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使君去過新羅沒有?”
說話的是《長安快報》的主審杜崇,他是這裡麵唯一的中年人,又是報館的主審,大家對他十分敬重,加上今晚是報館請客,他自然就成了今晚的發起人。
韓愈去年給《長安快報》投了幾篇稿,描述河北冀州的旱情,得到了朝廷的重視,郭宋特地任命韋應物為河北安撫使,前往冀州敦促當地官府抗旱安民,所以杜崇對韓愈印象很深。
韓愈微微笑道:“暫時還沒有去過,準備今年夏秋之間去一趟。”
杜崇當即笑道:“我們報紙馬上要新辟一個異域采風欄目,那我就先向韓使君約稿了。”
“沒問題,我去了新羅後,一定會多寫幾篇見聞。”
郭錦城有些奇怪問道:“現在報紙還有多餘的版麵?”
杜崇嗬嗬一笑,“現在的報紙是單麵,很快我們就會推出雙麵,這樣內容就多了。”
“可這樣會不會前後字跡影響閱讀?”
“不會的,我們反複做過試驗,把紙漿的粘稠度提高一分,隻要不對太陽看,報紙就不透了,這樣報紙的內容就能增加一倍,各個商家的介紹就能更詳細一點。”
這時,白居易連連向郭錦城使眼色,他一心想進報館當執筆,好容易和報館主審坐在一起,這個機會他怎麼能放過。
郭錦城會意,對杜崇笑問道:“報紙擴版後,應該要招募執筆吧?”
“當然要招募,你有朋友要介紹?”
郭錦城指了指白居易笑道:“這位白進士如何?”
杜崇嗬嗬笑了起來,“甲榜第四,居然來報館當個小執筆,太委屈了吧!”
白居易還要開口,杜崇擺擺手道:“我明白白賢弟的想法,很多年輕官員都想來報館兼職做執筆,如果白賢弟在京城做官,或許我會考慮九郎的推薦,安排你做個兼職,但過兩天就是吏部考,通過後進行授官,白賢弟如果下放地方為官,我現在答應你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我分配在京城呢?”
杜崇淡淡道:“既然是九郎的推薦,我當然要給麵子,如果白賢弟分配在京城為官,那麼你隨時可以來報館找我。”
說完,他取出一張名帖給白居易,白居易大喜,連忙接過,有了名帖,他去報館拜訪杜崇就不會被阻攔了。
旁邊陸楠笑道:“還是小薛的麵子大,現在想進報館兼職的年輕官員多得很,我認識幾個同僚托我找關係,我也沒有辦法,小薛一句話就解決了,簡直讓人羨慕啊!”
這時,喝得醉熏熏的蕭臻業冷笑一聲道:“你找關係算個屁啊!人家是晉王世子,誰敢不給麵子,人家肯坐在這裡和你喝酒,就是你的麵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蕭臻業在一旁看見韓愈、白居易等人和郭錦城相處融洽,郭錦城居然還給白居易托人情,他嫉妒得心中發狂,加上他酒喝多了,一時頭腦發熱,不假思索地把郭錦城的身份揭穿了。
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杜崇打個哈哈道:“這個玩笑開大了,不能這樣胡說,趕緊把他請下去醒醒酒!”
說完,他猛給幾個報館手下使個眼色,幾名手下會意,連忙架起蕭臻業,“蕭老弟,這樣胡說要惹事的,趕緊去醒一醒酒吧!”
他硬架著蕭臻業向外走去,蕭臻業大喊道:“我沒醉,我沒有胡說,事實如此,你們放開我!”
蕭臻業被架走了,但房間裡有點尷尬,郭錦城沉默不語,杜崇笑道:“看來我得給大家澄清一下,因為小薛麵子很大,介紹了好幾個朋友來報館,就有傳聞說小薛是晉王世子,但真相不是這樣,真相是我們報館背後的大東主是小薛的長輩。”
白居易居然想起了玻璃屋之事,好奇地問道:“小薛,杜主審說的長輩就是你姑姑吧!”
郭錦城點了點頭,“是我姑姑和張世伯,張世伯你見過的,在玻璃屋那個高胖的前輩就是他,長安數一數二的富豪,他和我姑姑都是報社的大東主。”
白居易還想再問晉王世子之事,薛清給他使個眼色,白居易立刻知趣地閉嘴了。
杜崇舉杯笑道:“來!讓我們再度舉杯,祝賀我們的少年神童九郎和白老弟高中進士,乾杯!”
眾人一起舉杯,“乾杯!”
........
