣整日裡便精神恍惚,冥冥中似乎不安到了極點。整日裡坐在自家山頭,看向四師兄山峰的方向默然不語。
然後不過小半年,一道驚天霹靂自天南傳來,四師兄與鳳凰族的公主定親了。
“當真?”楊三陽看向青鳥,手中動作不由得一滯。
青鳥冷冷一笑,蔑視的看著他:“哼,你是不知我等先天生靈的力量,鳳凰族如此大事,必然昭告天下,凡我鳳凰族高等血脈、低等血脈,皆可感知。”
“變數?這就是變數嗎?”楊三陽站起身,眼睛裡露出一抹凝重。
“我說小子,這是好事情啊!”白澤聞言自藤椅上坐起身:“道義與那鳳凰族公主成親,到時候你就可以抱得美人歸,將道緣領回家了。”
“不可能了!”楊三陽抬起頭看向遠方,然後站起身向著道緣山峰走去。
“嗬嗬,嘴上說不要,但身體卻很誠實!聽聞此事,還不是乖乖的要往道緣山峰上跑?”瞧著楊三陽遠去的背影,白澤輕輕一笑,聲音裡滿是嘲弄:“隻有你們這些低等血脈才會糾結於愛恨情仇,卻不知愛恨情仇皆虛妄,我等此生追求大道,耗儘畢生之力尚且覺得不夠,哪裡還有時間去在乎兒女情長。”
白澤聲音裡滿是嘲弄:“呸,狗蠻子!見色忘義的家夥!”
“老祖為何如此大火氣?”伏羲在一邊擺弄著棋譜,眼睛裡露出一抹詫異。
白澤聞言搖了搖頭:“你知道什麼!好好下你的棋!”
白澤能說楊三陽證就天仙大道,便會將自己身上的主仆契約解開嗎?
這種事情能亂說嗎?
他堂堂先天神祗,他不要麵子?
當楊三陽一路來到道緣山峰的時候,道緣正端坐在青石上,雙目無神的呆呆看著遠方天邊的雲朵。
很詭異的平靜!詭異的叫人有些心中發慌!
楊三陽慢慢來到道緣身邊坐下,瞧著麵容精致的少女,平靜的眸子,不由得小心翼翼道:“師姐,你沒事吧?”
何止是小心翼翼,楊三陽覺得眼前的少女很不道緣。
“我能有什麼事?四師兄有四師兄的選擇!”道緣聲音平靜,抬起頭感慨一聲:“師弟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楊三陽訕訕一笑。
“我有什麼值得不放心的?師弟這話好生奇怪!”道緣麵色詫異的看著楊三陽。
“四師兄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楊三陽看著道緣,試探著道。
“四師兄?不是回麒麟族繼承家業了嗎?”道緣聞言一愣。
楊三陽愕然:“師姐不知道四師兄成親了嗎?”
“四師兄成親了?師弟你莫要騙我,我就在這裡,四師兄和誰成親?”道緣詫異的看著楊三陽。
楊三陽聞言默然,眼前一幕太詭異了,簡直是叫人不敢相信。
凡是天下飛禽之屬,按理說都該聽到那昭告才對?
“師弟什麼時候來這裡的?嚇了我一跳!”忽然間道緣開口,詫異的看著他。
“四師兄成親了,你就這反應?”楊三陽愕然。
“什麼四師兄成親了?師弟莫要騙我,我就在這裡,四師兄和誰成親?”道緣麵色愕然,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
楊三陽無語,這不得不再次開口解釋。
直至事情重複了三遍過後,他終於明白,道緣失憶了!
選擇性的失憶!
然後楊三陽在道緣的身前青石上將道義成親的事情刻了下來!
下一秒道緣眨眨眼睛,看著眼前的神文,一陣愕然:“好熟悉的符號,畫的什麼東西?”
天邊一道流光劃過虛空,沒入了道緣體內,祖師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且先退開!”
楊三陽退到山下,靜靜的看著道緣背影。
隻見道緣麵色平靜的坐在那裡,身軀開始不斷輕微顫抖。
,稍後片刻,遠遠便聽到一陣嚎啕大哭,哭的像是一個離開親人,迷了路的孩子。
聲音淒厲、絕望,猶若是啼血杜鵑。
“造化弄人!”楊三陽歎息一聲,慢慢自山下走來,遙遙的靠著那個抱住雙膝,麵對懸崖的背影,眼睛裡滿是感慨。
道緣是百靈一族,體內流淌著先天血脈,鳳凰族昭告天下飛禽,自然瞞不過道緣。
楊三陽站在道緣背後,瞧著那不斷啜涕的身影,想要安慰,但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既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就隻能靜靜的站在道緣背後,看著遠處的那座山峰。
許久、許久,楊三陽都覺得雙腿有些麻木了,道緣的啜涕聲方才逐漸停止。
楊三陽坐在了道緣身前,剛想開口,卻又瞬間止住。
道緣頭埋在懷中,此時已然陷入了沉睡。
冥冥之中,他覺得道緣的精氣神波動劇烈,似乎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蛻變。
麵孔時而安靜、時而猙獰、時而絕望、時而歡喜。
然後,兩行淚珠自眼角滑落,接著便是夢中嚎啕大哭,絕望而淒厲的聲音在山間響起:“父神!母後!你們不要走!你們不要殺我母後!你們不要殺我父神!”
