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郭錦城從報館快步走了出來,一名護衛不緊不慢地跟隨著他,一輛牛車在他麵前停下,郭錦城剛要上車,後麵有人喊他,“九郎!”
九郎是郭錦城在報紙上的筆名,報館的執事們都叫他叫九郎,反而很少有人稱呼他官名。
郭錦城回頭,卻是他的好友薛清,薛清便是薛濤的幼弟,現在已經十八歲了,在太學攻讀茶學,師從高僧皎然,他在《長安快報》中負責茶欄目。
他和郭錦城雖然是甥舅關係,但實際上他們卻是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要去吃飯嗎?”
郭錦城笑道:“那就趕緊去,我先回學校了。”
“一起去吧!我給你介紹幾個年輕俊傑,他們都在各地為官,聽聽他們的見識。”
郭錦城本不太想去,但他想到父親要求自己多結交年輕俊傑,他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那就陪你一次!”
他們吃飯之地就在郭萍開的明月酒樓內,郭錦城走上樓梯,他忽然拉住薛清叮囑道:“彆忘了,我叫薛誠!”
“放心吧!不會泄露你的身份。”
薛清帶著郭錦城上了二樓,張望一下,有人喊他,“小薛,這邊!”
在靠窗的一張桌前坐了四名年輕官員,一人正在向薛清招手。
這四人正是謝長明、韓愈、蕭臻業和陸楠,今天他們聚會的原因是謝長明從百泉縣調到蕭關縣出任縣令,蕭臻業也升為禦史台主簿,陸楠升為左藏令,都是從七品官員。
而韓愈升為正七品河口港市舶令,隸屬於太府寺,他們這次回京辦理升任手續,四個人都得到升官了。
但和他們一起的同批進士都沒有遇到這種好事,主要原因是晉軍奪取了江南,朝廷要籠絡江南士族,所以江南士族的子弟都得到了重用。
謝長明、蕭臻業和陸楠都是江南名門子弟,韓愈是因為魯城縣的矛盾處理得好,理順了鹽場的產能,得到了鹽鐵轉運署的極力誇讚和推薦,他由此再升官半級,出任河口港市舶令。
向薛清招手的是陸楠,陸楠也是高僧皎然的弟子,精通茶藝,他前兩天去太學探望師尊皎然,認識了小師弟薛清,邀請他今晚一起過來聚一聚。
陸楠給眾人介紹自己的小師弟,出身太原薛氏,目前在太學讀書,同時也是《長安快報》的執筆,負責茶藝欄目。
太原薛氏大家興趣不大,但《長安快報》的執事,大家頓時有了興趣,紛紛起身見禮。
薛清和眾人見了禮,又給大家介紹身後的郭錦城,“這位是我族弟,叫做薛城,和我一樣在太學讀書,彆看他年紀不大,他也《長安快報》的執筆,負責民生欄目,朝廷很多決策都要看他的欄目。
眾人著實沒有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看起來還有點稚嫩的少年,竟然是民生欄目的執筆,讓眾人既驚歎的同時,也肅然起敬。
“小兄弟,讓人刮目相看啊!”
薛城拱手笑道:“還望各位兄長多多指教!”
眾人請二人就坐,三人一排,正好麵對麵兩排,郭錦城的旁邊便是韓愈,韓愈給他斟滿一杯酒笑問道:“《長安快報》民生欄目,常常有個叫九郎寫的文章,賢弟認識嗎?”
郭錦城微微笑道:“九郎就是小弟的筆名!”
“不會吧!”
蕭臻業驚歎道:“九郎的筆法老辣,見解獨到深刻,我們都以為是個老薑彌辣的長者,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
郭錦城連忙解釋道:“我的筆法還是比較稚嫩,一般都要由主筆進行修改潤色,大家看到的文章其實都是修改過的。”
謝長明身邊正好有一份《長安快報》,翻到民生一欄,指著一篇文章道:“這篇《凜冬將至,棉意盛否?》是賢弟寫的吧!”
郭錦城點點頭,“希望謝兄多提意見!”