蕭臻業喝醉酒被他的隨從送回家了,再也沒有回來,又喝了大半個時辰,時間差不多了,酒終人散,杜崇結了帳,大家都便各自告彆回家了。
白居易喝得酩酊大醉,被扶上了牛車,郭錦城和薛清負責送他回客棧,郭錦城上了牛車,向韓愈揮手告彆。
“韓兄,有時間再聚!”
韓愈揮手笑道:“沒問題,我在長安還有一段時間,等你忙完這幾天,我請你喝酒!”
“喝酒...彆忘記叫上我!”白居易含糊不清嚷道。
“放心吧!少不了你。”郭錦城笑道。
牛車緩緩起步走了,韓愈和陸楠望著牛車走遠,這才翻身上了馬。
陸楠是從七品左藏令,在長安新城有一座占地兩畝的官院,他的家族雖然在長安有宅子,但陸楠都是住在自己的官院內,韓愈在長安期間,也住在陸楠家中。
官院在新城未央宮旁邊,從西安門外大街向北一直走,騎馬走一刻鐘就到了。
兩人騎馬緩緩而行,韓愈歎口氣道:“今天老蕭太失態了,竟這般胡說!”
陸楠淡淡一笑,“你覺得他是胡說?”
韓愈一怔,“難道....難道不是胡說?”
陸楠搖搖頭,“你聽到小薛否認了嗎?”
韓愈想了想,愈加驚疑道:“對啊!他隻是說報館是他姑姑和長輩投資興辦,根本就沒有提到晉王世子,難道他是真是晉王士子?”
陸楠沉默片刻道:“其實我早就懷疑了,他的幾名護衛可不是一般的護衛,再有錢也請不到,有一次我師父說漏了嘴,說薛清是薛資政的兒子。”
“薛勳?”韓愈驚訝道。
陸楠點點頭,“薛資政可是晉王妃的父親,那薛清就是晉王妃的胞弟了,那小薛整天和他在一起,你不覺得答案呼之欲出嗎?”
韓愈沉思不語,陸楠笑了笑又繼續道:“晉王世子叫做郭錦城,小薛叫做薛錦,他在報館的名字叫做薛城,老蕭早就發現了,所以拚命巴結,可惜他今天說了不該說的話,如果我沒有猜錯,他過幾天就要被調離長安了,或許他會因禍得福,晉王給他一個好差事,把他打發去地方為官。”
這時,韓愈笑道:“就算他是晉王世子,那也沒有什麼,他既然不想把自己當做是晉王世子,那我就繼續當他是小薛好了。”
“你不在意?”陸楠奇怪地看了韓愈一眼。
韓愈哈哈一笑,“我在意什麼?晉王正是年富力強之時,等輪到世子上位,恐怕我已經是三品高官了!”
陸楠心中豁然開朗,他也忍不住笑道:“還是你看得透,可憐的老蕭就是沒有想通這一點啊!”
........
晉王府的房間裡郭宋聽完了女護衛的彙報,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幾天也辛苦你們了,請繼續保護好世子!”
女護衛行一禮退下去了,一旁的薛濤生氣道:“那個叫蕭什麼的,他怎麼能這樣亂說?,還是當官呢!一點分寸都沒有。”
郭宋心中也十分不滿,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隻是淡淡道:“喝醉了酒,有時就會胡說八道!”
“夫君,這下該怎麼辦?”
薛濤擔憂道:“城兒的身份泄露,恐怕他的安全就不能保證了,夫君,不能再讓他在外麵。”
郭宋想到了神秘的唐州商會,便點點頭道:“明天就讓他回家,確實不能再住在外麵了,過兩天弘文館就正式成立,他去弘文館繼續深造,他現在才十五歲,至少要到弱冠後才能獨立建府!”
“那他在弘文館讀書,住在哪裡?”
郭宋想了想道:“應該是住在弘文館裡,不止他一人,大概有二十幾個少年,杜相國和潘相國的孩子也會在那裡讀書,然後也會有一些年輕的新科進士進弘文館做校書。”
“那不就和外麵隔絕了嗎?”
薛濤又有點擔憂。她希望兒子安全,但又不希望兒子像坐監獄一樣的與世隔絕。
郭宋笑了笑道:“放心吧!城兒進報館後,性格開朗了很多,我不會再讓他重新封閉,我已經考慮過了,等局勢平穩下來,我會經常讓他和朋友出去遊曆,如果他願意,也可以繼續替報館做事,隻是稍稍改變一下方式,總之一句話,城兒已經漸漸長大,開始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得尊重他,再不能把他當做孩童來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