聲音淒厲絕望!身軀不斷抽搐,似乎隨時都能醒來。
虛空扭曲,祖師出現在場中,瞧著身軀急劇抽搐的道緣,不由得歎息一聲,手指一點,落在了道緣的眉心處。
“她的精氣神在蛻變”楊三陽抬起頭看向祖師。
“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十萬年來,她一直不肯麵對自己的過往,心智永遠都停在十萬年前的那一刻!”祖師一指落下,道緣在此恢複了沉睡。
在睡夢中蛻變,正視自己的過往。
“她總以為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還活著,其實百靈一族的高層,早就在十萬年前的大劫中慘遭橫禍,隻留下百靈一族的族人。是她自己不願意麵對,所以遲遲不肯醒來!”
“十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楊三陽不解。
“當時之事,已經是撲朔迷離,為師降臨之時,百靈一族高層已經全部戰死,唯有她和道義在血泊中抱著痛哭,為師當時念其不幸,便將他們兩個帶了回來!”祖師眼中露出一抹追憶:“現在想想,百靈族高層戰死,怕是與麒麟族脫不開乾係,為了道義鋪路。”
當年之事,祖師不肯細說!但楊三陽聽的卻也能大概推測出七七八八。本來道緣應該是百靈族的小公主,或許與石人族交好,自幼與道義熟識。
然後百靈一族高手在某次出行中慘遭橫禍,所有高手儘數戰死。道緣親眼看到自家雙親被人格殺,精氣神遭受重創。
祖師恰巧此時路過,看到了血海中抱頭痛哭,相互安慰的道緣與道義,於是心中不忍,便將其帶了回來。
然而道緣精氣神遭受重創,自己不肯麵對現實,心智停在了十萬年前。
這十萬年來自我欺騙,遲遲不肯返回天南,就是怕忽然自夢中醒來。
祖師根本就不會阻礙弟子回家,道緣所謂不成金仙,便不能回轉百靈族,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借口。
她不敢麵對現實,道義是她唯一的依靠!亦或者說是她唯一的寄托!
自己現在看到的,便是十萬年前的道緣!那個幼年的道緣!
可是道義臨走前的一段話,再加上驟然成親,她失去了那個依靠,終究要從夢中醒來,認清那個現實。
殘酷、冰冷的現實!
“爹!娘!小弟!……”
道緣淒厲的啜涕,麵孔絕望的叫人心疼,仿佛是溺水之人,遲遲無法獲得那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她必須要過的一關!沒有人能幫她!過不了這一關,心智不得成長,永世無法證就天仙大道!”祖師的雙眸裡露出一抹感慨,聲音裡滿是凝重的看著道緣。
楊三陽默然,一雙眼睛看著道緣,許久不語。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欄杆!
他忽然有些懂了,祖師為何特彆寵愛她,包容她。山門中的諸位師兄對於她盜取靈藥,整日裡‘為非作歹’從不計較。
換成是自己,怕也計較不起來!
眾位師兄對她的遭遇,大概是朦朧中知道一點,知道的卻不多。
楊三陽抬起頭看向遠方,往日裡看著道緣沒心沒肺,他卻從未想過喜笑顏開不知憂愁的道緣,竟然有一個這麼悲慘的童年。
掃過不斷哀嚎、絕望呼喚的少女,那紅腫的麵孔,被淚水打濕的衣衫,楊三陽心中念動,各種思緒流轉不定。
“這是她的鍥機,打破過往,精氣神重新理順的鍥機!”祖師歎息了一聲。
楊三陽一根手指點出,睡夢大法運轉,落在了道緣的眉心處。然後道緣的啜涕逐漸停止,整個人的麵容逐漸安靜了下來。
“好玄妙的手段”瞧著楊三陽這一手神通,祖師詫異的道。
“雕蟲小技”楊三陽謙遜一笑。
睡夢大法若算是雕蟲小技,那這世上也就不會有真正高深莫測的術法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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