“我確實要提個意見,這篇文章全部都在提長安,長安以外隻字不提,這可不太公平,我在百泉縣這些年,就從未見過棉花是什麼樣子。”
郭錦城有些局促,他寫這篇文章時確實沒有考慮過長安以外的州縣,畢竟他們的報紙叫做《長安快報》,主要以長安情況為主。
蕭臻業笑眯眯道:“薛小公子,這些家夥彆看他們年輕,一個個都是地方父母官,剛才那個老謝是百泉縣尉,現在升為原州蕭關縣縣令,你旁邊這位老韓混得最好,之前是滄州魯城縣縣令,現在升為河口港市舶令,這老陸是左藏令,掌握著朝廷財庫,至於區區在下,混得最背,現在隻是禦史台主簿。”
郭錦城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些官員如此年輕,都已經是七品官了,他連忙起身又道:“各位都是朝廷的年輕俊傑,棟梁之才,前途不可限量,請再受小弟一禮。”
蕭臻業哈哈一笑,拍拍郭錦城的肩膀道:“以後小老弟跟我們混,一定也會讓你大有前途的。”
他話音剛落,旁邊卻有人哼了一聲,聲音雖不高,卻使每個人的耳中炸開一樣,眾人吃了一驚,一起望去,隻見薛小公子的身後站著一個灰衣人,頭發落下,半遮著臉,眾人剛才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薛賢弟,這位是......”陸楠問道。
“這是我的家仆,父親怕我不學好,讓他跟著我。”
郭錦城含糊地解釋一句,他又對灰衣人道:“你去樓下等我吧!”
灰衣人倒不是因為蕭臻業口出狂言,而是因為蕭臻業隨意拍打小主人的肩膀,這是不允許的,灰衣人才略加警告。
灰衣人轉身飄一般地走了,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又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站在郭錦城身後,填補了灰衣人的空缺。
郭錦城點點頭,“過兩天我再寫篇文章,呼籲擴大棉花產量,讓天下所有貧寒人家都受益。”
.........
眾人吃了一個多時辰,酒足飯飽,陸楠下去結帳,不多時,他跑回來驚訝道:“奇怪了,掌櫃說免了我們今天的酒錢,這是什麼緣故?”
郭錦城心知肚明,暗暗埋怨大姑做事荒唐,讓自己尷尬,薛清反應比較快,連忙笑道:“我們報館經常來這裡吃飯,結帳都是每月一次,估計掌櫃把我們酒錢掛在報館上了,我去說一說,今晚我請客!”
薛清起身跑下樓去了,韓愈對郭錦城道:“我從河北一路回來,感覺底層百姓還是比較貧苦,朝廷雖然有很多好的規定,像規定三粗物品低價銷售,但很多地方在執行的時候卻徒有其名,粗布、粗糧、粗鹽官府本身就沒有,他們也無法售賣,還有一些是地方官商勾結,把三粗物品賣給商人,商人再加價出售。”
郭錦城肅然道:“韓兄寫一篇河北民生見聞吧!我在報上發表出來,讓朝廷及時注意到這些情況。”
韓愈點點頭,“我這兩天有時間就寫一篇文章!”
正說著,薛清跑回來笑道:“可以了,今晚喝酒很儘興,希望還有機會再聚!”
眾人紛紛起身告辭,薛清和郭錦城上了一輛馬車,和眾人揮手告彆,馬車迅速絕塵而去。
謝長明望著遠去的馬車道:“這個薛清應該是官宦子弟,但這個薛城就讓人看不透了。”
眾人不解,問道:“謝兄這話怎麼說?”
謝長明淡淡道:“你們沒有發現他有四個護衛嗎?三個女護衛,還有那個灰衣人,功夫很深,輕輕哼了一聲,我的耳朵就像炸雷一樣,這絕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頂級護衛。”
“莫非他是權貴子弟?”
蕭臻業自言自語道:“可現在的權貴好像也不多啊!”
謝長明微微笑道:“你們可彆忘了,晉王妃也姓薛!”
眾人都笑了起來,“謝兄的聯想太豐富了。”
謝長明也覺得自己想多了,怎麼可能呢?豪門人家保護嫡子,多派幾個護衛也是正常的。
但蕭臻業卻若有所思,他隱隱感覺到,這個叫做薛城的身份應該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