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晉軍迎頭痛擊了劉士寧的冒險行動後,江南局勢便出乎意料的平靜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劉士寧變得十分安靜,沒有任何擾邊事件發生。
晉軍也在加緊訓練,除了一萬軍留用為騎兵外,將其他四萬大軍融合為一體,李冰不斷在五十個營中進行各種軍事比武,軍事比武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加強團隊的凝聚感,使江南士兵開始認同自己所在的團隊。
這天上午,潤州碼頭熱鬨異常,兩百艘大型海船在潤州水軍的護送下,抵達了潤州碼頭,曆時一個月,一萬匹戰馬終於從江夏運到了江南。
李冰早有安排,由五十個營中的西北十營接手戰馬,組建驃騎軍,由衛將軍蘇鎮統領。
西北十營沒有和江南士兵融合,他們也同樣是進行過打散重整,從三萬軍中挑選身高力大的一萬關隴精銳士兵組建成十個營,成立了江南驃騎營。
蘇鎮也是跟隨郭宋多年的河西老將,南征北戰十幾年,他也從二十出頭的年輕郎將成長為三十五六歲的衛將軍,是李冰的左膀右臂之一。
晉軍目前形成了五大軍團,一個是姚錦統領的河北軍團,一個是李冰統領的江南軍團,一個是梁武的河朔軍團,一個是正在形成了康保的南方軍團,實力最強大的當然是郭宋親自統領的中央軍團,像張雲、裴信、劉光輝、楊玄英、周飛這些名將都隸屬於中央軍團,中央軍團人數也是最多,有二十萬大軍,控製的地盤也最廣,包括關隴、關內、河東、巴蜀和荊襄等的地盤。
李冰親自到潤州迎接這一萬匹戰馬,韓皋也聞訊趕到了碼頭。
碼頭上,一萬匹戰馬已經全部從大船上下來,雖然一路水運顛簸,使部分戰馬的精神不太好,但畢竟是一萬匹戰馬,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也異常壯觀,尤其在江南極為少見,數萬丹徒縣百姓也紛紛趕到碼頭圍觀,一睹盛況。
韓皋被熱烈的氣氛感染,他忍不住問李冰道:“李將軍,我對作戰不是太理解,這些戰馬對於江南戰局很重要嗎?”
李冰微微笑道:“騎兵的優勢很多,在平原作戰,騎兵可以對步兵形成屠殺之勢,在南方雖然沒有那麼多平地作戰,但騎兵可以高速轉移,比如我上午決定攻打宣州,晚上騎兵就能抵達宣城,這其實就是奪取戰機,很多機會稍縱即逝,很難抓住,但騎兵往往能抓住,就是在於他們速度快。”
“所以李將軍其實就在等這些戰馬,戰馬一到,就可以對劉士寧動手了?”
李冰淡淡,“我確實可以對劉士寧下通牒了,他至少把宣州給我讓出來。”
旁邊幾名官員都紛紛點頭讚成,他們體會很深,宣州對江南威脅最大,一是宣州麵積大,相當於蘇州和常州兩地,其次宣州可以對江南形成三線進攻,極大牽製江南兵力。
所以李冰表態首先要拿下宣州時,立刻引起了官員們的共識。
在前來看馬的數萬人群中,自然也有宣城紙鋪的錢掌櫃,他目光焦慮地注視著遠處的戰馬集群,心中沉甸甸的,就像壓了一塊鉛石。
他現在深切感受到了晉軍強大的實力,劉士寧恐怕危險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命運,讓他不寒而栗。
錢掌櫃就是宣城人,錢家三代造宣紙,造的宣紙最為有名,十幾年前,他受家族的委托來潤州開店,他的宣紙品質過硬,漸漸在潤州和整個江南都有了名氣。
但正是這份名氣使他們被劉士寧盯住了,五年前,在劉士寧的軟硬兼施下,他的家族屈服了,答應讓紙鋪成為劉士寧設在江南的情報點。
這五年來,錢掌櫃收集了大量關於江南官場、財稅、民情、農作物以及各州地形地貌和城牆的情報給劉士寧,正是因為他的情報,才使劉士寧確定了進攻江南的三條路線,也使劉士寧十分清楚常州的城防以及城內糧食情況。
可是情報給得越多,錢掌櫃的負罪感就越深,尤其劉士寧在常州慘敗後,錢掌櫃越來越害怕自己家族被劉士寧連累。
錢掌櫃心事重重地回到店鋪,他剛進店鋪,一名夥計迎上來道:“掌櫃,老家那邊來了一份鴿信!”
錢掌櫃心中一驚,他其實一直在等這份鴿信,這是常州慘敗後劉士寧發來的第一封鴿信,這段時間他一直提心吊膽,不知道劉士寧會怎麼暴怒,常州有晉軍主力駐紮,自己卻沒有及時告訴他。
這其實也不怪錢掌櫃,他對江南民團了解很多,但晉軍剛到潤州,他哪裡能那麼快掌握晉軍的動向?
錢掌櫃匆匆回到掌櫃房,打開了鴿信,在燈下細細看了一遍,劉士寧在信中嚴厲斥責他情報有誤,導致大軍兵敗,並命令他立刻回宣州述職。
錢掌櫃半晌說不出話來,居然讓自己回宣州述職?
自己從來沒有擔任過他的什麼職務,沒拿到他的一文錢俸祿,有什麼職可述?這不就是卸磨殺驢,打算讓自己承擔兵敗的責任嗎?
但更讓錢掌櫃感到不妙的是,讓自己回去述職,顯然不會讓自己再回來了,那店鋪怎麼辦?這可是錢家的資產,他如果另派一個人過來,那店鋪算誰的?
下午時分,錢掌櫃從店鋪裡出來,他平靜地對夥計道:“我出去打聽一下消息?”
“掌櫃,老家那邊說什麼呢?”夥計似笑非笑問道。
夥計其實就是在問鴿信裡說什麼?
鋪子一共有三個夥計,其中兩個夥計是錢掌櫃的舊夥計,從家族帶來的,隻賣貨,不管情報,而眼前這個夥計卻是劉士寧派來的情報探子。
錢掌櫃心中立刻警惕起來,這個夥計一定是偷看了情報,在希望自己趕緊走呢!難道是他給劉士寧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我過幾天可能要回去一趟,進點貨,你們看好鋪子就是了。”
說完,錢掌櫃轉身走了,這名夥計望著錢掌櫃走遠,眼中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冷笑。
.........
城外大營內,一萬匹戰馬已經進營,它們需要調養幾天才能完全恢複體力。
李冰正和王侑商議對宣州作戰的策略,王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將軍既然要奪取宣州,首先必須知道劉士寧在宣州的兵力,而且宣州是郭士寧進攻江南的後勤重地,我估計他在宣州的兵力不會少,如果我們一萬騎兵突襲宣城,那首先要解決的便是糧食問題。將軍還是先派斥候把宣州的底摸透再下手不遲。”
李冰笑道:“殿下的意思是驅狼吞虎,讓郭士寧去和馬燧部撕咬,如果郭士寧被壓縮到洪州,那他就無法立足,必然會向西擴張,馬燧和郭士寧的衝突就無法避免了,當然,這隻是殿下的想法,不是強製命令,我們可以按照形勢變化來確定戰術,我估計打到最後,驅狼吞虎這個計策很可能無法實現,所以這一次,我們的目光絕不能隻盯著宣州。”
“將軍的意思是,不僅奪取宣州,還要再奪取江州?”
李冰緩緩點頭,“我們奪取江州,長江航線基本上就打通了,當然還有劉辟的江陵,他時日不會長了,但我們這次進攻也不僅僅是再添一個江州,我的意思是,最好能一鼓作氣,全殲劉士寧的軍隊!”
正說著,有士兵在帳外稟報,“啟稟將軍,大營外來了一人,自稱是劉士寧在潤州的情報探子。”
李冰和王侑對望一眼,這個情況倒出乎他們意料,李冰連忙道:“帶他進來!”
不多時,情報探子被士兵帶了進來,正是錢掌櫃,他走投無路,隻能向對方自首。
錢掌櫃進來跪下道:“小民錢逸,是宣州錢氏家族之人,奉家族之令在潤州開了宣紙鋪,迄今已有十二年,但五年前,劉士寧尋釁抓了我父親,也是錢氏族長,在劉士寧的威逼之下,家族隻得被迫答應替他收集情報,隻是沒想到劉士寧竟然進攻常州,與朝廷為敵,這絕非我們錢家的本意,錢家不願再與劉士寧同流合汙!”
李冰示意士兵將錢掌櫃扶起,他微微笑道:“錢掌櫃隻要把事情說清楚,然後將功贖罪,相信你們家族一定會安然無恙!”